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湖是郊外有名的景致秀雅之地,现在又值春初,处处都是柳垂金线,桃吐丹霞的时候。
暮春三月,春水绿油油的,透底如深潭,如潜渊,树也是远远的栽,使得空间看来空旷。遥灯出树明如柿,倦奖投波密过饧。
乡野间长蒿投波还有水响,石缝里开始冒出了一些灌木状的细叶槐,浓阴匝地,攒聚如簪般的将女人的头发拢起来,岸边的柳叶馋吐线碧,丝若垂金,碧玉妆成一树高,垂下绿海般的丝绦。楠叶子小如蚨钱,柚子树叶掉在石板上,点漆叶子叠成青毡,小如暗展的圆青睡莲叶,又像女子额上贴翠的花钿。
岸边有百姓出游,带着稚童于小莲湖旁放风筝,还有青年男女三五成群吟诗作对。
草长莺飞、拂堤杨柳,春烟迷醉、空翠烟霏,一切春天该有的最美的光景聚集此地。
从远处划来十几只装饰华美的皇家画舫,原本湖面上的扁舟欹侧袅娜只有三三两两,随意安放享受春光,而蓦然闯入视线的辉煌画舫将所有的小舟全部隔开,以几艘略小一些的画舫为栏,清空了一片水域,众星拱月的包围起中间几盏。
事情未完,就在众人揣度这来的是哪一家的大人物时,大地忽然发出“踏踏”的声音,好似轻微的地震,几只训练有素的禁卫军陡然出现,将靠柳堤的一片河岸统统围起来,神情肃穆,使人莫敢逼近。
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娃,风筝落在了禁卫军圈起来的范围内,却又惧怕于那些人,瑟瑟缩缩,犹豫未决,却又禁不住风筝的诱惑,想上前去拿,还未走几步,空气中陡发杀意,刀芒在即,就要见血,旁边连忙有人将女娃娃抱起,逃也似的离开了。
被众星拱月围绕起的画舫,又以最尾端的一艘巨大画舫为佳,宽绰无比,使人踏在上面如履平地,而入内才见到一切陈设都与陆地上的皇宫寝殿一般,雕梁画栋、珍奇具有,便不得不眼馋了。
此时画舫内觥筹交错,小姐们的戏语、谑笑声不绝于耳,正在谈笑时,从旁边靠过来一艘更大的宝舟,白琳琅惊喜一笑:“姐妹们,太子哥哥的船来了。”
宝舟劈开水波,稳稳的站立在了中央,龙舟外的侍女拨开帘幕,走出一位英姿勃发的贵公子模样。
但见那人头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袭云锦紫袍,光洁白暂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俊挺,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野心的欲望。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无一不在张扬着主人身份的高贵与优雅。
船上的女子原本笑语盈盈,却在其人来到后缄默无声。
“参见太子殿下——”
白景淮抬手一笑:“免礼。”
白琳琅蹦蹦跳跳的来到白景淮身旁,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大哥这回要送什么好东西给琳琅?”
其实画舫上已经堆满了各家小姐、姑娘、官员送来的礼物,能留在船上的,也大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没看见那离画舫远远地那么多船,都是想上这艘画舫而又不够资格,只能远远的羡慕嫉妒。
白景淮淡淡一笑,挥手间有一个伶俐侍女捧来锦盒,众人探头看去,见那锦盒只微微打开一些,便有七彩光晕流转,待完全打开时,看到的便更加了。
一只全身以七彩琉璃打造的毛笔,周身似乎还点缀着青山绿水,头部的软毛乍看便如流云一般柔顺,黑亮无比,尾部一点宫绦穗画龙点睛,更显出此笔的不俗之气。
这明显是一只不同凡俗的画笔。
白琳琅探寻的眼神看向白景淮,侍女见机道,“禀公主,此乃伴月山庄所铸,唤为提策仙人笔,笔身为一种只生长在筝玉国国都上的水醉云仙树所铸;毛发采撷的乃是活动在漉雪国雪山中的,行动速度极为轻捷的红顶花狐貂;连接的鎏金矿物,是与在太子受封那一日,皇上赏赐给太子的宝剑材质一般的黄道精铁;尾端的穗子是皇后的爱植初发紫梅的汁液所染。”
这样一说,顿时周围响起一片片抽气声,这支笔单独拆开来,每一样都是世上难求的宝物,何况加起来,其本身的象征意义已经远远大过实际意义了。
白琳琅脸上露出极度欣喜之色,拿起笔看了又看,抱在怀里笑了许久,画舫上的女子或探头、或注视,显然也是羡慕的很。最后的视线却全都落在了那个正一脸宠溺看着妹妹的太子身上。
众所周知,太子年方二十才七,侧妃虽有许多,然则太子妃却一直空悬,一旦太子登基,太子妃便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即便当不了太子妃,只是侧妃,日后起码也是个妃位,更何况贵妃、皇贵妃?
而抛却这些不问,只单单是太子风姿如此,即便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淹没在百花群中,能得太子青眼,那已经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原本是欣赏贺礼的,反倒变成了无诚勿扰,而站在船头上的女子,一个个眼神都调转船头,看向了其余面露春意的竞争对手摩拳擦掌:这些都可能是敌人啊。
空气中飘过一道奇异的异域香气,一艘花船夺人眼球的从远处而来,后面远远的跟着一溜护卫军,还未来到跟前便听得一声:“筝玉国公主驾到!!”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船上有人将好奇的眼光探过去,大部分对着刚刚从民间认领回来的筝玉国公主还不熟悉,倒是有人已经见过她几面了,白琳琅原本的好心情似乎因为这个人的到来有所破坏,下拉的嘴角扯出一丝不满,“又是她。”
白景淮抚了抚她的头,温柔的,“不得无礼。”
花船映入眼帘,一双纤纤玉手挑起了帷幔,笑意盈盈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那筝玉国公主着一身轻纱衣广裙,白色的抹胸上绣了几朵艳丽牡丹,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细长的柳眉下包含着一池春水的眼睛,红艳的唇畔更张扬妩媚之色,柳似眉,莲似腮,樱桃口,芙蓉额,浓妆艳彩添得光彩照人,又多几分成熟的韵味。
“听闻琳琅公主生辰之喜,尘厢千里迢迢特来祝贺,尚无什么拿得出手之物,唯有两株长在深宫的绞股白檀,民间稀少,可助公主夜半好眠。”
这绞股白檀也算得上好东西,只是由这个女人送,白琳琅心里不喜。
“谁知道你是来贺寿的,还是来砸四嫂的场子的。”
白琳琅小声嘀咕了一句,在莫枕霜大大方方于秫香馆技压群雄,举止洒脱,事后还能将雪蚕丝完璧归照,便已经赢得了白琳琅的好感,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白琳琅不知道为什么四哥死而复生后对原本平平无奇的莫枕霜如此迷恋,但是四哥喜欢的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她自然也是向着莫枕霜更多。
这个不知道忽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筝玉国公主,初见四哥便死缠烂打的黏着,不知羞不说,还常常以公主的身份欺辱其他官家女子,四哥当然很好,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公主在他国也可以横行霸道?
白景淮在见到那童尘厢第一眼,见其浓妆艳抹,自然心思与自家妹妹一般,都知道这女人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则却在那花船上没见到他,当即有些轻诧。
怎么会?玉音的情报不会有错,他应该在一个月前就与童尘厢一起到了摇水国才对,童尘厢在此,而他却不在么?
然而想法是一回事,白琳琅身为公主,还是懂的以大局为重,十分客气的寒暄道:“多谢公主远道而来,琳琅感激不尽,只是礼物贵重,琳琅不敢承受,先请公主上座吧。”
将礼物交由侍女捧着,童尘厢步履款款的来到了画舫上,左右搜寻一番,视线左顾右盼,末了却只剩下失望,这时仿佛才看见白景淮般的,勉强行了个礼,白景淮心里好笑,微微摆手。
众人正当入座,远远的,画舫右侧响起了一抹幽幽的笛音,萦萦于耳,不绝如缕,与此同时,从左侧却奏起了一丝古琴,穿过汤汤的湖水而来,闯入众人的心襟。
白琳琅脸色大喜,摇着白景淮的手臂:“大哥大哥,你看,是四嫂哎——”
白景淮视线一凝,童尘厢脸上陡然突现一丝憎恶之意:就是她么?
莫枕霜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带相系,一支芍药花簪斜斜的插在如瀑的秀发上,容貌虽凡,却肌肤晶莹如玉,举止脱俗,平添出尘之态。她端坐在一艘小舟之上,琴声玎珰,如山涧溪水流淌,使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白沉栖落落独立,一袭白衫,玉肤玉骨,清雅出尘,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其丰神俊秀,乃至千里扁舟四面山,春光欲上万千枝,都成了他这一株千树万树的衬托,集衣袂皆香,淡而可醉。
笛音与琴音仿佛心有灵犀般,虽然是不同时间、于不同出发地点的分别奏鸣,却在这一刻成为了小莲湖上的琴笛灵犀。湖水星河影动摇,天涯霜雪霁寒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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