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才将从李尽一事中松口气,听皇帝又问起云嫔,不由又将收回肚子的心给提了起来。
虽说知道皇帝也只是随口一问,此话的意思便是今夜想去探望。
可到底自己做奴才的,又是皇帝的心腹,这宫中大大小小许许多多的事自己多少也该知道些。
可仔细想想,近来云熹宫也没什么事,便道:“云嫔娘娘近来身子还好,一直服用的汤药也未曾断过。”
皇帝闻言眉头却是一皱,“一直服用的汤药?什么汤药?”
赵全以为皇帝前头三番两次去云熹宫该是早已问起过云嫔此事,应该早已知晓,谁知皇帝竟然不知此事。
皇帝见赵全不说话了,便道:“摆驾。”
赵全不敢怠慢,赶紧出了殿门去安排圣驾。
朱华宫。
龄婵看着贤妃手里绣着的白幡,不由将手里端着的茶放下。
“贤妃娘娘此番为李将军绣上这白幡,似乎不大合礼数?”龄婵道。
虽说她是大禹之人,可这大成的不少习俗也还是知晓几分。
譬如这举丧之人,家中的白幡也该是由至亲之人亲手缝制,有儿女的便由儿女来,没有儿女的,便是自己的嫡亲长辈,若连嫡亲的长辈也没有,那所悬挂之白幡,便应是无名无姓的纯白幡。
可贤妃这会儿,却在这白幡之上绣着李尽的姓名。
贤妃瞥了一眼龄婵,道:“按照礼制,皇后娘娘身为皇后,若要绣白幡便只能为太后和陛下缝绣,李国公远在边地,若等国公的白幡送到,李将军的尸骨早已入土,灵魂却只能无处相引,做缕孤魂游荡于世。少国公早亡,你觉着,还有什么礼数需讲究合不合的?”
贤妃一番话好似极有道理。
可龄婵听来,却觉牵强不已。
贤妃此言倒说得像是李尽的继母代替生父为其来做事一般。
这两日她打探来不少消息,晓得云嫔近来想做什么,便刻意佯装了身子不适,把皇帝往云嫔身边推。
皇帝且忙了几日,算一算今日也该有空去云熹宫了。
想到主上终于回了自己信,又想到接下来所做之事,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期待。
大成这水,终究是要被搅浑了。
“贤妃娘娘说得有理,如此一来,皇后娘娘也会感激您的,”龄婵笑着,又端起茶来。
贤妃语气很是淡然,“若只是惦记着被感激,那许多事便不必做了。”
龄婵讪讪轻笑,埋头不语。
贤妃也不再多言。
说到底,她同龄婵说的这些冠冕堂皇,不过都是怕自己心虚。
李尽的白幡,自然怎么轮都轮不到她来做。
可她就是想尽一份心,这份当年未能留给李牧的心。
说她痴心妄想也好,说她不知廉耻也罢,如今李家已成如此模样,背后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她却满心的心酸无奈。
若是李牧还在,那如今的国公府,不知该是什么模样,何等境况。
想到此,针尖一用力,竟蓦地刺入了指尖。
鲜血洇入了白幡,贤妃一愣,赶紧缩回了手去。
“如此,便是毁了······”贤妃小声喃喃。
难道她当真不配吗?是他不愿自己如此?
一旁的龄婵见状,眉头一皱,赶忙吩咐一旁的龄虞为贤妃包扎。
贤妃回过神来,却一摆手,摇头道:“不必了。”
说着,又将白幡放下。
龄婵有些不解,“娘娘这是不绣了?”
龄婵看着那绣了一半的白幡,目光又转向贤妃。
贤妃苦笑着摇摇头,“罢了。”
毁了就是毁了。
贤妃想着,站起身来,又回头冲龄婵道:“本宫乏了,你且自行喝会儿茶便回去吧,本宫就不送了。”
龄婵不知贤妃究竟在想什么,以为贤妃对皇后,不过是巴结讨好,可后来见着,又觉当真是深宫之中难得的姐妹情谊。
再到如今,更觉其中还有什么鲜为人知之往事。
她很好奇,却并不想于贤妃跟前多提起。
毕竟有些事,她自己打听来的,要比这从人嘴里问出来的,多多了。
想到主上信中交代,那信上所言,她更越发觉着,这大成之事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如今她已知晓李尽便是这些年来苦寻的大禹皇孙,可又不得不隐瞒于大皇子那边。
说来她也奇怪为何主上会如此,既然已经找到皇长孙的下落,又得知了身份,那便动手便是。
如今既告诉她李尽便是长孙,又告诉她李尽未死。
即使身在局外,也不免让她觉着云里雾里。
不知——主上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借此搅乱大成局势?还是说,更有旁的目地?
龄婵忽然觉着,自己身为一个女子,似乎知道得太多,懂得又太少了。
想罢,也站起身来。
龄虞在一旁扶着她,“可是要回宫了?”
龄婵点点头,“娘娘都说乏了,咱们又何必在此多做叨扰。”
说着,就朝殿外走去。
前脚方踏出殿门,却忽觉头晕目眩,身子不觉往后仰了仰。
这时候,刚巧遇上从外头给贤妃准备了药膳的姜嬷嬷回来。
姜嬷嬷见状,一只手端着汤盅,竟一只手托住了往后倒去的龄婵。
见龄虞傻愣在原地,姜嬷嬷眉头一皱,喝道:“还不快扶住,愣着做什么?”
龄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阿姐给扶着又回了殿中。
姜嬷嬷看着龄婵,似乎神志已然有些不清,该是浅浅昏迷了过去,没什么大碍。
便冲龄虞道:“我这先去给娘娘端了药膳去,待会儿便出来瞧瞧。”
说罢,也没等龄虞说什么,便扭头去了内殿。
贤妃在内殿的软榻上躺下,见姜嬷嬷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又扭头去看窗外的银装素裹。
姜嬷嬷并未想告诉贤妃龄婵昏倒之事一般,只是把药膳放下,便颔首退去。
贤妃看也没看药膳一眼,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
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姜嬷嬷出了内殿,见龄虞一脸愁容地望着靠在椅子上的龄婵,不由一笑,道:“此情此景倒也熟悉。”
说的,便是龄婵带着龄虞头一回来朱华宫,便也是这般,一人躺着一人在一旁守着的。
只是上回一人晕倒是自己亲手干的,这回却与她无关。
方才没有禀报贤妃,也是怕贤妃小题大做地说道自己两句。
她实在是厌烦贤妃如此,既不信任自己,又总是数落。
如今她也是越发后悔,当初选择借由贤妃的身份来到大成皇宫,是否是错的了。
若非楚月这丫头蠢笨,又何需她亲自出马。
龄虞不明白姜嬷嬷究竟在说什么,只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太医?”姜嬷嬷冷冷一笑。
有她在,何须请什么太医。
此话姜嬷嬷并未说出口,却只是上前一把扯过龄婵的手腕,将衣袖扯开,便开始把脉。
龄虞在一旁看着,本想喝斥,却见这姜嬷嬷好似真的懂脉象,一番神色也是格外认真,便立刻住了嘴,更是半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
半晌,姜嬷嬷蓦地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龄虞有些紧张地盯着姜嬷嬷,问:“如何?”
姜嬷嬷掏出别在腰间的手帕,擦了擦手,好似手上沾染了什么秽物一般,轻蔑道:“大惊小怪地做什么,淑嫔娘娘可是许久没来月事了?”
此言一出,龄虞也顿时明白了过来,面上更俱是诧然。
姜嬷嬷见状,道:“还是赶紧带你家娘娘回宫养着吧,莫要在朱华宫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怪到贤妃娘娘头上来了。”
说罢,走到殿门口,吩咐内官备来轿辇,说要送淑嫔娘娘回锦华宫。
说罢,又回头瞥了一眼龄婵。
忽然想到什么,便又接着吩咐了内官一事,随即便嘴角含笑地走了。
龄虞看着还在昏睡的阿姐,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也不知此事于阿姐来说,是好是坏。
龄婵醒来的时候,瞧着满屋子寂静。
“阿姐您醒啦?”龄虞在一旁刚点上灯盏,瞧见龄婵醒了,便立刻坐上床沿,一脸的关切。
龄婵扶着额坐起身子,望着龄虞问:“何时了?”
却又想起,方才分明是在朱华宫内,怎的这会儿——
想着,龄婵四下看了看。
却回到了锦华宫。
何时回来的?
龄虞在一旁不说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龄婵眉头一皱,问:“我怎么回来的?”
她自己也觉有些不对劲了,毕竟总不能凭空忽然回来,还如此躺在床榻之上吧?
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她不曾知晓的。
龄虞瞧着阿姐一脸的茫然又疑惑,心中的酸楚更甚。
就这样迟疑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阿姐您······您······”
“您”了半晌,却还是说不出半句。
龄婵有些不耐烦了,就要掀开被子起身去问旁的宫人。
总不能自己莫名其妙的回了宫,总会有人知晓。
龄虞这时候却蓦地一把拉住龄婵,站起身来,道:“您有身孕了。”
龄婵顿时愣住。
龄虞瞧着阿姐的模样,便知定然难以置信,故又重复了一遍:“阿姐,您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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