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碧》第二十五回 扫愁箒(4)

    白衣雪得知桑鹫等人从枕云洞救出了刘猊,下了冷翠峰,已是没了踪迹,不禁大感懊丧。劳牧哀问清楚了来由,一边闻言宽慰白衣雪,一边立遣归泰之、季篱苦等人,分头下山搜索。
    劳牧哀安排停当之后,当晚在冷翠峰设下筵席,款待白衣雪,教中一众的地位较高的部属,悉数到场相陪。众人对白衣雪力助平乱、铲除奸宄十分感激,纷纷向他敬酒,酣饮方散。
    白衣雪回到房中,取出《橘杏钩玄》,果见其中有血蝠毒掌的记载,细阅之下,方知劳牧哀所赠的雪莲长生丹,正是化解此毒的良药,方知倘若只以参寥神功来驱散体内的毒素,没有个十天半个月难竟全功。
    次日一晨,白衣雪盥洗完毕,得知昨夜劳牧哀回到霞鹜苑,竟是一卧不起。白衣雪心想劳牧哀虽乃当世武林豪杰,毕竟已是古稀老人,昨日一场惊变,心力交瘁之下,不免缠绵病榻了。
    他胡乱吃了几口早饭,便前往霞鹜苑探望劳牧哀,路上从陪同的教众口中得知,冷翠峰的戍卫总管已由乌夜凄换作了归泰之,情天恨海令也交由归泰之保管,峰顶的护卫,连夜也都全部予以了更换。
    到了霞鹜苑,归泰之、尹笛寒、季篱苦等人早已候在了劳牧哀的寝房外。白衣雪问起桑鹫的行踪,众人昨夜四下搜寻,均无功而返,料是已经走得远了。白衣雪听了,心下怅然。
    劳牧哀听说白衣雪前来看望,当即召他进房。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脸颊凹陷,脸色蜡黄,仿佛一夜间又苍老了几岁,白衣雪不免心生感喟:“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如何能经受住如此的打击?”二人叙了一会话,白衣雪提出辞行,劳牧哀见他去意甚坚,而自己的身子,非一日两日便能好转,也就不再挽留。
    劳牧哀唤了归泰之进来,命他代自己为白衣雪饯行,又叮嘱归泰之备好四大坛金沙竹叶青,以及自己送给卢惊隐的书信、贽仪,派遣丽州分舵的舵主吕戈,一并送往苍葭山庄。吕戈领命后,当即赶回丽州,挑选教徒装载贽仪,取道赶往雁荡山。
    当日中午,归泰之设下筵席,替白衣雪送行。传杯弄盏之际,白衣雪想起情教叛乱已定,然而对劳牧哀忠心耿耿的痴情使曲窗叹、至情使元坞恨,却是惨遭同门屠戮。他们倘若地下有知,必是死不瞑目,断不可令此等忠烈之人死得不明不白,便与归泰之细细说了那日雨中田垄见到的一幕。
    归泰之听了,唬得酒立时醒了一半,沉吟半晌,说道:“如今教内大乱方定,人心不稳,况且教主贵体染恙,再也经受不得任何的打击。此事还是等到教主康愈之后,再请他老人家裁夺。”白衣雪点头称是。
    吃过了午饭,白衣雪与众人一一辞别,便即下了冷翠峰,大步流星,向着东南方向行去。他过处州、经青田,一路投宿打尖,处处留意有无桑鹫等人的行踪,却是没有一点儿的讯息,心中寻思自己一路向南,而刘猊、桑鹫等人脱离险境,当是向北去了,遇上对方原也希望渺茫。
    这一日晌午时分来到巨屿镇,离雁荡山已是不远。白衣雪在集镇上随意选了一家客栈吃饭,吃到一半,门外一个黄色的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人,与白衣雪打了个照面,双方均是一愣。原来他正是那日在缙云乱石堆力斗桑鹫的黄衫少年。
    黄衫少年见到白衣雪,脸上微微露出惊异之色,旋即恢复宁定,冷笑一声,径自在店内旮旯处选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点了饭菜,吃将起来。白衣雪见他衣衫污秽,沾了不少的泥水,似是与人刚刚激斗过一番,凝神再瞧,黄衫少年印堂发黑,胸口起伏不定,气息颇为不顺,显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二人各自用完了餐,黄衫少年也不理会他,结账出了客栈,飘然而去。白衣雪心下虽感好奇,却也不想再生事端,辨明了方向,只往雁荡山赶路。
    一路无事。这一日白衣雪抵达南雁荡山脚下。雁荡山因峰顶有泥塘沼泽,芦苇遍生,结草为荡,南归的秋雁多栖宿于此,故名“雁荡”。雁荡以瓯江为界,又分为北雁荡山和南雁荡山,苍葭山庄正是位于南雁荡山。
    白衣雪在山脚稍作休整,正巧遇到下山的樵夫,问清了苍葭山庄的方位,便即徒步上山。南雁有六十七峰、二十四洞、十三潭、九石、八瀑,因山得势,因水成景,素以奇峰、石堑、秀溪、景岩、银瀑等“南雁六胜”闻名于世。山水诗鼻祖谢灵运曾赋诗“威摧三山峭,瀄汩两江驶”,赞其高峻险巇。
    南雁的开发始于唐朝,盛于五代、赵宋,徽宗崇宁二年(1103年),平阳陈经邦、陈经正、陈经德、陈经郛四人兄弟四人,同慕伊洛之学,师从著名理学家程颐、程颢。四兄弟学成归来,在南雁东西洞建有会文书院,开江浙理学之先河,至此高宗绍兴年间,书院远近闻名,膏火丰裕。
    白衣雪沿着蚕丛鸟道一路攀援而上,沿途烟峰秀岩、叠瀑碧潭,远观山下的平原,则是千里如茵,令人目醉神酣。山路虽崎岖难行,他内力绵长,脚下甚快,不消一个时辰,已至山顶。站在山巅,游目所及皆是茫茫的云海,凭台远眺,云海动似浮波、静若堆絮,令人顿生遗世独立之感。他良久伫立,想到自己的身世亦如眼前的云海,迷蒙不清,而茫茫云海之中,莫翎刹更不知身在何处,心中悒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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