《草莽之辈》第一百九十七章:进五十步者，斩！

    “咚咚咚～”
    开阔的平地上马蹄声隆隆作响，两波人马一前一后，前者逃，后者追，尽情展现自己的速度。
    “嗡嗡～”
    弓弦嗡鸣声一刻不停，每隔几箭就有匈奴兵卒痛苦闷哼一声，捂着中箭的后背从马背上栽倒。
    不是当场死亡被追杀的汉军割了首级，挂在身上耀武扬威；便是侥幸未死被追上来的汉军拿绳绑住，串成一串沦为俘虏，逃跑已然变作了溃败。
    “又死一个，快跑啊。”
    “跑啊，跑到大营就得救了！”
    即便因为斩首和捕虏，追上来的汉军骑卒越来越少，双方人数的差距不知不觉从没什么优势的倍之拉大到“可以一战”的三倍。
    匈奴士卒却早在选择逃跑的那一刻就已经骇破了胆，他们不仅没有从人数变化中生出反抗之心，反而被耳边不断响起的惨叫和哀嚎坚定了逃跑的心思。
    “汉人这般强横，反抗一定会死的，只有逃跑是条活路。”X284
    可逃跑，真的能活吗？
    ……
    “当然能活！”
    经过一系列的奔逃，原本混在溃兵群中的亲卫逃难队伍不知不觉来到了领头的位置。
    感受到众人溢于言表的惶恐，动手亲卫脸色猛地一变，连忙伸出手拍打着身旁跟着马儿一晃一晃的兰氏贵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不是自己跑，我们是带着的贵人的，我们是拼死保护贵人的忠心护卫，大王一定会放我们进营的。”
    一连用了三个“我们”，话语中强烈的自信让众人放下悬起的心，左右看了看同伴，互相打气道：
    “虽说大王对贵人的态度算不上好，但双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将贵人救回大营，怎么也少不了好处。”
    这是对右贤王充满幻想的，认为自己等人有功无过；
    “就算大王迁怒贵人，要治他败军覆众的罪过，大不了就不进营门，转身投效汉人嘛。
    “有贵人在手，还愁保不住性命吗？”
    这是不对右贤王抱有任何期待，直接奔着砍了前老大去投降考虑的；
    “住口，贵人衣我食我等多年，哪怕是要投降，也要尽量保全。”
    听到后者那幅卖主求荣的没节操画，动手亲卫拉下脸，阴冷目光扫过开口的那几人，语气十分不善：
    “若是有谁为了讨新主子欢心，便将老主子卖掉，那就休怪我不念情谊，动手诛杀了。”
    “贵人恩我，不能为其效死已是天大羞愧，若有人敢做那般事……
    “哼，不用统领出手，我等便拔刀杀了那忘恩负义的贼子！”X21
    听闻此言，一众老亲卫立刻就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开口说这话的人，以及那些隐隐聚在一起的新入伙亲卫，那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们。
    “！”
    被人拿看叛徒的目光来看，众人心中就是一惊，连忙从嘴上没把门的那个坑货身边散开，指着他解释道：
    “诸位，莫要被这般小人所挑拨，我等虽没有受贵人恩惠，但也是晓得利害，知道死贵人不如活贵人道理的。”
    “‘死贵人’只能起一次作用，还容易引得汉人眼红，哪里赶得上‘活贵人’同我等一道降汉，高爵得享，骏马得起来的好。”
    “要和谐共存，不要内斗。”
    “你，你们刚刚还附和我，认同我的话，一转身就变了卦……真是无耻！”
    分不清是气的，还是被马颠的，被推出来挨喷的亲卫浑身都在发抖。
    “啪，都闭上嘴，大营快到了。”
    无意让众人争吵，动手亲卫扬手对着空气就是一鞭，他拿马鞭指着重新出现眼前的大营，强硬地压下众人争吵：
    “谨慎些，先把马速降下，我们驰去道旁，让其他人躺一躺浑水，看看大王对我等到底有什么章程。”
    “未免也太谨慎了，汉人就追在身后，我们不趁着现在回营，一会就真的没机会了。”
    “只要进了营，那就天高任鸟飞了。我们随便找个部族一钻，大王即便要追责，他也找不到。”
    争论被压下，反驳却再度响起。
    显然，有人不认可谨慎的方法，动手亲卫也没有压服所有人的威望。
    “谨慎没什么不好，总比……”
    下意识地就要解释，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
    我为什么要解释？队伍散就散呗，反正已经到了大营，也不需要他们了，人数过多的队伍还更容易引起注意呢。
    想到这，动手亲卫止住到嘴边的话，把脸一板，臭着脸道：
    “信得过我的，那便跟我走；信不过的，去留自便。”
    “哎？！”47
    也不给他们思虑的时间，动手亲卫就一勒马僵，降下马速向着道旁而去，留下一众亲卫面面相觑：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着统领走呗。”
    “可万一他说错了呢，大王会开营门接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开营门？嘿，都说是大王了，怎么可能……算了，你想去那便去，别耽误我跟统领就行。”
    “哎，别走啊，我也没说不跟，就是统领不把话说清楚，这心里没底。”
    他一边喊着，一边跟了上去。
    “……”
    说来好笑，动手亲卫没打着整合的心思敷衍地开了口，起到的作用反倒是要比以前还要强。
    一共逃出来四十七人，有四十一人选择了跟动手亲卫，只有六个人“道心坚定”，一门心思想着回营，靠着自己的领先优势抢占先机。
    “不要被他们骗了，我们有战场的情报，大王就算不看在贵人的份上，只为了情报也会放我们进营的。”
    “以往不放败兵进营那是担心紧跟其后的追兵趁机冲入，或是溃兵中有混入的敌人趁机夺门。
    “可我们现在只有六个人，又离着身后的汉人有一段距离，于情于理，大王都会放我们进营的。”
    偌大队伍变成孤零零的几个人，几人有些心慌，互相安慰了几句，才重新涌上来回营的渴望。
    就这样，一行六人带着回营的欢喜，直直向着营门冲去。
    只可惜，迎接他们的不是洞开的营门和和蔼的大王，是一阵从天而降，冰凉刺骨的箭雨……
    “嗡嗡，咚咚咚。”
    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六人就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埋下，化作了新一批插满箭杆，象征着箭雨威力的尸体。
    马儿也没落下，披上了“新皮肤”，成了箭羽马。
    “入营前五十步者，斩！”X1734
    这之后，墙头千名守军才“迟钝”地齐声呼喊，声音响彻整片战场，这道宣言姗姗来迟。
    不过，尸身就在眼前，血腥味萦绕口鼻，倒也没人敢指责他们先动手后宣战的恶劣行为。
    白头鹰（拍桌）：我国强烈谴责彼国卑劣的不宣而战的行为，并对策划珍珠港一事的山本五十六展开严厉控诉！
    脚盆鸡（装傻）：冤枉啊，我方宣战文书已于昨日递交，不宣而战一说从何谈来？
    山本元帅是我国的战斗英雄，贵国无权控诉，对其的指责通通都是污蔑。
    “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们只有六个人啊，大王没道理要下令放箭啊。”
    目睹这一切的亲卫们纷纷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许多人都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一脸的劫后余生。
    可不是嘛，要是刚刚没有随大流，跟着统领走，自己现在也是那几具白羽尸体中的一员。
    “道理？嘁，高高在上的大王凭什么和你们这些小卒子讲道理。
    “非要讲个为什么，那就是大王看你们落荒而逃的样子太过丢人，认为丢了他的脸，一怒之下放箭干掉。”
    生动的反面案例就在眼前，动手亲卫逮住了机会一通冷嘲热讽，狠狠出了一路上这也不行，那也反对的闷气。
    “老子一提意见，就听你们说这不行，那不行，真当耶耶是泥捏的，没脾气吗！”
    “……统领英明。”X41
    不管是反对的人臊红了脸地喊，还是支持的人一脸得意地喊，这“英明”二字里面是充满了诚意。
    “知道就好。”
    哼唧了一声，有了底气的动手亲卫毫不客气地指使众人：
    “既然试探出了胡王的态度，那我们也就只有一条路了。”
    “是要现在就去投汉人吗？”
    有人抬手指着后方赶羊一样赶自己等人的汉军问道。
    “是要去投，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汉人正在追杀，我等凑上前去，要是被当作溃兵攻击就不美了。”
    说到这，动手亲卫叹了口气，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感慨。
    “妈耶，投降还需要讲时机，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栽进去。”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又有人很配合地接过话茬。
    自从刚刚一通冷嘲后，氛围就裂开从“这也反对，那也不行”转变成了“这样同意，那也认可”。
    “等，我们就在这等，等汉人追着溃兵们赶到。
    “届时，汉人收拢队伍，我们正好赶去投效，以贵人的名义。”
    说到最后，动手亲卫扭头复杂地看了眼还在昏迷的蓝氏贵人，心中暗道：
    “贵人不要怪我投汉，实在是贤王不给活路，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