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姝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旁人不知真相如何,只要她一口咬定她已经失身于他,那么,赫连澈身为西朝朝臣犯下此等恶行有污朝廷清名,若不肯对她负责那便是丢了整个西朝官员的脸,皇帝定不会坐视不管,且就算是皇帝不管她也有办法,她就算是拼死也要将他玷污她的事情坐实,让他为整个西朝所唾弃和敌对。
“照你这么说,我若是不娶你就是丢了西朝的脸?就是逼死你的凶手?”赫连澈讽刺冷笑。
巫远舟不知什么情况,只听女子要以死为赫连澈证明清名,越发糊涂了,赫连澈什么清名需要一个女人以命来证?这女子怕不是别有用心。
仔细打量这个仿佛受尽天下委屈的掩面啜泣的女子,巫远舟突然如发现新大陆般惊奇:“你……我认得你,你不是那个……那个在太后大衍之宴上被皇上点过名的那个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许玉姝吗?皇上还夸你的名字很好来着,原来是你啊……”
许玉姝啜泣的手一顿,面色微僵。
这时,五石散的药效已经过去了五六分,赫连澈恢复了些力气,捂着犯窒的胸口,表情厌恶地看着许玉姝那故作柔弱的可怜模样,如幽潭般深不可测的眼眸卷起狂暴风浪:“许玉姝,好一个名门闺秀,身为朝臣千金却下作如此,不知羞耻如此,我看你才丢了西朝名门的脸,我问你,我对你做了什么?我们之间何时有过半点肌肤之亲?倒是你,恬不知耻,荒淫可恶,竟趁我喝醉在我的酒里下药,迫使我喝下去,企图以色诱人,如此轻浮淫贱也配称作大家闺秀?莫非这天下的闺秀都死绝了,要你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去充?”
“你!”许玉姝怒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垂眸又作柔弱无助状,委屈抚泪,对巫远舟求助:“这位公子想必也是朝中肱骨吧?求你为小女子做主,小女子失身已是活不下去,如今赫连大人翻脸不认,甚至出言侮辱,小女子唯有以死明志!”
说完真要拿头去撞榻子的尖锐处。
巫远舟连忙将其拦下,无奈道:“我说姑娘,我都听阿澈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恋慕阿澈想嫁给他,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啊!”
“你也不信我?”许玉姝故作委屈、愤怒,难以置信看着巫远舟,语气凌厉了些:“有哪个女子会用自己的清白来开玩笑?公子若不信,大可让开,我自会用一死以证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你如此爱演,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赫连澈轻蔑笑开来,眸光凛冽如刀,费力从巫远舟的腰间抽出佩刀丢在许玉姝面前,微抬下颚:“你不是闹着要死吗?那就死吧!撞榻子算什么本事?若撞的力道不够,要死没死反而还落得个折磨,既然决定去死,便拿这把刀直接抹了脖子!让我看看你的决心究竟有多少!”
许玉姝本以为自己闹着去死,赫连澈会顾忌她父亲在官场上的地位,会加以阻拦,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让她用刀抹脖子,姣好容颜顿时惨白一片。
巫远舟担忧看向他,真怕他这么一激,许玉姝就真的去死了,外面还有许玉姝的婢女家仆,那么多张嘴,就算赫连澈真的什么也没做,到时候只怕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阿澈!”
赫连澈抬眼,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巫远舟立即了然,改口道:“许姑娘,就算你一心求死那又如何?我与阿澈为友十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格,他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稍顿了顿,又微微俯下身,压低声音阴森森的说了句:“你要死,他真的会让你死,说不定关键时刻还会祝你一臂之力!我可是见过他杀人的,手起刀落绝不手软,割断气管,那人就永无生还可能。”
巫远舟故意说得恐怖。
面色惨白的许玉姝吓得不轻,登时抬起双手护住脖子。
二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巫远舟眼珠转了转,又道:“对了,许姑娘,我知道民间有一种婆子是能验女子之身的,手段极高明,连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都能一一验出来!不如我们陪你去试试?你放心,你若真受了委屈,我定为你作证,凭你爹那样在官场举足轻重的人物自不会让你无辜受害,只要阿澈真做了这样的事,也定会给你个交代,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说着,不待许玉姝答应,立马招呼门口守着的兵士:“来人,马上去请贞洁婆子来!”
能验女子之身,甚至连什么时候失贞都能验出来?
这可不行,若让那婆子来了,那她攀蔑赫连澈的事情岂不是要满城皆知了?
真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许玉姝慌乱失措,连忙将衣裳披好,不待他们将所谓的贞洁婆子请来便立马夺门出去,领着一帮丫鬟家仆落荒而逃。
其实巫远舟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什么贞洁婆子?都是为了吓唬许玉姝胡诌的罢了。
剩下脸上阴云密布的赫连澈,二人对视,巫远舟耸耸肩,一副既尴尬又无奈的样子。
兀自走向酒桌,本是打算喝杯酒缓解一下刚刚扯谎时的尴尬心情。
可就在他伸手去拿酒杯的时候,他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捉住其中一只酒杯,放到眼前仔细观察,发现酒杯底下还剩一些没有完全融化的白色粉末,伸出手指沾了点,捻了捻,放到鼻尖又嗅了嗅,顿时面色凝重:“五石散?这个许玉姝竟然真的给你下药?”
一想到自己曾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毫无还手之力瘫在榻子上,只能任那个女人随意摆布的情景,一种深切入骨的羞辱感立即让赫连澈重新握紧了拳头,面色阴郁的好似暗夜里一只要吃人的厉鬼。
巫远舟不由打了个冷噤,勉强笑起来:“不过说起来,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打算怎么谢我啊?”
赫连澈冷哼一声,凝聚着雷霆的双眼投向半开的雅间大门,声音幽冷:“你刚刚若不多管闲事的阻止她去死,我会更感激你。”
巫远舟撇撇嘴,无奈摇头,深知赫连澈是怒极了,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半晌想起什么来:“对了,你不是让人去查那个黑水部三王子的行踪了吗?刚刚我回来的路上收到了探子回复,人就住在胡人开的客栈……不过你说这个完颜纳其也真是狡猾,竟然冒充胡人躲在胡人开的客栈里,怪不得我们找遍了东京城都没有找到。”
“胡人开的客栈?”
是不是找到那里也能找到她?
一瞬间,赫连澈漆黑的眼中闪过浓浓迫切,立即起身欲找去,却因五石散药效刚散,身子尚有些发软,这猛一起身差点倒地。
幸亏巫远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我说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巫远舟叹一口气,一副拿他没法子的表情,开口道:“前几天府衙官差在一家花楼发现了疑似青鸢的人。”
“你说什么?”赫连澈面色发紧,急急追问道:“在哪?哪家花楼?青鸢为什么会出现在花楼?”
“我说,你先别急!不确定是不是青鸢呢!老鸨子举报,只说是一个青楼女子带着另一个女扮男装的蒙面女子,说是沐浴,官差闯进去的时候人就从二楼的窗子跳了出去,官差去追,可惜追丢了。”
赫连澈面上的兴奋之色随着巫远舟的话一点点被浇灭。
巫远舟不忍心看着他失落,安慰道:“你不必太急了,如今既然有了头绪,就不怕找不到她。”
赫连澈沉默,片刻之后抬起脸,表情坚定道:“去那家胡人客栈!”
深夜的秋风刮得紧,细雨如缠绵的丝线绕着客栈门两边用油纸包裹着的羊角灯,雨绕着微弱灯火,灯火辉映着细雨,看上去便如亮晶晶的金色粉末轻盈飞舞在尖锐的羊角之间。
行人稀疏的空旷街道上一队手持兵器的兵士匆匆而来,停在羊角灯之下。
为首的男人注视着这家客栈,绵绵细雨仿佛那张风华无双的脸镀上了一层金粉,看起来愈是熠熠生辉。
“围起来!”
一声令下,手持兵器的兵士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将客栈围起来,另一路随着为首男人浩浩荡荡涌入了客栈内。
头戴巾帽的矮壮男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地从柜台里钻出来,战战兢兢弓着腰,好不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以目光迎接着面色冷峻、气场强大的男人走近,暗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中原话:“这……这位大人,小人是客栈掌柜,不知大人深夜光临小店是想住店还是想吃点什么?”
赫连澈垂眸,冷冷瞄了这个表情极具讨好意味的矮小胡人,问:“布图勒在哪个房间?”
布图勒是完颜纳其在这家客栈所用的胡人名字。
这么一问,身材矮小的掌柜立即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为保客栈便唯恐不及将完颜纳其位于二楼的房间以及四个侍从房间的位置一并告诉了赫连澈。
然而推门而入,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赫连澈面色沉冷,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关于叶凌漪的线索,可让人失望的是这个房间早已干净得不剩任何痕迹。
这时负责搜查侍从房间的兵士来了,回答的无一例外,都是无所发现。
赫连澈眸光平静,一双手却死死攥紧,完颜纳其,这是摆明了早知他会来,所以已经提前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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