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骑士》第十七章 逃亡与复苏

    当震人心魄的砍杀结束之后,泉心处却并未如落花随流水般,完美的谢幕。
    那逐渐被天空厚厚云层所遮蔽光彩的皎月,努力挤出一段纤柔的身影,将自己的光辉投射在泉心中央,似乎,在为这最后的压轴戏,点亮光芒。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原本整洁无比的泉心,已经被混杂恶臭与血腥味的血水、残肢覆盖,地面龟裂出条条裂纹,弥漫到了视线所无法企及的远方。
    奴隶主死了,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海盗也死了——死在了奴隶主的手中。
    他们,生前为恶多端,就连死后,都用着自己肮脏的血脉,浇灌着被封印千年之久的恶魔子爵——阿德罕伯拉沉睡的灵魂,企图将其重现人间。
    对此,实力微弱的陆斯恩与诺伯托,只能无能为力全力逃亡,虽心中有无边遗憾,可也力有不逮。
    “杀死了一个魔鬼,却放出了一个恶魔,这对于东哥亚布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陆斯恩心中苦涩无比,要说对自己没有丝毫的自责,那也是不可能的。
    “人世浩荡,我们也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现如今所能够拯救的人。”诺伯托抿紧唇瓣,俊郎的脸庞上布满了不安,情不自禁的扭头朝后方看去。
    后方——
    泉心处的月光,已经诡异的挥洒满了整块地界,而与其完全相反的,则是他们所身处的城市街道。
    似乎阿德罕伯拉的逐渐苏醒,也惊醒了这座城市被屠杀的无数怨灵,大街小巷,四处都回荡若有若无的哭声,或低沉呜咽,或尖声痛苦,亦或是咒骂不已,来自上古时期的咒骂之语,连绵不绝。
    它们似乎都发现了这遗迹之中存活下来的三人,一股股深沉的风,络绎不绝的涌到了他们的身边。
    风儿又在恶心的扭动之中,变幻成了一张张五颜六色的脸庞,如果森白,能够算得上是五颜六色的话。
    这一张张容貌不一的脸庞之上,又都浮现出了同样的一种情绪——怨。
    极深的怨。
    这是沉默了百年、千年,无人可以诉说,只能日夜与呼啸的风儿低语的怨;也是每一个深夜之下,游荡在空落落的房间之中,被人亲手毁掉一生的怨。
    陆斯恩与诺伯托二人,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数张脸庞给惊住,却也能够稳定心神,没有被这极为深沉的情绪所影响。
    可是,他们背着的克洛哀,却并没有拥有如同他们二人一般,那么纯粹的灵魂。
    很快,克洛哀便被四周流淌而过的风声里,传递而来的怨毒情绪所影响——风儿就似母亲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抚过她身体每一寸的肌肤,却在你最为迷恋享受之际,朝你的心脏,插上了一把无形的灵魂之刃!
    她绝美的脸蛋之上,很明显的浮现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整具纤弱的身躯,也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
    “陆斯恩,快看!克洛哀在发抖!”
    当听到了身旁诺伯托的提示之后,陆斯恩才反应过来,匆匆停下奔跑的脚步,剧烈喘息了数声之后,将其从背上放下,坐靠在自己的身上。
    皱眉仔细观察了片刻,陆斯恩紧锁双眉:“她的牙齿咬得很紧,而且还在不断地摩擦,这样不行...可能会咬断舌头的!”
    说完,他朝附近瞟了一眼,匆匆之下,也未能看到有什么好的东西,只能咬了咬牙,右手用力捏开她紧闭的嘴巴,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头抵在了她上下两排银牙之间。
    “嘶!”
    陆斯恩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头快要被活生生咬断,额头之上也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样下去,你的手指头会断的!”
    “那也没有办法了!”
    诺伯托急得在原地来回走动,四周的风似乎随着他们的停留,而变得更加嘲杂拥挤了起来,侧耳仔细一听,便能从这些怨毒脸庞的嘴中,听到低沉的哀鸣...
    「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们吧...」
    当然,也少不了经典的那一句话——
    「我死得好惨...呜呜呜!」
    “别吵吵了!”
    诺伯托有些心烦,这倒并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他担心着自己的两名同伴。
    “有了!”
    在看到陆斯恩的脸色愈发苍白,而双眸紧闭的克洛哀,身体抖动得愈发明显之后,诺伯托情急之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大脑。
    然后,他麻利的将垂挂在自己脖间的吊坠取了下来,不由分说的将其印在了克洛哀白皙的额头处。
    “一定要有用,一定要有用!”
    陆斯恩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他的手指头已经快要失去知觉,而这种现象,一般都代表着,他即将失去自己的食指。
    然后,恍惚之间,他好似感觉到了禁咬着自己手指的牙齿,正在缓缓松开...
    “嗯?”
    直至此时,他的神智才稍稍清醒了一下,看到了印在克洛哀额头处的那块吊坠——一轮太阳。
    这轮太阳的效果非常之好,好到甚至出乎主人诺伯托的意料之外,仅仅只过了数十秒的时间,克洛哀娇柔的身躯便不再瑟瑟发抖,而整张脸蛋,也从之前的怨毒神色,趋于平复。
    “这是教廷的东西?你不是不信仰他们吗?为何会随身携带?”陆斯恩先是关心的看了一眼克洛哀,在看到她睁开的湛蓝色瞳仁之中,恢复了神采之后,才长松了一口气,龇牙咧嘴的问道。
    “嗨,谁家没有一个痛爱孩子的母亲呢?”诺伯托将吊坠挂在了克洛哀的脖颈上——还真别说,这如天鹅般纤长白嫩的脖子,带上银质的项链之后,显得格外迷人。
    当她带上了这太阳形状的吊坠之后,那一张张被风儿所凝聚而成的怨毒脸庞,也在顷刻之间奔溃。
    “也是一群可怜之人,上千年了,哪怕是死亡,都无法逃脱恶魔的魔爪。”陆斯恩感慨了一声,又朝诺伯托看去:“你是说,这吊坠是你母亲给你的?”
    “我母亲总是害怕,我会遇上诡异,所以托人给我求来了这教廷的玩意儿,有时候真是无语,她应该担心的是人,而不是鬼魂,人可比鬼要恐怖得多。”
    诺伯托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已经距离很远的泉心。
    泉心处,到处都是斑驳闪耀着刺眼的月芒,而他们脚底下的震动之感,也越发的浓烈,无数幢黑暗的建筑物在颤抖坍塌,甚至连大地都开始裂开了如同蛛网般的痕迹。
    “我们要快跑了!谁知道这遗迹会什么时候彻底崩溃,说不定我们都会死在这场地震之中!”
    陆斯恩与诺伯托对视了一眼,然后背起了克洛哀,继续了自己的逃亡之旅。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奔跑了多长的一段距离,陆斯恩已经觉着,自己的肺部如同拉扯着熊熊烈火的风箱,甚至连从鼻腔内喷出的呼吸,都带有能够融化空气的高温。
    终于,在身后一栋栋古老建筑物的坍塌之下,在被掀起来无数的尘埃风暴驱赶之中,他们总算看到了城门!
    “快快快!快跑!!!”
    诺伯托伸手抓过了陆斯恩背后的克洛哀,将其背负在了自己的背上,在看到了尾随在自己屁股后的寸寸裂纹之后,怪叫了一声,抬腿一踢,便将有些体力不支的陆斯恩,活生生提出了城门!
    轰!!!
    在陆斯恩被踹出城门的刹那,落在后方不远处的诺伯托仿佛爆发出了生命的呐喊,无穷潜力自四肢百骸涌出,居然在裂缝抵达脚后跟的瞬间,飞跃而出!
    “靠...”
    陆斯恩瞪大了双眼,看着诺伯托如同一个飞人般,背负着克洛哀,跨过了身后无边裂缝,裂缝最终终止在了城门边缘,还在不断粉碎着硕大的坑洼,似乎不满于三人的全部逃离。
    “太吓人了!只差那么一点!”诺伯托气喘吁吁,将背后的克洛哀放下,然后朝陆斯恩看去:“你没事吧?”
    “没事。”陆斯恩耸了耸肩,伸手揉了揉屁股,开玩笑道:“除了这儿有一点痛。”
    “嗨!”诺伯托笑出了声,朝城内内里看去。
    无数建筑物坍塌所激扬而起的尘埃,形成了漫天的沙暴,在黑与黄的混杂之中,又能隐隐看到极深之处,那犹如埋藏在沙漠之中明珠一般的,闪耀泉心。
    “你说,阿德罕伯拉现在复苏了没?”诺伯托喃喃低吟,似乎在问着陆斯恩,又似乎在问着自己。
    “不知道。”陆斯恩摇了摇头,虽然他很是希望,阿德罕伯拉能够在复苏的过程之中,被震动下来的落石砸死,或者被地面的龟裂带入无穷地狱...
    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过了数千年,哪怕就是复苏,也是处于极端的衰弱时期,想要恢复到以前的全盛时候,也不是那样简单的。”
    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克洛哀从地上站了起来,挥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肮脏的衣物,遥望着泉心,喃喃道:“这位子爵的复苏,不知道又会在大陆之上,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衰弱时期?”陆斯恩眉头一挑,与诺伯托对视:“也就是说,阿德罕伯拉此时此刻,是可以被杀死的?”
    “嗯...理论上来说,是的。”克洛哀看了一眼二人的表情,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冷漠道:“不要想太多,我曾经在海盗岛偶然看过有关阿德罕伯拉的生平,在被封印之前,他便已经是一位‘光之低语’境的绝顶高手,哪怕是千年之后的复苏,再如何的虚弱,也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杀死的。”
    “咳咳!我们可不是凡人,我们是正义的骑士!”
    “那也是凡人。”
    克洛哀瞟了一眼诺伯托,耸了耸肩。
    随后,她又看向陆斯恩,声音微微柔和了下来:“还要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喂喂喂!难道我就没有救你吗?”一旁的诺伯托听了,顿时有些不太乐意。
    “是,也谢谢你。”克洛哀这一次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同样微笑着朝诺伯托道谢。
    “光之低语境,那是什么?”陆斯恩点了点头,坦然收下了克洛哀的道谢,随后又疑惑问道。
    “那是...”
    克洛哀刚想说话,方才一直在不断震颤,如同十级大地震一般的城市遗迹,突兀之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极端突然的变化,让三人脸色有些苍白,不适感在心头涌现。
    伴随着不适之感的,还有对于未知的恐惧。
    他们深深知道,城市突然的安静,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是阿德罕伯拉死亡,要么...便是他已经自棺椁之中,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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