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之下》第二百五十八章 那指尖彻骨的冰寒

    孟韶华神情落寞的走回了基地里，跟东方云舒分开后，她勉强撑起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努力锻炼自己，努力成长，努力地……等待她回来。
    她回到了医疗帐篷内，此时的顾清已经被医生们包扎好了双腿，注射了恢复剂，学生们也都散去，见到孟韶华走回来，楚枫望了一眼她的身后，并未看到其他身影，于是问道：“孟韶华，东方云舒呢？”
    “她说有些事去处理，很快就回来。”孟韶华低声说道，她坐回了病床上，蜷起双腿，望着前方发呆。
    见少女精神有些恍惚，知道她是因为楚洛儿的离开而有些难受，顾清靠在枕头上，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在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跟孟韶华，有着同样的感受。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孟韶华没有机会见到楚洛儿，但他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离去，却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阻止她。
    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楚洛儿哪里都不要去，就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躲在他的身后，他会保护她一辈子。
    但这，只会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
    “一队二队，清理周围尸体和道路，其他人跟我进去，带好赤月能量探测器，防止有遗漏的赤妖出现。”
    站在珀斯维亚学院的大门前，全副武装的作战部队整备待发，为首的指挥少尉看着面前满是狼藉的一幕，断肢残骸和不成人形沾满鲜血的躯体被冻结在冰雪下，神情凝重至极。
    握紧手中的枪械，少尉率领着队伍很快进入了珀斯维亚学院内。
    而此刻的学院，因为巨龙吸纳赤月能量，所有的赤妖消失一空，就连被侵蚀了精神的人们也恢复了原状。
    内院的天幕塔院前，洛亚靠在墙边，喘着粗气，他的装甲已经破碎，手臂沾满鲜血，猩红的血线顺着胳膊向下蔓延，冰冷的血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狭窄的通道内，遍布了尸体，大部分都是先前的守备军人，发生异变后，那些军士们十有八九都变成了凶厉如同野兽般的赤魔，而珀斯维亚的老师们，一边艰难的抵抗着体内不适的反应，一边拼命的与这些异变的战士们搏斗着。
    虽然凭借着装甲的优势，老师们的单体作战能力很强，可是奈何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异变后的战士们又丝毫不惧疼痛，不畏生死，哪怕你下一秒就要用刀割断他的脖颈，他也要扑上来狠狠撕掉你的一块血肉。
    惨烈二字，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这场坚持了对于他们而言，无比漫长的战斗。
    从身上被撕开第一道伤口，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枯竭的精神再也撑不开眼皮时，珀斯维亚的守护者，他们没有一个人愧对这个称号！
    战斗猝然爆发时，那些没有被侵染意识的顽强战士们，在异变的军人包围中最先倒下，因为心存不忍，未能在第一时间下杀手的珀斯维亚老师们，也在第一位老师筋疲力尽分神时被一个异变的军士活生生咬断了咽喉之后，彻底的红了眼眶。
    接下来，便是死战！不顾一切的死战！
    二十余名珀斯维亚教师，面对几百名异变军士，发起的冲击，在狭窄的塔院前巷道内，毫无阵型可言，每个人都凭借战斗本能顽强的支撑着。
    洛亚抬起头，凝望着天空，看着那慢慢攀出云层的寒日，洒下片片碎光落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泛起一丝暖意。
    可是，脸上的暖意再浓，他的内心，却始终冰冷无比。
    都死了。
    一个人也没有活下来。
    不远处，那些赤月能量消失而倒下的士兵，愣愣的坐起身，他们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周围的惨状，神色呆滞，失魂落魄。
    看着他们，洛亚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
    恢复了，正常了，死去的人却回不来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这些被赤月所控制的战士们，洛亚低笑着，笑声渐渐放大，战士们看着靠在墙角仰头大笑着的男人，他的笑声中，听不出一丝喜悦，尽是悲恸。
    强忍着眼角的酸涩，洛亚停下了大笑，他艰难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前方，伸手抱起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名双臂已经被扯断的年轻男老师，他身上的装甲早就破碎，尸体已然冰凉，污血令其面目全非。洛亚抱起他的尸体，用手掌使劲的擦着他脸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嗬……嗬……”
    男人喉咙深处发出呜咽声，他一边又一边的擦着，或许是被这严寒所侵，他的手掌抖得愈发厉害。
    咔嚓。
    尸体的脸骨因为极度的寒冷而碎裂，洛亚的手掌猛然顿住，他看着尸体，想要继续擦拭血污的手掌怎么也伸不下去。
    苏醒过来的军士们，一个人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静静的以首叩地，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叩击声撞在冰面上，不断的响着，仿佛这样做，就能为他们的心灵赎罪。
    赤月能量中蕴含的意志虽然侵染着他们的意识，但他们也在拼命挣扎着，并没有被完全压制，所以之前亲手做下的一切，在他们的脑海中深深的烙印着。
    雪停了，风静了，逝去的人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
    进入珀斯维亚搜救的部队，几乎找遍了整个外院，虽然没有发现任何赤妖的踪迹，但是同样没有救下一个人。
    从灾难爆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太久，活着的人，基本上能逃的都逃走了，逃不掉的，也没能等到这一刻。
    “少尉，这已经是挖出来的第九具尸体了，不可能有活着的人了。”军士们费尽力气掘开冰层，从废墟中抬出了两具早已僵硬的身躯，少尉面色难看至极，低喝道：“一寸一寸的找，就算是尸体，也都全部找出来。”
    “少尉！您快看，天上！”
    闻言，少尉抬起头，看到头顶一道红光急速划过，落在了学院内不远处，他立刻带着人追了过去。
    “楠楠！你在哪里！”
    落在别墅院落内，姬如雨大喊着推开别墅的大门，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进去，里里外外翻遍了别墅内的每一个角落，但都没有发现她渴望见到的身影。
    姬如雨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她不顾一切的从别墅内跑出来，朝着内院的方向奔去。
    天幕塔……
    一定在天幕塔那里！
    楠楠！
    千万不要出事啊……
    “等等。”姬如雨狂奔而去的身影，正好遇到了赶来的少尉等人，少尉没看清是谁，便想伸手阻拦她，迎面而来的红衣女子直接一声怒吼道：“让开！”
    雨落红尘的威压下意识释放出来，姬如雨背后一双光翼瞬间展开，少尉等人顿时懵了，他们连连后退，任由女子闪过他们身旁，冲向内院的方向。
    “那是……姬如雨学院长？！”
    标志性的红色光翼显露出来，少尉立刻就认出了女子的身份，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如雨的背影，急忙大喊一声：“快，跟上！”
    内院的大门前，温度格外的寒冷，倒塌的建筑物将道路掩埋，覆盖大地的冰面上漫长而巨大的裂痕格外刺眼。
    密密麻麻的冰棱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三面拔地而起的巨大冰墙横亘于此，姬如雨从远处赶来，她的目光落在这片显然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的道路上，内心隐隐提起。
    这样的战斗，与领主级赤妖之间的，在珀斯维亚学院中，能有几个人做得到？！
    红衣女子的脚步下意识放慢，她背后的光翼张开，散发出无数细微的红芒光点，那些光点迅速的朝各处飘散而去，感应还残留着生机的地方。
    但是，她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少尉带着士兵们赶来，看到的眼前一幕，便是女子一步一步的在冰雪废墟中寻找着，不肯放过一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位学院长在寻找着什么，但是他还是命令士兵们一同上前帮助搜寻，姬如雨对此毫无反应，雨落红尘的反馈没有收到任何信息，但是她不愿意相信，她宁愿相信是深厚的冰层阻断了感应，一定要亲眼去看，去找！
    “学院长大人，您到底在找什么，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几乎搜遍了，没有找到任何人的下落。”
    不知寻找了多久，在那片废墟中，少尉终于忍不住凑到姬如雨的身后，小声的问道。
    姬如雨恍若未闻，她被装甲包裹住的手指尖探出一记红芒，轻易的撕开了厚厚的冰层，努力的感应着每一处地方，不肯放过一个角落。
    她走呀，走呀，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废墟后方，满地的冰棱间，一处突兀的凹陷空地上，那里耸立着一座孤孤单单的冰柱。
    姬如雨的目光挪不开了，她慢慢的走了过去，猛然将阻拦道路的建筑残骸掀开，沉重的建筑碎块轰然落地，让少尉等人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红衣女子一步步靠近着冰柱，背后双翼上闪耀着夺目的红光，细密的光羽随着羽翼的挥动蓦然洒下，将冰面上的冰棱一扫而空。
    “楠楠……是你吗？”
    姬如雨眸光轻颤，她的手掌贴在坚硬的冰柱上，那寒冷的坚冰仿佛是遇到了滚烫的沸水般，在她的手中迅速融化。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女子的眼前。
    她单膝跪倒在地上，弯着腰，双眸紧闭，通体冰冷，满身满脸都布满了细密的冰蓝色冰晶裂纹，看不到一丝完整的肌肤，宛如濒临破碎的瓷器般。
    她的手中，倒握着锋锐的长刀，破碎的皮甲黯淡无光，俏脸毫无血色，没有剩下半寸生机。
    唯有眉心处，一抹幽蓝，在微弱的跳动着，几乎难以察觉。
    “杨……若……楠。”
    姬如雨的语气剧烈颤抖着。
    “楠楠……你别吓唬我，我一点都不……不喜欢这种玩笑……”
    指尖轻轻的触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布满冰晶般裂痕的脸颊，一股极寒彻骨的凉意从指肚处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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