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丰村大多地刚翻好,村民们正忙着往田里施肥时,却来了一场倒春寒。
还竟罕见地下了起了雨夹雪。
天又突然冷了起来,人都要穿上皮袄。
但没人会埋怨这种天气变化。甚至还为此弹冠相庆。
春雨贵如油,雨雪也是贵的。等天重新暖和起来,地里正好可以播种。
去县城送犁回来之后就一直好心情的杨柏德,这会就更加是高兴:“这可真好了。有这场雨,地里就不用抢水。”
最重要是,有了这场雨是个好兆头,今年有可能不会旱了。
杨明拢着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夹雪,说:“也不知道这场雨能不能下遍关中……我回来时听说河北地连播种的水都没了。如果没能下雨。恐怕会有流民。”
如果这场雨下透了,关中之地春耕也容易得多。至少关中暂时不会有流民。
杨柏德回头对杨皓说:“六郎,这雨停了,你那些地也要等着天暖和了再播种。不然种子也要冷死。”
“是,我知道。”杨皓懒洋洋地说。
被这场雨关在家中的杨皓,对这场雨有些腻歪。
毕竟,他的田地是不缺水的。
这大冷天还下着雨,他请的工人也没办法做活。
等雨停了,大概也还会冷上几天。还湿漉漉的。
这种天气,最让人讨厌。
不过杨柏德心情好,对杨皓的懒散视而不见:“这雨下得好!只是八郎不知衣物可够。可别要冷着了才好。”
杨明说:“父亲且安心。前些天刚回暖,八郎也没将厚衣物送回。想来是冷不着的。”
“那就好!”
杨柏德总算回来坐下,说:“今天叫你们两个来,是想跟你们说说。先前为父在祠堂放言。如果他们不将杨时出族,我们一家就自请出族。
“之前忙着春耕,这事就放下了。如今有空暇,我们商量一下。你们两个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说着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说:“他们打了杨时一顿关在祠堂里就算了?这口气,为父咽不下。你们两个有什么看法?”
杨明看了一眼杨皓,看他似乎还是懒洋洋,就开口说:“孩儿听父亲的。”
杨柏德看他一眼,说:“如果我们自请出族。不管内里是什么因由。但在外人眼里都是我们不对。
“为父就在家中,影响倒是不大。只大郎你与八郎都在读书。日后有人提起,恐怕要以此说嘴。”
杨明马上说:“谁人人后无人说?他日若是有人以此说事,道理在我们家,与他们辩就是了。如果是在人后说。当做不知道就是。”
杨柏德看他,说:“如果如此简单,为父也不会为难了。”
他顿了一下说:“若是你们要走读书路子。日后有幸得个一官半职的,在官场上,名声最为重要。如果有人在背后说你,听的人可不会到你面前问情由。只会在心里记你一笔。众口铄金,你们的前程也就断了。”
杨明如何想不到这个可能:“若是我与八郎前程,需要六郎委屈来成全。那前程不要也罢。”
而且做官,哪有那么容易?
他经常去长安,与人论学。心里当然是想参加科考的。只是他连考试资格都没能拿到。
这时杨皓稍稍认真了些,说:“父亲,大兄。我觉得不出族比较好。不过父亲说过的话,也不能风过无痕。我觉得父亲还是要跟族老们提一下分宗。”
出族是坏名声,但分宗却只是分出一个宗祧。通俗点就是要再立一个祠堂。
虽然是以二房为开端,不过祖宗还是要认的。
这么一来,也没人说什么。
“好,我们就分宗。”
杨明却有担心:“他们恐怕不许。”
“他们不许,我们就去告官。谋害兄弟,这可谓是义绝。他杨昌德坐在族长位置,却养出那么个儿子,这样的族长,我可不敢认。”
杨皓精神了:“父亲,如果能分宗。建祠堂的耗费我全包了。”
“好。如此一来,六郎心意祖宗都能明白了。”
杨明看着话题跳的太快的父亲与弟弟,有些无奈说:“如果我们分宗,恐怕住在村里就不方便了。”
“有什么不方便?”杨柏德冷哼说。“是他们理亏……而且五丰村也不是没有外姓。”
杨皓也说:“大兄无需担心。我选的宅基地,就已经出五丰村地界。如果大房果然容不下我们,我们就搬到那边去。”
“对,就是这话。”杨柏德觉得自己这边还是挺有成算的。“等雨停了,我就去找他们提。”
成不成功没关系。成了就直接分宗,以后也不用受大房的气。
要是不能成,也该让大房知道,他们二房不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的。
杨皓加了一句:“父亲,我们家刚献了新犁……你跟他们说时,底气可以更足一些。”
杨明听了这话,嘴角微微弯起。
可不是呢?
他们家刚献了新犁,只要新犁所到之处,他们的名声就会到。
有这个名声……其实自请出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杨柏德虽然一直很高兴,但对新犁能顺利推广并不是特别乐观:“六郎,你看朝廷真能表彰我们?”
或者说,他是在担心新犁推广了,却没他们这些献犁人什么事。
到时一句:鄠县献新犁。他们一家子连名号都不会提。
杨皓也不敢担保。不过话却说得很肯定:“父亲放心好了。朝廷就算不重赏,也至少会口头表扬。”
李世民在后世名声总体还是好的。他更愿意相信李世民不会那种得了好处什么都不给的皇帝。
而且这会还没到“最好的时代”的大宋。还没有什么“惟有读书高”的说法。
虽然社会等级同样是“士农工商”的排列顺序。但还没到之后那么变态。
现在重的当然是士族。
不过,据他现在了解到的信息,朝廷中分量最重的大臣,可不是单纯的文人。
读书人对“奇技淫巧”,也还不到日后那么歧视。
士族在社会结构上,有绝对的权威,“奇技淫巧”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有用或者没用的区别。
只要是有用的,士族就不会排斥。
而不会像“最好的时代”时的文人那样。
他们就因为行“奇技淫巧”中也有不少读书人,所以拼命将技术往泥地里踩。
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只会卖弄文章,担心“奇技淫巧”成为“惟有读书高”的政治对手。
而后世的经验证明,他们的担忧是非常正确的。
“惟有读书高”的“我大清”,不正是被“奇技淫巧”的西方人打出翔来了?
而大唐,还不是“最好的时代”,对社会的包容性还是很强的。
在技术进步的包容性方面,唐朝有着是中国古代历史中最好的表现。
…………
有了杨皓这话,杨柏德的底气确实高了许多。
等到天晴,他就去找那些族老,提出二房要分宗。
理由是:“不敢与大房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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