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密案之飞鸢图》第九章 渭城之猎

    徐思睿很受触动,他心想悔儿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其赤子之心比那些人面兽心的贪官污吏岂不是强太多?常言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当真如此!
    他这时才注意到悔儿已露出些许疲态,水汪汪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徐思睿有些心疼得问道:“悔儿姑娘是不是照顾了我一宿没合眼?”
    悔儿脸颊瞬间泛红,她害羞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怕公子半夜头疾再次复发,所以擅作主张留在这里,还请公子勿怪。”
    一阵暖意流遍了徐思睿的心房,他自幼饱读诗书虽早已到成家年纪,也曾有许多达官贵族欲与徐家联姻,但都被家父以功名未成为由婉拒了。
    再加上徐府家丁大多数都是男子,所以徐思睿从未与异性共处一室过,因此悔儿的陪伴也让徐思睿非常羞涩。
    “不不不,悔儿姑娘治好了我的病,我十分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又怎么会责备于你呢?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还是让我自己独处比较好,万一我在昏迷中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那岂不是毁坏姑娘清誉……”
    悔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看着徐思睿满脸通红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只不过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公子竟比她还羞涩。
    “公子请放心,悔儿自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不过医者仁心,倘若看见公子整夜头痛而置之不理的话,恐怕爹爹会责备我的。另外最重要一点,我相信公子一定是一位君子。”悔儿笑嘻嘻说道。
    听完悔儿的话,徐思睿心里的愧疚感悄悄平复了一些。之后他与悔儿闲聊了几句,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悔儿开门一看是赵文栋,赵文栋一见她就焦急得向她询问徐思睿的情况,在得知徐思睿无碍后,赵文栋终于松了一口气走进里屋。
    这时徐思睿也走了出来,他看见赵文栋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招呼他坐下。
    “赵先生不是去苑马寺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思睿边说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赵文栋。
    赵文栋接过茶一饮而尽说道:“唉,别提了,我一大早就去了,但谁知道里面竟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打扫庭院的家丁。今早苑马寺内大小官员居然都不在,后来我找人问了问才知道他们都以各种理由请假了。”
    说着赵文栋从背后拿出来一摞文书:“这是他们请假的公告。”
    徐思睿顺手接过来细细品读,不一会就眉头紧锁起来,当读到最后一封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生气的把这封文书扔在桌子上骂道:
    “家中养病,前去探亲……这些理由我都忍了,但居然还给能有这种理由?这个瞿天赐可真是让我难忘呀!”
    看着气的七窍生烟的徐思睿,悔儿和赵文栋不禁有些好奇,他们拿文书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昨日夜观天象,主星北移,此乃不祥之兆,今日不宜主事,盼休数天避祸讓福。”
    两人读完后悔儿笑弯了腰,就连一向儒雅的赵文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是,恐怕如此荒唐的请假理由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吧!
    徐思睿脸色越来越难堪,他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信封,他知道真正的挑战开始了!那好,既然如此就一件一件来吧!
    “看来我们今天还得加一个任务,那就是去看看这位瞿大人天象观察的怎么样了!”徐思睿苦笑道。
    “这样也好。”赵文栋“唰”的一下合上扇子:“咱们正好来一个敲山震虎!”
    ……
    济城,瞿府。
    赵文栋、徐思睿、悔儿三人换上便服去了苑马寺主簿瞿树真家里,搞一个突击检查。
    “几位公子小姐,找我家大人有何事?”
    赵文栋摇着扇子说道:“在下是济城刘府刘湘腾公子的挚友,姓赵名鸿,来济城游玩。敢问此处可是苑马寺主簿瞿大人的住处?”
    “原来是刘公子的客人,瞿大人休沐在家,几位请进便是。”
    徐思睿心想:这刘湘腾的名号倒是挺好用,不过瞿树真这家伙,明明是偷懒请假,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休沐在家。
    “有贵客来,你们还不快去通知瞿大人!”瞿家的管家让人去给瞿树真打招呼。
    这老瞿也好客,虽然自己和刘湘腾不熟,但无奈刘家在济城有权有势,不招待也不行,便亲自走来接见。
    “赵公子,瞿某有失远迎,多多海涵,里面请。”
    几人上了座,瞿树真拿出好茶招待,问赵文栋道:“这位赵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大人,在下听闻您最善于观察星象,所以特来请教。”
    瞿树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星象?我什么时候观察星象了……等等,我前几日请假的文书好像编了个夜观星象的理由,难道这两人是苑马寺的人不成?可是苑马寺的人我都认识,不对,难道……他们是……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徐寺丞!”
    瞿树真满头大汗,这回自己告假偷懒被刚来的徐大人逮了个正着,这下可完了。
    赵文栋笑道:“你反应倒是挺快,不过真正的寺丞是这位,我只是一个师爷。在下不是赵鸿,是赵客鸿。”
    “京城第一画师,是客鸿先生,小的有礼了。徐大人好,小的也有礼了。”
    “哎哎哎!你还有理了是不,我问你,夜观星象怎么回事?”徐思睿说:“今天不给本寺丞说清楚,这个月的俸禄……”
    “徐大人,小的不是想请假,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做。我们苑马寺负责培育优良战马,但济城不靠边境,也没有草场草原,不需要很多马匹,所以这里本就是养闲人的地方。我好歹还在济城呆着呢,苑马寺卿尤大人,更是连影子都找不着。”瞿树真问道:“徐大人是翰林院官员、赵先生也是一代名家,我听说了徐大人被贬谪一事,俗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苑马寺是个好地方。”
    徐思睿心说:不自律就不自律,理由还不少。
    “你的意思是,无事可做,所以大家才告假?”
    “正是,只要有事做,在下随时为徐大人效命。”
    徐思睿笑道:“你这么聪明,那我问你,你说陛下调我来济城,就是为了养马么?”
    “当然不会,想必徐大人只是不露锋芒,陛下一定是想派一个能整治济城官局的人来。”
    “没猜对。”
    瞿树真问道:“那大人到底为何事而来?”
    “既然你都说了,只要有事做,就不用告假。那就交给你一件事,如果此事办成,这个月的俸禄本寺丞给你翻一番。”
    “徐寺丞请讲。”
    “说到这个济城的名人,那刘湘腾肯定排在前面。他在济城的西郊开着一间客栈,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文栋提醒道:“好像是湘腾客栈吧。”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取名的人没文化,你呢,去帮我查一下这家客栈,越详细越好,可以的话连账本、住客信息也弄到手,反正就是越详细越好。办完这件事,你这个月就不用来苑马寺了,在家好好观你的星。”
    “这……有点为难……”
    “嗯?”
    “在下尽力,尽力。”
    徐思睿看这个瞿树真脑子灵活,倒是可以一用,既然要查飞鸢图,那就得从客栈查起,刘湘腾的“湘腾客栈”就是在曾经被烧毁的那家客栈基础上重建的,也是非官方说法中,飞鸢图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
    ……
    渭水猎场。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哈哈哈,淮王兄倒是一番雅兴。从京城走到西安府,你是愈发精力充沛,今日不给朕打回点儿山珍海味来,拿你是问。”天子骑在马上和淮王开着玩笑,后面随行的是仇林将军带领的皇家兵营。仇家世代为将,把控着京城禁军。
    “陛下,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把弓无虚发、箭无妄中的狩猎放在与国家统一、国泰民安同等重要的地位,人家就说:大丈夫在世,乐事有三:天下太平,家给人足,一乐也;草浅兽肥,以礼畋狩,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二乐也;六合大同,万方咸庆,张乐高宴,上下欢洽,三乐也。巢王李元吉也是痴迷于狩猎,宁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猎。陛下倒是颇有唐宗宋祖之风范,这开猎的当头一箭,还得请陛下来发。”
    每年春猎、秋猎,皇帝极其不愿参加,但又不能违背祭祀制度。不过奔驰在山林草原之间,战马嘶鸣,飞箭如雨,武士拿着刀剑奔走呐喊,连最凶猛的禽兽见了,也为之心惊肉颤,经过一番追逐鏖战,猎获物把后车装满,日暮天黑,山林深处举行盛大的庆宴,篝火烧烤的野味喷香,大碗的美酒斟满,歌舞欢乐之后是沉醉的酣眠,也未尝不是件快活之事。
    今年有淮王陪同着,皇帝的这位王兄不掌管政事,也不理会军功,不读书,也不沉迷于歌舞,就是颇爱打猎,所以天子让他陪着来,可把他高兴坏了。
    皇帝拉满了弓,朝猎场中发出,惊起一群飞鸟:“诸位将士们,到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淮王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天子嘱咐身旁的人道:“派些人去找找淮王爷,一定要照顾好王爷的安全,这猎场可不是京城,他总爱去些地形险峻之处,可千万要保护好它。”
    仇林说:“陛下您是最清楚的,淮王爷看上的猎物,他就是追到悬崖峭壁上也得打来,我亲自带人去找淮王。”
    “不必了仇将军,派几个人过去就行了,还劳您大将军亲自出马?朕问你个事情,那骑着红马穿白甲的少年,可是皇家禁军中的将士?”
    “那是犬子仇兴,不成大器,也爱好这长弓烈马,陛下见笑了。”
    “哦?原来是这个小子,他比朕小不了几岁,朕记得小时候见过他一面。我看他这箭法与马术,未来必然也是我大明的有用之才。”皇帝笑了笑。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草丛有骚动,仇林拔出剑来:“保护陛下!”
    远处打猎的将士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过仇兴无意间看到了父亲正拔剑,心想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叫上身边的人快马赶去。
    天子丝毫不慌张:“仇将军,多半是些野狗野兔的,不必惊慌。”
    这时草丛之后钻出一只毛色偏黑、身长有六尺的野狼,不紧不慢地歪过头去,直盯着皇上。
    仇林喊道:“向陛下靠拢,不要让狼靠近。”
    黑狼还是虎视眈眈,准备发起进攻之势,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仇兴手执长枪从侧面杀出,弯下身去一枪将狼挑起,重重摔在地上,跳下马再补了几枪,跪在天子面前:“臣来迟一步,让陛下受惊了。”
    “快请起!”皇帝感叹道:“仇公子果真是一员猛将,不失仇家大将风范啊!来人,仇兴护驾有功,赏黄金百两。”
    “不可!”仇林也跪下了:“陛下,臣一向家教严厉,意在培养犬子不恋黄金,效忠皇室的意志,这么丰厚的赏赐是万万不可的。”
    “我说仇将军,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朕赏还是要赏的,来人,把朕的那把西域鹿角弓赏给仇公子。”
    仇兴看了看仇林,接过了弓:“谢陛下恩赐,这弓的价值远远高于黄金,臣叩谢陛下。”
    “快去玩吧,你们不用围着了,有仇林将军在,朕还是很安全的。”
    大家这才散去。
    皇帝对仇林说:“将军家公子真是文武双全,既有绝世武功,又温驯谦虚。”
    仇兴这次表现的不错,仇林都看在眼里,说实在的,自己也不一定有一枪斩杀野狼的能力,这小子还算没让自己失望。“陛下过奖了。”
    “对了,当时狼一来,让朕突然想起一事。李大统领前几日呈了一份文书给我,说是他年近花甲,需告老还乡了。”禁军大统领李志,字擒狼,因为此人年少时曾徒手打死一只恶狼,李志是仇林的师父,官职和他是平级,此人守卫京城安定将近三十年,历经三代帝王,如今头发斑白,腿脚也不太利索,所以告老还乡。天子说:“李大统领守护我大明京城三十年,既然他要解甲归田,朕也不能拦着,只是这个禁军大统领的位置空缺,需要有个人顶替。”
    仇林问道:“那陛下可是想好了人选?”
    “朕当然想好了,别人我信不过,只有仇将军能胜任我禁军大统领的位置。况且李大统领年老之后,禁军的一切事务他都交由你来打理,所以无论如何,禁军统领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你。今天兴儿表现也很出色,朕想把他送到虎威军的赤虎营培养。”
    仇林明白,皇上这是要拿自己儿子当人质,以此控制自己以及禁军。谁不知道虎威军是和飞鸢军齐名,皇室最强的军队之一,如今飞鸢军韩云阵亡,飞鸢军松松散散,皇上想派虎威军的黑虎、白虎、青虎三营去边境替换飞鸢军,只留赤虎营协同禁军守卫京城。
    而赤虎将军朱天贞是皇室外戚,更是皇上的心腹,把仇兴放在他的手下,摆明了就是一种制衡。
    “臣领命,叩谢陛下。”仇林叩拜后起身道:“陛下让我上任我自然不会拒绝,但事关重大,陛下还是要与朝廷官员们商议后再行任用。”
    仇林不想当这个大统领,毕竟是拿自己儿子人头做担保,但他亦不可能违抗圣命,所以仇林打算让朝廷的大臣们来制衡皇上。
    年轻时仇林嫉恶如仇,不少替皇上办事,这些年他在朝廷得罪的人很多,要是和朝臣一商量,说不定就有人投反对票。虽然这么做不是个好办法,但这是目前能不当这个大统领的唯一办法。
    ……
    青山下。
    夜幕悄然降临,按惯例又到了守城将士轮岗的时间,被替代下的士卒们似乎显得格外疲劳,也难怪,毕竟已步入寒冬,凌冽的冷风搭配上这里独特的高原气候让戍边将士苦不堪言,正当将士们交接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大喊快看天上,众人疑惑地望向天空。
    此时天空中一个闪光点飞速的朝城中飞来,还没等大部分人反应过来,很快第二支,第三只就接踵而至了,不一会无数光点掠过竟让天空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书中所云夜如白昼大抵如此吧!
    此时不少年轻的将士还在疑惑中,身边的老兵们早已大惊失色“不好,快去打水,是辽人的火箭。”然而顷刻间火势将至,潮水般地箭雨无情地浇灭了人们生还的希望,很快无数小火苗窜起了冲天大火,一时间浓浓的黑烟里吞没了无数的呼喊声与求救声,数不清的冤魂在此刻诞生。
    城上猛烈的火情让整座城池陷入了混乱,似乎天气也有意与他们作对,强烈的北风为这场大火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对比之下城内的救援力量竟显得如此渺小。
    此时城外一声炮响,紧接着战鼓声大震,城门处也传来了冲车撞门的声音。此时城中主将苏中全正在府中慌乱的穿靴子,眼前的情形他闭着眼睛也能猜到结果,好不容易在家人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但他并没有向军中走去而是……
    面对城内一锅粥的局面,军帐中副将崇虎正来回踱步,他不知派了多少波人去寻找苏中全了,但竟无一人知晓其下落。这时帐外士卒传来更危机的消息,城门马上被冲破,辽人要入城了!脸色骤变的崇虎悲愤难当,他当即走至帐外拔出剑来向众将大喊道“贼军既已入城,众将当随我舍身一搏,杀呀!”……
    随着城门的轰然倒塌,城外无数的黑甲铁骑蜂拥而来,此起彼伏刀枪声与战马嘶鸣声盘旋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很快明军的心理防线率先崩塌,数不尽的明军死在自相践踏中,残存者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
    战斗持续了不到三个时辰,最终随着明军尸横遍野而告终,此时天已朦亮辽兵全面占据了城池正在清理战利品,此时辽军主帅耶律俊良正面色沉重的站在一处枯墙处端详,站在不远处的国师摩罗见此状甚为不解,于是他走过来问道:
    “元帅,属下不解此敌将有何不同之处吗?”
    耶律俊良略微一笑道:“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觉着此人有些熟悉,不过他倒确实是条汉子。传令下去要特别收殓他的尸身,并想办法送还至大明”
    摩罗又仔细看了看,随即叹息道:“元帅说的不错,可惜此人不能为我大辽所用啊!”
    ……
    崇虎倚靠在枯墙处,他的尸身早已发凉,但怒目圆睁地神情仍不由得让人胆寒,他胸前墨甲早已被鲜染红,他的左手仍在死死得握住剑柄,据说后来二人之力才勉强分开。其实耶律俊良记得不错他们的确见过,只不过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时的崇虎还是个不知名的偏将,他所在军队叫飞鸢军,主帅叫韩云。
    韩云死后,飞鸢军军心不稳,一部分将士因为韩将军死的不明不白,也离开了飞鸢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当年先帝许诺过,如果韩将军出了什么事情,他手下的兄弟们可以自行选择去向,没想到辽国反攻之势来的如此迅猛,边境真正的危险,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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