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听得一头雾水,云朔月自然听懂了,但是此时只能瞪大一双杏眼望着眼前的公子,嗫嚅道:
“公子,你说什么?藕荷……藕荷听不明白。”
攫欝攫。扶影面色更喜,又笑了一阵,这才走上前抚了抚她发髻,“今晚是听不成这琴音了,改日我再来。”
抬手做了个手势,随从立时从身上解下钱袋给了云朔月道:
“这是公子赏的,姑娘服侍得很好。”
云朔月捧着钱袋有些无措,低声叫“公子。”
那公子仰头大笑,带着随从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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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晔听完云朔月的讲述,一时不知感叹哪件事才好。
乌木扶影果然如同想象中的一样,藏拙韬晦聪明敏锐,他并非没有野心,而是不屑于提前展示心机做无谓的消耗。
眼前的小女子藕荷,也就是云朔月,则更加耳聪目明心机深重,她不仅猜出恩客的真实身份,还能通过一切蛛丝马迹推断出自己眼下已经有结交乌木扶影的打算。
这个女人真可怕啊。
“我眼下也算是乌木扶影信重的人,卫公子想要连接上三王子,我是最适合利用的人。”这可怕的女子说道。
“其实你的意思是,你如今在我这里有了重要的利用价值”,承晔冷笑,“所以即便我认为你和冯斯道是同党,也会因此而不忍心立即杀你。”
她好像还不太了解他,这样的价值明明很容易被替代,或者即便暂时不可替代,他却是没有绝对的必要在此时联络上三王子的,只要乌木扶影行事轨迹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就好,有没有云朔月这个接触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这自然是一个重要的前提,小女子哪敢高估自己在卫公子眼里的分量。”她道。
呵,果然,承晔心道。
她这种人,想做的是交易,她想让自己替她做事。
“公子,我们自来目的是一致的。”她话里似乎有一声叹息。
“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处境尴尬,一开始的时候,不敢轻易向卫公子和盘托出。因为我,只有我自己,没有帮手,我不敢冒险。”
这话中的口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诚恳,她说完之后静静等着承晔的回音,暗黑宁静的街巷,对面的黑衣少年只说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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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月抑制不住一阵怒意,她跺跺脚,“你打算我们俩就站在这里说到天亮吗?”
“那你待如何?”承晔道。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掠入回眸楼,屋顶上静静伫立着的一根柱子略微动了动,似乎轻轻发出一声“咿”,但也仅此而已,四周很快就恢复宁静。
黑暗的房内只能听到两个人急促的喘息,火折嚓地一声被点亮,桌上的烛台被点燃,黑衣女子抚了抚鬓发,向房内站着的黑衣少年娇媚一笑。
“公子,藕荷要先更衣。”
也不在意那少年是否同意,自己便先行进了房内,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烛光映照下的女子一身浅桃色衣裙娇俏明媚,面上似乎补了脂粉,眸光如水灵动,唇上红艳欲滴。
她走向倚靠在窗内站着的少年,他从方才进门之后便只有这一个动作,两手在胸前抱臂,就这样靠着,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开。
她展袖在承晔身前转了一圈,烛光因风摇曳,光影明昧之际那女子妩媚回眸,风情万种。
“卫公子,我的美,不输某人吧?”
她罗袖掩口,声音婉转,话里的某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有话快说。”承晔愈发惜字如金。
云朔月神情立时黯淡下去,垂袖重重坐在就近的蒲团上,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再看承晔一眼,眼神里充满疑惑不解,明明对那异族小女子千般万般温柔,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她?
但她即刻收起了这些心思,正容道:
“其实公子对我父亲所做之事的了解太少了。他并非死于剿匪,而是受莅王殿下指派,跟随冯斯道秘密潜往突伦,开了和记布庄,做起了谍报生意。”
大宸现今的官方档案记载,云中道将军死于一次剿匪,那是经过莅王授意而做出的假象,事实情况是“剿匪而死”之后的云中道,便使用了新的身份,在突伦开设了和记布庄。
“卫公子或许会怀疑,既然是秘密任务,我又从何得知,对不对?”
她看了一眼承晔,随即转过身在妆台下取出一柄小刀,又跪坐在床前,撬开地面上的一块地板,取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包递给承晔。
承晔犹豫片刻,伸手接下那东西,手感像是一本书,但他并没有打开纸包去看,而是拿在手里看向云朔月,等她的解释。
“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前年的十月份,我收到了这样东西,无头无尾的账本,是属于开在月氏城的一家名为和记布庄的店铺的。”
听到建安十三年,承晔的心头突突跳,仿佛有什么猜测要跳出来了。
这一年的十月,莅王和他的父兄奉命帅怀远部开拔奔赴北疆前线,十一月中,怀远部全军覆灭,莅王和他的父兄罹难,之后是厉氏之乱,源铮在一片混乱的朝局中被舅舅林世蕃拥立登基。
他抖抖索索地打开手里的纸包,确实是一本普通的账册,内页已经发黄发旧,详细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什么进项,金额多少,什么出项,金额多少。承晔放下账册,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云朔月。
她在灯下凄然一笑,有一行清泪倏忽滑过光洁的面颊,隐没在衣襟上。
“我认出来了,这些字迹是我父亲亲笔写的,因为我名字中有个月字,父亲所写的月字都是弯弯如同一枚月牙。”
承晔低头翻了几页,只要有月字,确实都是一枚弯弯斜月的样子。
“我知道他还活着,寄来了东西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我偷偷从外祖家跑出来,换上男装,一路上掩藏形迹混在商队和农户之中,到了月氏城之后,和记布庄已经被烧成一堆废墟。”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四处打听和记布庄发生的事,店里的人全都死在火场,突伦的官府一度还费尽心思掩盖事实,但我探知的消息是,这里是被浇了火油立即烧起来的,火势太大救不下来。”攫欝攫
“之后火场内残留的尸首包含店铺的所有人,这里的仵作最初时曾查出火场留下的尸骸口鼻之中并无烟熏痕迹,他们在起火之前已经死了。但是之后这个案子便被掩盖,当做天干物燥意外起火处理了。”
“因为冯斯道是乌木南江的人”,承晔声调阴冷刻骨,“这些人是冯斯道杀的。”
“是”,云朔月将帕子覆在脸上一瞬,目中恨意沉沉。
“起初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慢慢发觉帐中每月都有一笔往返于大宸和突伦的账目支出,是往返于怀远和突伦的商队。我父亲寄出账册的时间也很巧,正是怀远路开赴北疆前线之时。而和记布庄那场大火,就在怀远路覆灭前不久。”
“再后来,我在月氏城就见到了冯斯道,被二王子乌木扶雷奉若师长,在突伦招摇过市耀武扬威的冯斯道,他是莅王殿下的幕僚,他原本死在莅王帐中了的。”
“所以你才打算回到京都,想方设法进入皇宫接近皇帝,对吗?”
承晔问她,但语声已经变得十分柔和。
云朔月看向他,目光怔怔,随即破涕为笑,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所以卫公子你现在是信我了,是吗?”巘戅戅
承晔长长舒出一口气,“云姑娘,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也就没有从前的那些误会了。”
“我早就知道冯斯道开设了和记布庄为莅王搜集谍报,他在怀远路覆灭之前烧了和记布庄,就证明店里的人都是怀远路和莅王殿下的人,他们和冯斯道不一心,所以才被他灭口。”
他皱眉,“所以,云姑娘着实不必担心我会将你归为冯氏一党,你多虑了。”
“不过我明白你的顾虑,你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在为父亲的清白奔波,你没有帮手,也没有退路,再小心也不为过的。”
云朔月从蒲团上站起身,向承晔郑重敛衽一拜,“云朔月,多谢卫公子体谅。”
承晔欠身回礼,两个人至此才相视一笑。
“我想方设法混入皇宫,确实是想探知皇帝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和我一样察觉了冯斯道还活着,是不是也打算报仇?我一人之力有限,所以想借势报仇。”
“是”,承晔郑重点头,“在这件事上我们目的一致,冯斯道的确该死。此外,站在皇上的立场上,站在大宸的立场上,还需要在突伦做更多的事。”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承晔一笑,搓着手指说道:
“那现在我们什么事都说明白了,我还有个疑问,你为什么要夜探扶云的居所?”
云朔月笑着点点头,眼前的卫公子若论聪敏机变,只在自己之上,她一早料到一旦将实情抖出,必然会有此一问。
她从承晔手里拿过那本账册,熟稔地翻到其中几页,拿给他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翻着账册一点点指给承晔看,“建安十三年二月,店铺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有三笔入项进账,最终的指向是乌木扶云处。”
“在第三笔入项进账之后,每个月固定会前往扶云王子居处送货。我猜测,那里有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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