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之下》第二百八十一章 习惯

    “楚……枫……”
    东方云舒努力的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的喊道。
    “在，我在！云舒我在！”楚枫语气急促的说道，他注视着少女黯淡的双眸，瞳孔内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云舒……不要害怕，别害怕，一切都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医生……医生！”
    楚枫大吼着冲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刚刚苏醒的东方云舒耳畔，还回荡着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令人安心，她虚弱地睡在枕头上，费力的转动脖颈，目光望向床边的椅子，床角处还残留着他刚刚趴伏过的褶皱。
    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少女偷偷想着，内心不禁泛起一丝甜意。
    他看起来很在意我呢，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之前还冷冰冰的，笨得跟个木头似的……
    东方云舒并不记得，那濒临死亡的一刻，她对青年所说的话，那个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几乎是凭借本能的下意识，说出了内心深藏了很久的话语，做出了情不自禁的举动。
    三个月的昏迷过去，她只是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她对楚枫说了些什么，好像还……不对，她应该没有吧，怎么可能会做那样大胆的事？！
    东方云舒苍白的俏脸微红，她急忙把脑子里的东西甩出去，很快听到了病房外的一阵脚步声……
    经过医生的诊断，她虽然苏醒，但是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脆弱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只能在病床上安心静养。
    对此，东方云舒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楚枫的神情看上去很奇怪，他似乎很自责，东方云舒觉得自己受伤完全不是楚枫的错，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个样子，但无论她怎么说，楚枫总是淡淡地笑着，告诉她没事，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好好休息就够了。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青年依旧守在少女的身边，悉心照顾她，几乎寸步不离，直到有一天傍晚，东方云舒睡不着，睁开眼后，听到楚枫在门外低声的讲话，他似乎在跟什么人通讯，他告诉对方，他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离开，不能回去。
    听到楚枫的这些话，东方云舒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特别想哭，她不停的眨着眼睛，努力想把眼角的泪水憋回去，但是越这么想，那股突如其来冲上脑海的情绪就愈发控制不住了，她用被子把脑袋蒙起来，一个人缩在里面低声抽泣着。
    楚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却突然发觉不对劲，他望向病床上，却看到原本熟睡的少女将头蒙在了被子里，发出细小的哭泣声，顿时快步走上前，站在床边伸出手，想要揭开被子，但少女的哭声回荡在耳畔，青年的瞳孔微微颤动，手顿在了半空中，始终没能落下，他有些紧张地呢喃道：
    “云舒……你怎么了？”
    “我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吗？”
    被子里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病房内安静了片刻，楚枫才听到被子里少女发出闷闷的声音说道：“楚枫，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听了这话，青年眼中的闪烁渐渐消失，他突然轻轻一笑，缓慢的揭开被子一角，露出了少女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东方云舒哭得有些红肿的美眸望着他，看着楚枫那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神，顿时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云舒，你之前说过的话……是真的吗？”望着她，楚枫眼中氤氲着莫名的意味，轻声地说道。
    “话？什么话？”东方云舒一愣，诧异的望着他。
    “你……”楚枫也愣住了。
    “你不记得了吗，就在你昏迷之前，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说了……什么吗？”东方云舒面色茫然，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被那头巨象赤妖狠狠撞飞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脑海里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见她这副样子，楚枫可以肯定这个傻丫头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了什么，但是……那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记得，就够了。
    “你说，从今以后，不会再犯傻，不会再冒险，不会再……让自己受伤。”楚枫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哪里像自己会说的话，东方云舒想要反驳，但她看着楚枫那认真的眼神，口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无言。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楚枫轻轻扶着她，将她的身体放平，头靠在枕头上，将被子严严实实的为她盖好，站在了床边，两人安静的注视着彼此。
    “楚枫？”
    “嗯，我在。”
    东方云舒轻眨着双眸，看着他，说道：“如果当时爬上象背的人是我，你会像我一样不顾一切的拦住它吗？”
    “会。”楚枫不假思索的说道。
    听到这个答案，少女开心的笑了，她说道：“我也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我不想你死，只要可以救下你，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啊！”东方云舒下意识的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意间表露了心思，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急忙闭着眼叫道：“不不不，不是不是，楚枫，你听错了，我没有，其实，我……”
    “我没听错。”
    少女结结巴巴的话猛然一顿，她不可思议的睁开眼，有些不理解楚枫的意思，但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却看到楚枫双手撑在床边，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两人的头距离不过一寸，仿佛下一刻就能挨到一起。
    “你你你，你干什么！”
    东方云舒感觉俏脸发烫，天呐，楚枫这是怎么了，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木头吗？怎么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楚枫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了好久，才在少女慌乱的眼神中，轻声说道：“你不是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我现在告诉你。”
    说完，趁着东方云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轻轻捧起少女的面颊，俯身便深深的吻了上去。
    “你！唔……”
    几乎是瞬间，嘴唇被覆上，东方云舒瞪大了双眸，内心狂跳，她看着楚枫通红的耳朵，那股温润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发懵，一片空白。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楚枫猛然抬起头，后退两步，他的瞳孔剧烈抖动着，深深喘息着，少女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耳朵上的红晕腾起，布满了半张脸，看着自己半晌没说话，就在她刚刚想开口的那瞬间，转头就冲出了病房的门，在外面蹲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一副心虚的样子走进来。
    ……
    “噗哈哈哈哈哈。”
    每每想起那个时候的画面，东方云舒都能笑到直不起身，但她的心里，却是被那个傻乎乎的木头，暖得滚烫。
    虽然彼此间都一直害羞没有说出那三个字，但是少女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大抵是已经托付给了那个家伙……
    生死不弃。
    走出宿舍楼，东方云舒满面笑容的朝着偶遇的同学们打着招呼，宽阔的大路旁，春意盎然，万象更新，拂面的微风挟裹着勃勃的生机驱散了寒冬的冰冷，树木恢复碧色，抽出了新的枝芽。
    少女眯着眸子，扬起脸，愉悦地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感觉。
    真好呀，如果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的话……
    崭新的高耸大楼内，身着红裙的女子靠在窗边，神色平静的望着天空中那尚未完全覆盖城市上方的透明壁障，极远处的直立吊车在机甲的辅助下正在缓缓施工，发出了响彻整个城市的清脆哐啷声。
    “学院长大人。”
    “进。”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红裙女子回头下意识说道：“楠……”
    望着走进了的年轻女人，她忽然噤默了，那个女人神情有些拘谨，她抱着一沓文件，低头走了进来，将文件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桌子上，方才望着她开口道：“学院长大人，这些是昨晚处理的文件，请您过目。”
    姬如雨没有回答，提起拎在手中的酒瓶，对着瓶口咕嘟咽下一大口，棕色的眼眸略微迷离，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平淡的有些吓人。
    她抬起眸，望着窗外，随意的说道：“知道了。”
    “学院长大人，那我先走了。”年轻女人说着，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将门关上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
    姬如雨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倚在窗前，又灌下一口，微风轻轻拂动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试图吹散她口中浓郁的酒气。
    “呵……”
    女子突然笑了，呢喃地说道：“你看看，没有了你，都没人再管我喝酒。”
    “我呐，本来一个人，习惯了。”
    “因为你，害得我变得又懒又笨……”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让我回到一个人的日子？没有你在，你让我如何习惯的了……”
    姬如雨闭着眸，醉醺醺的坐倒在地上，酒瓶扔在一旁，傻笑着。
    “呵，你回来啊，你回来看看我啊。”
    “哪怕只有一句话，呵呵，哪怕只有一眼……”
    “让我知道你还在啊。”
    说着，她缓缓垂下眸，从胸口的衣襟中，取出了缠在脖颈上的挂坠，那是一枚已经黯然失色的星星雕塑，女子纤细微凉的手指将它紧紧捏住，握在掌心。
    这一年，她跑遍大江南北，五大幕洲，整个世界，试图从每个人、每个角落找到关于冀星的情报，寻找与冀星有关的消息，但是浩瀚天地间，岁月长河无数年的冲刷，她竭尽全力想要寻找到的那一线希望，愈发渺茫。
    北幕洲的形势紧张，根本容不得她再多离开片刻，选择放弃的那一天，她回到学院里，喝到酩酊大醉，喝到呕吐不止，喝到神智不清。
    可是穿肠而过的酒液，却始终无法磨灭脑海里那个清晰的身影，她在冲着自己微笑，冲着自己招手，用冰凉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