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间客栈。
卜天策化名贾长贵,在古间客栈隐居七年,也算大隐于市,倒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而今日,古间客栈阴风阵阵,鬼气森然,犹如阴曹地府一般死气沉沉。
卜天策静静的坐在陈旧的客院之中,神情黯然,浑身散发的腐臭味道混杂着浓郁死气,让人深深作呕。
一声长叹,卜天策心中自然清楚本是已死之人,却强用禁术困住神魂,不愿轮回,其后果往往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环视一周,今夜卜天策所居住的客栈庭院,哪里还有昔日安详静逸的氛围,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庭院中,让人惊悚的残肢内脏散乱堆在各个角落,那斑脱的朱墙在月光映射下,格外殷红,犹如人间地狱。
九具残破的尸体被分成数十块,血肉崩裂,惨不忍睹,无法想象死者生前的痛苦。浸透血迹的白斑地板如被鬼火点燃一般,跳动着青色萤光,这些萤光链成一片,拼接成一本正在燃烧的古卷,古卷中呈现出九个相互串联的环形火圈,远远俯瞰,整个庭院嫣然一座煞气冲天的绝命大阵。
其阵眼处散发出九道颜色各异的浑浊之气,充满怨、冤、贪、淫、妄、杀、哀、惧、欲,这浑浊之气游走在九具尸体之上,慢慢的腐蚀其血肉白骨。
占卜之道,“占”意为观察,“卜”是以火灼,《六壬》中记载了观察其火灼出现的裂纹形状,从而判定吉凶福祸的占卜方法,但何曾见过有灼烧人气占卜的说法?
殊不知占卜之术的鼻祖周文王身前撰有三书,一曰《六壬》,二曰《归藏》,三曰《天术》。
其中《六壬》与《归藏》,至今流传于世,至于第三书《天术》,却失传已久,数百年前倒是在南海群礁出现过一次,至今了无音讯。
传说中,《天术》所记载一百零八占卜之术,皆为天命禁术,不容存于人世间的无上道法。
而今日,在这小小的古间客栈,以灼烧九亡念气占卜之法,正是《天术》中记载的一门占卜禁术!
“禁术-九念移魂补天术”
这是卜天策第二次使用占卜禁术,而且还是偷天移命的禁命术,距离上一次施展禁术,已过去三甲子岁月。
卜天策擅长天衍之术,推演天机悉知:大亲王府那天弃之人秦风,已于仲月戊己日寅时死去,而白日所遇之少年,乃天外之人,受天道庇佑,诡异的却未写入命格之中,虽能逃过近日一劫,然而无命格之人,就算躲得了初一,终究也躲不过十五。只有为他“瞒天篡命”,才能解这水雷屯卦之危。
而今夜布下这九念移魂补天阵,就是为这少年篡改命格,将他的命线重新搭在死去的世子秦风之上。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下次见到白日少年,索要到秦风尸体与其“命牌”,便能成功续命,从此那少年便是秦风,秦风便是那少年,这水雷屯卦也就迎刃而解。
不过这一切还差一引燃之人,最佳人选,卜天策想到了自己的师弟,谢玉泉。
已近黎明,虚眼猕猴从书院归来,一本名叫《文史天香》的上古奇书,从书院藏书阁盗来,摆在了庭院浸透血迹的石桌之上。
世间传闻有一本无法篡改的奇书,名为《虞书》,也叫太公游记,相传这本书是上古王朝“虞朝”时期的一本奇闻怪术古籍,记载人世间所有鬼怪精灵。
如今这本《虞书》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些人认为这本书就是一传闻,因为有记载的史册上,连虞王朝都未曾记录在册,更别说这本诡异之书。
卜天策心中却是知晓,这本《虞书》大部分已经丢失,眼前石桌上这不足六十片的竹简,正是《虞书》部分残本,只不过当时发现《虞书》残本的是昔日商朝大学者褒安培,褒安培并不知晓此书的存在,因而自行将其重新更名为《文史天香》罢了。
眼前石桌上着五十四片《文史天香》竹简,正是《虞书》残本。
卜天策贪婪的深吸一口气,接着全身真元瞬间澎潮,桌上燃灯化为一只金笔于夜空中划出一道流光,循入卜天策手中,只见卜天策双手平展,《文史天香》五十四片竹简齐齐飞入空中,在最后一片竹简之上,随着卜天策手中金笔挥舞,一行小篆文字艰难的浮现其上:
“崦嵫之山,涴水出焉,北流注于陵羊之泽,孕有彘蚕,其状如黄囊,寄人心、喜精血,吸命气而存。寄受者,断命线,行如腐尸。”
也不知卜天策手中这金色之笔到底是何种道器,居然能篡改《虞书》!
做完这一切,虚眼猕猴收起桌上竹简,哀怨的看着卜天策,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卜天策制止道:“一切,皆有定数,将此书归还原处后,你便去一趟滨州陵南城赵府,告诉秦夫人,其母无恙,其子有难!”
虚眼猕猴点了点头,转身循入夜空,朝着书院潜去,待虚眼猕猴离去后,卜天策再次算了一卦,而这一卦,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卦。
卦后,一封密信,化为一只信鹰,缓缓飞去……
断峰崖下,孤岩上。
沈沐禅操控“燃球”,闲庭信步的按照秦风指向走在前方,倒是秦风手握青锋,神情严肃的紧跟其后,半炷香时间两人便来到那处冒着暗红雾气的洞穴边。
这洞穴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峻岩,望去摇摇欲坠,犹如地府入口上插着一块牌碑,令人望而生畏。
这类深凹的洞口,让秦风不由暗自猜测:这洞穴,不会是从岩体里面开凿而出的吧。
有了光源,秦风便准备好好探查一番周边环境,却奈何沈沐禅艺高人胆大,急于踏入洞中一探究竟,秦风拍了拍沈沐禅肩膀,谨慎提醒道:
“沈小姐,这溢出的雾气带着一股隐晦的血腥气息,若就这样进洞探查,恐有……”
未等秦风说完,沈沐禅嗅了嗅,随后轻轻摇摇头,不以为然说道:
“哪来的血腥味,秦公子的嗅觉怕是被眼睛误导了吧?暗红瘴气就有血腥气息?无妨,既然公子如此小心,那就如公子愿。”
说完,沈沐禅右手一抖,一块三寸见方的温润青玉出现在手中,这青玉薄如蝉翼,左右对称,造型奇特,有点像蝴蝶的一对翅膀。只见沈沐禅将手中青玉轻轻向前一推,青玉突然华光闪烁,化为一对光翼,散发出翠绿柔光,缓缓朝着洞穴飞去。
沈沐禅手腕一番,手掌轻柔左右摆动,这青色光翼有如灵性一般,随着沈沐禅手掌的扇动而灵巧飞舞,片刻后青色光翼便循入洞穴深处消失不见,而这暗红色的瘴气也慢慢的透着翠绿光泽。
一盏茶时,沈沐禅手腕突然快速上下波动三次,接着一股狂暴的气流开始在洞穴中流动,秦风脸颊随即传来一丝凉意,那洞穴中仿佛破开一处风口,周围的空气快速朝着洞中涌去,暗红色瘴气也一同被吸入洞中,不在溢出。
这个过程持续了近十分钟,直到沈沐禅手腕反转一番,周围气流才慢慢趋于平静,而这时秦风再未闻到任何气息,洞内暗红的瘴气也不复存在。
沈沐禅收回青玉,只见这青玉的光泽由绿便白再变黄,秦风也不知这是何种缘故,倒是沈沐禅淡然一笑,说道:“秦公子,可还满意?”
秦风笑而不答,紧跟沈沐禅一前一后便进入洞中,万没想到这洞穴不但幽长,而且蜿蜒曲折,周围岩壁更是乱石嶙峋,洞中时宽时窄,宽处可容数人,窄处一人通过也得弯腰侧身前行。
洞穴深入地下,周围空气干燥、没有丝毫流动,寂静的有些反常,以至于两人呼吸声清晰入耳,也不知走了多久,潜入多深,秦风与沈沐禅中途休息了两次,最后来到一方形的洞室之中。
这洞室周围全是绝壁,表明洞穴到此已是尽头。
洞室并不大,面积百平有余,四周人工开凿的痕迹随处可见,特别是南面岩壁的三个小洞室,明显是人为开凿而成。沈沐禅见之眼前一亮,正要进入这三间小洞室探查一番,突然听到秦风一声痛苦呻吟,尖锐的叫声在这密闭的洞室中显得极为刺耳。
沈沐禅转身回望,只见秦风脸色陡然由黄变红变紫再变白,大汗淋漓,浑身开始不停地抖着。
秦风猛然记起,今日便是月盈之日,体内的紫阴寂元毒已然发作。此刻秦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当即盘坐于地,闭目凝神,临如大敌。
看见秦风如此模样,沈沐禅诧异问道:“秦公子,怎么了,你脸色为何如此……呀……”痛!
沈沐禅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神魂好像被抽离,浑身上下蜂拥而来的疼痛感,让她全身颤栗,意识模糊,幻象丛生:
此刻,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淹没沈沐禅全部意志,幻像中沈沐禅仿佛看到一模糊的灰色影子,手拿一把精钢锻造的凌迟专用小刀,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听这影子低沉地呜噜一声,
“姑娘,得罪了!“
幻象中,沈沐禅本能倔强的做出视死如归的洒脱模样,但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看着执刑柱上只剩下一堆按照老天爷的模样堆积起来的血肉筋骨,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
影子猛拍了沈沐禅心窝一掌,打得沈沐禅双眼翻白。就在这响亮的打击声尚未消失时,影子右手操着刀子,灵巧地一转,就把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从沈沐禅的右胸脯上旋了下来。这一刀恰好旋掉了沈沐禅一半乳粒,留下的伤口酷似盲人的眼窝。
接着影子用刀尖扎住那片肉,高高地举起来放在头顶的磁盘之中,又掏出一小瓷瓶,刮出里面盐粉,一点一点均匀的涂抹在沈沐禅胸口的血洞之中,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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