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热闹集市上,完颜纳其主仆五人此时俨然化作了小跟班,跟在乐芽与叶骋身后,眼看他们悠哉悠哉地左挑挑右选选,就像全然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他们几人。
几个大男人耐着性子跟着,嘴上虽然不说,但私底下皆对那视他们为无物的姊弟二人有些不满。
阿东是个急性子,跟烦了便停下脚步来,指着乐芽就喊:“我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意思啊?在这里转来转去,这花鼓戏究竟还看不看了?不看便早说,也免得我们干等着!”
乐芽在买一份糖炒栗子,正督促着小贩多放些栗子,听了阿东的话以后索性取过栗子,付了钱,拉着叶骋小跑到完颜纳其面前,笑容殷勤:“花鼓戏自然是要去看的!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被关在荒山太久了,一出来就有些得意忘形!不过你们放心,我保证,我们再也不乱逛了!”
这么一说,阿东原本高涨的怒火立即退了回去,撇撇嘴,冲沉默的完颜纳其道:“走吧三王子!”
完颜纳其点点头,侍从与乐芽几人率先往前头走去。
就在完颜纳其的脚步迈出去的一瞬,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顿下步子扭头,视线越过人头攒动的人海瞥见一抹掠影,好像是伊涅普那个西域人,急色匆匆的拉着个背着医箱的人。
他为什么会拉着医师呢?
完颜纳其内心存疑,可惜还没看清,那抹掠影便消失不见,满街满街尽剩攒动的陌生脸庞,掠影消失的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个掠影……是伊涅普吗?
完颜纳其面色狐疑,待到侍从们察觉到他没跟上来又折回去找了,他才收回视线,随几人一同入了戏楼。
客栈内,伊涅普看着正为昏迷不醒的叶凌漪诊脉的年轻医师,听他一边诊脉一边啧啧感叹,然而就是什么也不说。
如画的眉头微蹙:“到底怎么样?”
年轻医师瞄了眼伊涅普,故弄玄虚道:“这位姑娘着实病的不轻啊!唉……只怕是在下医术浅薄无法诊断啊……”
这么说着,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伊涅普腰间系挂着的一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
伊涅普知道这是遇上了医匪,便是扼着病人的性命,不给高价就不瞧病。
对待这种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就该直接给他一剑叫他尝尝厉害。
伊涅普湛蓝色的眼中凝聚着怒意,可就在转及躺在床上浑身仿佛被放到热锅里煮得发红发紫的叶凌漪时,表情微微滞了片刻,终究还是努力压下了怒意,无奈叹息,伸手将腰间的羊脂白玉扯了下来,丢到了医师手里,冷冷道:“这个可是西域上好的羊脂玉,足够你将她治好了吧?”
医师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手里的羊脂白玉上,嘴里连声答:“够了,够了……”
“够了还不快看病!”伊涅普不耐烦。
医师这才意识到什么,匆匆将宝贝揣进怀里,继续为叶凌漪诊脉。
好一会儿诊脉完毕,从医箱里翻找出几包药材,搭配完毕,交给伊涅普道:“这位公子放心,姑娘只是普通受寒,并无大碍,只是她身上伴有高热症状,须得注意,在下这儿正好有配好的伤寒药,加水煎服以后夜里这姑娘身上势必会出一场大汗,不过无须担心,发了汗以后给她擦擦身子,再换身干净的衣裳,如此姑娘身上的热便会退去了。”
伊涅普默默记下,瞧了眼医师手上配好的药包,伸手过去欲取。
医师却仿佛是在逗他,竟将药包藏去身后,又腾出一只手来,手指收拢搓了搓。
这意思摆明了是要打劫啊!
伊涅普咬牙,再忍。
从怀里取出钱袋,拿出一锭西朝白银丢给他,医师这才乐呵呵的将药包交给他。
终于送瘟神似的送走了医师。
对着一包药材,伊涅普突然犯了难,不对,他刚刚不该让那医师就那么走的,至少也得逼着他将药煎完再说的。
如今这些药,难不成要他来煎?
不行不行,他一个堂堂的古兰国总理大臣怎么能做这些事?还是等乐芽回来吧!
伊涅普猛地摇摇头,拉开叶凌漪的房门大步迈了出去。
画面一转,客栈伙房帮厨大婶抬着一大桶厨余艰难移出了伙房。
眼看她越走越远,伙房门外有个人立即鬼鬼祟祟的三步并作两步,唯恐被人发现地冲了进去。
手忙脚乱在灶台上翻找起用具,一边喃喃自语:“究竟哪个是煎药的?”
“你在找什么?”
突然间,一道凉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伊涅普惊得背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艰难转过头去。
正是刚刚抬着厨余出门的大婶回来了,乍一看还以为伊涅普是小偷,故而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伊涅普表情僵硬,暗想着她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且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手里拿着药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大婶打量了他片刻,终于放松了表情,审问般道:“你是住在我们客栈的?”
伊涅普生平第一次有种做错事的感觉,认真点点头。
大婶看着他手里的药包,又道:“是来煎药的?”
伊涅普又点头。
“那你翻找什么?找不到药砵?”
伊涅普无奈,不知道该说这大婶聪明还是多事,只好再次点头。
“这还简单!”大婶彻底放松戒备,喜笑颜开,走到摆放器皿的架子上取下药砵摆在伊涅普面前,转而拿起笤帚扫地去了。
伊涅普低眉看看手里的药包,突然想到什么,冲大婶道:“你能不能帮我煎药?”
大婶一愣,停下笤帚:“怎么?你不会煎药?”
伊涅普尴尬笑笑。
“这可不行啊!我还得扫地,扫完了还赶着下工回家呢!”大婶埋头继续扫地。
伊涅普急了:“我有钱,可以付钱给你的!”
大婶再次停下扫地的动作,看向伊涅普,不作声。
半晌走过来:“小公子,有钱是好事,但钱不是万能的!再说我们店里有规定,不可私下收钱与店客做生意。所以这药啊……还得你自己煎!”
这……
伊涅普拿起药砵,又不知第一步该干什么,只得干着急:“可屋里还有人等着喝药呢!”
偏偏其他人又不在,但凡那个叫乐芽的留在客栈,他也不至于狼狈到手足无措啊!
大婶眯着眼睛打量起这个拥有着异域外貌的年轻公子,倏忽暧昧地笑了:“小公子这是为心上人煎药?”
心上人?
原本焦头烂额的伊涅普登时惊讶地撑圆了眼睛,连忙否认:“不是的……”
“那一定是你夫人了!”大婶擅自臆断,并丝毫不给伊涅普插嘴的机会,“瞧你这么紧张,一定是新婚吧?哟,小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小公子生得如此俊朗无双,偏还是个情种!真是羡煞旁人啊!”
“不是……”
“哎呀,别害臊呀,新婚甜蜜!旁人纵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呢!”
大婶热心起来真是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伊涅普几欲解释,终于因为没机会开口说话只能干笑着作罢。
“对了,小公子,你看我现在实在没空,要不然这样,我教你,我说一步你做一步,如何?”
伊涅普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那便多谢大婶了!”
“好说!”大婶热心一笑,开始指导:“先把药倒进药砵里,然后装上清水,不用太多,没过药材便行!大火熬两刻钟,转小火再熬一刻钟,最后将药汁倒进碗里喂小夫人服下就行了。”
依照大婶所说,伊涅普在伙房一待就是三刻钟,等到大功告成将药汤端进叶凌漪的房间时,他是身上也脏了,脸也花了。
好在药汤全部喂了下去。
眼看着自己亲手煎的药一点点被叶凌漪服下,伊涅普第一次体会到了成就感。
丹红色的薄唇微微扬起一笑,带动脸颊上一抹碳灰让这个手握重权的古兰大臣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身份,瞬间少了几分属于权臣的阴霾与精于算计之气,开心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将最后一勺药汤喂下,又仔细地擦了擦她的嘴角。
伊涅普放下碗,就这么坐在床边一直盯着这个陷在昏睡里的女子。
原来她长成这样……
伊涅普想着,薄唇不知觉上扬。
原本,她在他眼中只是把用来杀人的坚不可摧的活兵器,可自从与她有了交集以后,伊涅普的想法正在悄悄改变,原来这样一个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人也会因生病而变得脆弱不堪,也会需要人照顾……
他甚至开始好奇,这样一具小小的身体是怎么蕴含又是如何爆发出那样巨大的潜质的?
伊涅普看着她,那仿若能摄人魂魄的湛蓝色双眼里面光芒痴沉,内心对她的兴趣更深了。
就这样,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一直沉浸在昏迷中的女子低吟一声,似乎不太舒服,蹙紧眉头。
伊涅普微微乱了片刻,突然想起来那个无良医匪的话,喝了药下去是要发汗的,还得擦身子、换衣服……
精明的大脑随着“擦身子”和“换衣服”这样的字眼顿时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表情呆若木鸡。
是了,他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如今乐芽还没回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给她擦身子换衣服?
这不是要人命吗?
对了,去找人帮忙!不管是谁,只要花些钱,就能找个女子回来替她擦身子换衣服,这不就成了?
伊涅普暗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高兴,刚要起身,却被叶凌漪捉住了手。
“赫连……澈,别……别走!”
她在梦中呢喃着那个男人的名字,捉住伊涅普手的力道却出奇的大。
伊涅普微愣。
看着叶凌漪额头与身上开始沁出豆大的汗珠,又垂眸看看自己被她死死攥紧的手。
好半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哄小孩般语气温软:“乖,放开!我去找人给你换衣服,待会儿就不难受了。”
说罢伸手去掰她的手。
可尚未成功,伊涅普便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骇得俊脸失色,立即以袖掩住脸庞遮挡视线,红着脸又羞又愤道:“你这是做什么?!”
宽袖下,只见叶凌漪皱紧眉头,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汗湿,此刻紧紧贴在身体上,似是难受极了,竟动手扒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凝脂般的肌肤与女子精致的锁骨还有缠着白纱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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