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山,有海。
但同时又有沙漠、有戈壁,还有龟裂赤红的大地,一片纯白的冰原。
各种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地形地貌,却都挤在一块。但仔细一看,所有地貌又都界限分明,好似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斩断后又拼接在一起。
而他所站的地方,是一片竹林旁。
回首看去,竹林深处竟有一个茅庐,庐顶还有青烟渺渺。
这里有人?
在这个玄幻离奇的世界,居然还有人生活?
错愕中,陈凡也干脆懒得去管远处那些一点都不和谐的风貌,小心翼翼的走向了竹林深处。
离得近了,就听见里头传来人声。
是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哼着没听过的小调,时而又低声哼笑,听动静应该是在烧火做饭。
而陈凡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或灵气的波动,仿佛里头的人只是个普通人。
可能在这种怪异世界生活,又怎么会是凡人?
打着十二分的精神,陈凡来到了茅屋外的篱笆小院,脚旁栽种着绿蔬,方才发芽,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吱呀……
彼时茅庐的木门被从里推开,四目相对,陈凡负在背后的手顿时掐起指诀,三尺金锋随时准备飞出。
可对面那人给陈凡的感觉却非常怪异。
果然没有灵力或灵气的波动,神色也不带紧张与警惕。
一头灰白散乱的枯茸长发,蓬松的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陈凡的目光充满新奇。
再瞧他的装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紫袍华服。只是表面有不少泥污,衣领袖口等处更是油光锃亮,好似包了浆。
紫袍下摆也被其撩起缠在腰间,露出同样糊上一层泥的长靴与里裤。
若非这长袍上隐约可见的金丝纹路,和那少有几处能看出不凡质地的干净地方,还以为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戏服。
见他仿佛没有敌意,陈凡却并没有放松戒备,只是微微颔首道:“前辈,请问这里是哪里?”
不知对方底细,陈凡也不敢怠慢。
而老者愣了片许后迷茫道:“哪里?我也不知道是哪里。”
陈凡又问:“那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不记得了。”老者连连摇头,旋即带着几分憨厚笑道:“要不你给我起个名字吧?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咦,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人?”
失忆?
陈凡注视了他一会儿,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晚辈陈凡,我看前辈灰发灰须,不如就叫灰前辈吧。”陈凡说着这才把手从背后抽出,双手抱拳施礼。
老者听罢却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像极为喜欢这个名字。
还不等陈凡干笑,灰前辈突然正色起来,神秘兮兮道:“你吃饭了没?我煮了饭,可好吃了。”
“这个……倒是还没有。”虽然陈凡已经可以很久不用进食,但也不好拒绝这一番好意。
况且他非常好奇,在这荒诞古怪的世界,这老头是哪来的粮食做饭,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走入屋内,只见灶台上的铁锅里盖着用竹片编织的顶盖,里面传出的正是米饭的香味。
再说这屋里的陈设也极为杂乱。
木床木柜,一条长椅,看起来都有些年月了。
而灰前辈显然不是什么爱干净的人,连床上都能看到不少泥巴污渍。
但面对陈凡这位‘客人’他却异常热情,用袖子把唯一一条长椅擦拭了好几次,这才招呼陈凡坐下。
陈凡落座后见他又去灶前忙活,不禁问道:“灰前辈,你一个人住?”
然而灰前辈却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只是继续忙活,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在叨咕些什么。
自讨没趣中,陈凡却又注意到那柜子里并没有餐具。
地上虽然杂乱,可也不见得有能拿来吃的玩意。
这老头除了言行举止,其他地方也同这莫名其妙的世界一样,处处充满不符合逻辑的诡异。
思绪中,灰前辈已经将铁锅顶盖揭开,顿时间饭香四溢,让陈凡这个已经没有太多口舌之欲的人竟也口齿生津。
“好了好了,刚刚好!”
这时候,灶台旁的灰前辈手掌一抚,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两双碗筷。
陈凡有些震惊。倒不是这凭空取物的神技,而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果然,这个老头不简单!
“来,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灰前辈盛上两大碗端到陈凡面前。
而后自顾自的狼吞虎噎,一晚大米饭很快就见了底。
吃完嘴里还嘀咕:“可惜菜还没长好。”
言罢又自己盛饭去了。
陈凡慢条斯理咀嚼着口中软糯的米饭,却没有发现任何奇异之处。
这根本就是普通的大米,而且还是品相极差的那种,不过口感倒是不错。
他到底是谁,为何会独自生活在这古怪世界中?
陈凡对这老头越发好奇,可这老头却是时常一副神志不清自说自话的模样,根本套不出关键信息。
就这样吃得差不多了,老头也不洗碗,一挥手碗筷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茶具。
茶壶里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刚泡好。
“来,喝茶。”灰前辈热情招呼。
陈凡平常了几口,自然比不得之前当大师那些日子里,客户送来的各种名贵茶叶。
此外也不是什么灵植妙物,没有任何特殊效用。
片刻休息,陈凡正要打开话匣子,却发现老头已经靠在床上打起了盹。
低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陈凡只好耐心等着了。
既然这里老头能在这个诡异世界生活多年,那证明他这里算是安全的。
只要这老头不对他动手,陈凡暂时就不需要担忧安危问题。
现在倒是该想想,要怎样才能回到玉虚小世界。如果这里也是一个碎片小世界,那应该也能通过世界之门回到人界。
可首先他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其中又藏着多少危险,也不敢贸然行动。
在人类中他或许称得上无敌,可修为越高便越是觉得自身渺小。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陈凡可不敢一通乱闯。
想来想去,也只有等这个老头醒了,从他口中或许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可陈凡没想到,这老头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饶是陈凡到了他跟前,他也没有丝毫防备。
就在陈凡想着要不要直接把他叫醒时,忽然一道惊雷声炸开,床上的灰前辈腾的一下就蹦了起来。
“不好!”
他紧张的大叫一声后,就直接冲出了屋子。
陈凡不明就里,干脆也跟了上去。
只见老头在竹林里健步如飞,如猿猴一般灵敏,速度出奇的快。
等陈凡追上,他已经站在竹林外,遥望着远方的雪山。
陈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猛缩。
只见那雪山越来越大,不过数秒就仿佛已经到了身前,陈凡甚至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都在急剧降低。
空间错乱?
惊疑中,身旁的老头有了动作。
他手中不知何时举起了一个类似八卦盘的东西,另一手作三清诀,而后将阵盘抛出。
只见那阵盘见风就长,不多时便已遮天蔽日,将整个雪山笼罩在下。
而后一股无形的压力倾泻而下,雄伟的雪山在陈凡眼前崩裂碎开,一只长达千米的巨鳌冲破岩石,朝天上的阵盘挥去。
“这……”陈凡张着嘴一时哑然。
自第一个小世界出现,陈凡也见识过不少庞然大物。
如昆仑的那头凶兽,如角尺冥王等等,无不让人感到威慑。
可这只被埋在雪山下的怪物,仅仅一只钳鳌,就让陈凡所见过的所有巨怪在它面前,宛如蝼蚁般渺小。
其本体,又该有多么恐怖!?
只是,如此惊人的怪物,在那阵盘的镇压下,也仿佛婴儿般无力。
那鳌足还未能触及到阵盘,就仿佛被看不见的巨人一脚踩下,陷进了大地之中。
而后整个雪山彻底塌陷,陈凡也终于得见那巨怪的真容。
虽然只是一颗头颅,其本体的大部分在更深的地下,却也让陈凡心中惊诧。
这巨怪的模样……像极了自己曾在南阳1号小世界的魔兽巢穴里,看到过某只魔兽。
虽然不相似的地方也有,比如那骇人的鳌足。可魔兽这个族群本就有多种多样,这并不能打消陈凡的疑心。
“前辈,这是什么怪物?”强行镇定后,陈凡问起了身边气质已截然不同的灰前辈。
灰前辈头也不回,眼神凌厉,语气凝重:“此乃一尊来自三界外的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
现在陈凡大抵可以确认,这个灰前辈应该就是天界的人。
换一种说法,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神仙。
既然他说这是来自三界外,那应该不是凶兽或冥兽。
果然是魔兽么?而陈凡也注意到了他的措辞。
一尊……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存在复数的魔兽?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凡的猜想,又是一道惊雷声,眼前的世界再度突变。
另一个方向某座火山,正往雪山那边靠拢,两个分裂开的空间仿佛要合而为一。
而浓烟滚滚的火山口,一头庞大的魔兽正挣扎着往外爬。
陈凡悄悄打量着灰前辈的脸色。
见他目光中的骇然,还有额头不断溢出的汗珠,心情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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