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俏非常严肃认真地请教了苦渡小禅师一个问题:你这样不戒荤腥不戒色,八不戒或者十八不戒,真能修佛求佛?修得一个心归处?
“佛也需要修行,修行无尽岁月,谁能保证双手不染血腥?不背负命债?不然要高深的佛法做什么?众生平等,世间便无妖魔鬼怪之说。他们同样是生命,降妖、除魔、捉怪算不算杀生?若是不算,那又怎么能说妖害人?”
“如此说来,修为、实力才是王道?正道?佛道?”
“修为实力很重要,不是王道正道,更不是佛道,世上没有王道,心正就好。一毛不拔的道施主曾经说过,以一颗正心对待生命就好。何为正心,就是对生命保持敬畏,对自然保持敬畏,对存在或不存在的保持敬畏,你明白了吗?”
“没有!”
“你与好友去捕杀凶兽,你或者你的好友,反被凶兽吃掉,你们会痛恨凶兽吗?刚好我路过,我是要救你们还是救凶兽?我救你们会与你们结缘,救凶兽会与凶兽结缘,不救是漠视生命。如果是人与人之间厮杀呢?兽与兽之间生死相斗呢?生命本质不同,立场不同,生命的选择就会不同,他们的结局会完全不一样,你明白了吗?”
“没有!”
“你就不会说稍微明白点了吗?你的选择就是正心。只要你不会为你的选择而悔恨,即使悔恨你依然会选择。明白了吗?”
“没有。”
“阿弥陀佛,无量那个天尊,孺子可教也,你先去周围阅览佛经,你留着头发修行吧,留着头发好看一些,不用剃度,找到心爱的人可以带上山。小佛爷要去修行。”
“修欢喜佛?”
“小佛爷不戒色,但是不贪欲,明白了吗?唉,你肯定不明白,修什么欢喜佛,我们去种地,种地也是修行,你佛师娘要吃饭,明白了吗?”
“明白,我也去修行吧。”
“走吧走吧,我们一起种地修行去。”
“你为什么不去化缘呢?”
“化缘不是为了续命,是为了红尘炼心。什么时候都去讨要,不是化缘,是乞讨,以佛的名义在乞讨,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
“对了,你自己取个名字吧,要顺口。”
“花佛爷,花禅师,花法师不是很好吗?”
“唉,你为什么总让小佛爷操心,渣三?三渣?不错,小佛爷赐你法号:三渣。”
“随你,反正就一个称呼罢了。”
“看看,你果然适合三渣的法号,法号刚刚赐下,你居然悟性大涨。”
种地对于三人来说不是劳作是享受,特别是三渣法师,若是用修士手段,几个呼吸就搞掂,但是他们撅着屁股,一粒一粒小心将种子按进地里,都是在无命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操作。播完所有种子,三渣法师便在地头不远处,建了间房屋住下。他心里居然有了强烈的希望,希望种子早点发芽、抽穗、结实、收获,这种感觉很奇妙很美妙,从来没有出现过。瞬间三渣进阶,成为紫玄中期修士。
三渣没有因为进阶而冲淡那份希望的喜悦,相反希望的喜悦越来越浓。他不由想起自己的一生,修行到现在,他的心始终如浮萍飘泊不定,他早想为心寻一个根,可一直没能如愿。上次他毫不犹豫拒绝道生,正是他认为那不是他的根,在他们那里他的心生不了根。见到光头小禅师雍苦渡的第一眼,花枝俏就感觉到了踏实,尽管那家伙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八不戒十八不戒,修为也差自己一大截,他就是觉得心里踏实。
花枝俏在苦渡小禅师的身上,感觉到了佛性的光辉,那是真佛性的光辉。他以前与和尚打过交道,也曾有过生死搏杀,没有任何一个和尚或者方丈,给过他这种感觉。他在这里竟然有了家的感觉:踏实而温暖。
苦渡小佛爷与无命回到自己的居室。
无愿寺的香火,没有因为苦渡小禅师八不戒衰减,相反鼎盛了不少。但是雍苦渡我行我素,兴趣来了就跑到无愿寺打坐、修行、悟佛、悟法,你敬你的香,有愿也好无愿也罢,我又不是佛,帮不了你,只管悟佛悟法就好。敬香不是一种交易,我又不是做生意的商人,你来敬香随缘,我还在边上为你敲钟颂福不成?若不是为所有人敲钟颂福,岂不是成了势利眼佛、嫌贫爱富的佛?阿弥那个陀佛,那不是我小佛爷的佛。
他大部分时间是与无命呆在居室内,研究讨论八十一难经,研究无命这个觉醒者,很多时候无命都是赤身裸体,刚开始她不习惯,害羞。时间长了显得自然许多。小佛爷弄不明白,明明蒙闭无命的天机已被自己吸收,为什么她仍然没有觉醒?难道是天机没有吸收干净?还是因为她父兄的暴揍出了意外?苦渡小禅师彻底检查过无命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包括她的意识一样没有问题,他找不出原因所在,也就只能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找不到原因还要继续找,就显得非常淫邪,小佛爷不担心别人嚼自己舌根,可无命毕竟是女性,是自己的佛侣。
无愿寺恢复正常状态,无命每天做饭吃饭,然后开始领悟难经。偶尔苦渡小禅师传给她一些具体的修炼法门,比如人体经络穴脉。
一晃又过月余,三渣大呼小叫跑上峰顶:“生了,生了。小佛爷,生了。”惹得游人与香客纷纷测目,这无愿寺还真是八不戒啊!
“三渣,什么生了?谁生了?”苦渡小禅师语调平和。
“寒芽米生了。你们快去看看吧!”三渣很激动,不象个紫玄中期修士。
“通知你佛师娘了吗?你去叫上她,我们一起去瞧瞧,这是件值得庆贺的大事。”苦渡小禅师的语调中正平和。
游人香客有一部分不明真相:“寒芽米,这名字好生奇怪,看看去。一个新生命在佛山诞生,值得捧场。”
无命三人拖着长长的人群,向山腰行去。远远的瞧见水田如同覆着一层翠绿的地毯,水田被寒芽米的芽尖绿意笼罩,淡雅青香。众游人与香客很失望,原以为一场盛事,竟然是稻米发芽,三渣法师果然很渣,无愿寺没一个正常人。
众人陆续散去。只留下三人,蹲在田埂子上,笑面若春风。花枝俏真正变成名副其实的花枝俏,一个男人笑成了一朵花。
无命很严肃,她看到寒芽米的芽尖,忽然之间心里狂乱起来,莫名其妙的浑身颤抖。她出自于农家,农活没少干,什么嫩芽都见过,嫩芽就是嫩芽,新生长出来的植物而已。很多嫩芽都是她们的食物,她经常吃。可是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被寒芽米的芽尖震撼,无命视野里的芽尖,不再是食用的植物,是鲜活跃动的生灵。无命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她目前没有深究的能力。苦渡小禅师没有告诉她,曾经被天机蒙闭的事。
就在无命发呆发愣浑身颤抖的时候,忽然间她的心脏跳动了一下,接着又跳动了一下,无命的脑海中,如雷霆狂潮般轰鸣,三、四、五……直至八十一下方止。
心脏的狂颤,差点让无命无命,若不是苦渡小禅师的碎体重炼,无命绝对挺不过去。但是八十一个跳动之后,无命感应到自己的命,这个命朦朦胧胧,不是生命,不是命理,不是命运,单纯就是命,无命觉醒了命,很宽泛,如同一个界域般的宽泛。
八十一声的震颤,不只有无命感受到了,作为大修士的三渣感受更深,来自于亘古穷荒的声音,竟然让他浑身发寒,如同灭世。他有扑上去毁灭无命的冲动,可是当他行动时,无命没了,成了一滴水,一粒尘,一片海,成了虚无。她没了,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三渣心惊魂跳,三渣啊三渣,你岂止是三渣?三渣法师无力哀叹。
小佛爷的感受更甚三渣,三渣法师的修为高出小佛爷太多。但是苦渡禅师的佛缘深厚,佛心坚定,心归处便是果。
苦渡小禅师在无命第一响时就高颂佛音:“南无喝啰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当苦渡小禅师颂经时,心印启动,口中‘雍仲’不断流出,卷向且融入无命的身体。
雍苦渡小佛爷平日里口诵佛号时,基本上不用‘南无’,非他不敬佛,而是他还有很多的疑问没解开,关键是他心中的佛,不是一个具象。甚至他念颂的‘阿弥陀佛’,于雍苦渡而言,也不是一个具象。他心中认为‘阿弥陀佛’是一个称谓,是他的佛的代名称谓。他觉得只有当他认可的时候,才能加上‘南无’,现在为了无命,他念出了‘南无’。
南无就南无吧,我本在五行中,跳不出三界外,我本有七情六欲,何必在意一个称谓,你若真值得敬,我便真心南无就是。救无命的命最紧要。
三渣对大悲咒不陌生,只是他有他的修炼功法,他不打算更改,他可以向佛,不一定非得修佛法。但是此时此刻他跟着小佛爷高声颂唱,三渣法师的心慢慢平息,毁灭的冲动渐渐消失,三渣法师没有停止颂唱,他的口中没有‘雍仲’流出。
远去的游人与香客听到佛唱,尽都止住脚步倾听,慢慢的有人回头,有许多人回头,后来所有人回头,后来更多的人汇入人流。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莫名的心悸,为了平复这种悸动,有人开始跟着苦渡小禅师颂唱,明其意的声音宏亮,不明其意的跟着哼唱,一个声音带动几个声音,一片声音带动所有人群发出声音,所有人原地盘坐,双手合十,双唇张合,微闭双目,在苦渡小禅师与三渣法师的声音引领之下,一起颂唱着大悲咒。
声音之中有大悲,大悲中有大愿,大愿之中蕴有大福,福光普照,佛光普照。所有人都有佛光包裹,无命更甚,她觉醒的命源,更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无命的体内奔腾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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