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本王不知?”
寒酥继续质问道:“不知么?”
夏侯燕道:“那一年很奇怪,连我也不知道公主的行踪。而后她竟也从未承认过这件事,我想大概是没有?”
寒酥冷笑道:“难道她说没有便是没有,不承认便做没有么?”
夏侯燕回答道:“箫秋水的一生,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她做过的,会认。没有做过的,致死不认。”
寒酥又道:“那身份未明?她拜托你照顾我做什么?”
她不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只当作这个人再胡说八道。
夏侯燕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舍去生命,舍去一切。而蒙澜将军又是极信任她的,所以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护着你。你必然和蒙澜有脱不开的关系,自然后来皇帝寻到你,也证实了这一点。”
寒酥问道:“你说的,或许我并不是常山公主的子嗣呢?仅仅只是怀疑,还是有什么真实的证据?”
夏侯燕道:“猜测,她当年所习的寒玉决已然到了境界。身子受损,至阴至寒,不可能会有子嗣。”
他停顿了一下,撑着额头缓缓道:“不过么?也未可知。”
夏侯燕瞧着正翻阅着那些暗册的寒酥继续道:“有些事,连她自己也记不得了?何况旁人?”
寒酥查看这些卷轴册子,都是万书阁缺失的,可是便是有这么多,也几乎是无关痛痒的记录。原来当年身边就有这么些暗桩么?
房间里陈皮与兰花研磨的香料在小鼎里散发出徐徐轻烟,仿佛清晰了许多又仿佛,困惑了许多。她道:“什么叫做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夏侯燕道:“她喝了一种叫做忘川水的东西,把心底不愿意留下的事情,尽数忘了。所以你的身份,实在成谜,本王也无法证实。”
听得这句话,她实在觉得头疼欲裂。怎呼吸也深了许多,再镇定下来时,额头上已经积了一层汗,她就着椅子坐下,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再问道:“什么是忘川水?”
夏侯燕笑道:“你不问你的身世,反而问这个?忘川水又名黄泉液,是五毒宗主家传的东西,江湖上无人知晓。连本王也只是听说,它能使人忘却一些不愿意忘记的事情。”
寒酥靠在桌上,瞧着那卷轴上的一句,壬戌年惊蛰,常山公主箫秋水携童子入北疆,三月无出。还朝后,性情大变,亦无童子影。行事乖张。
这一段以及很多断裂的东西,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她知道有些事情的确是发生了,也是自己做的,可是仿佛并没有问过自己,当年那些事情的缘由,如果眼前的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究竟是忘记了什么?
寒酥看着夏侯燕问道:“你说你是常山公主的人,你看着年纪并不大,十多年前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她怎么会留下一个孩子在身边?她又究竟忘掉了些什么?”
夏侯燕道:“那一年,本王与公主入北疆。将你送去聂家村后,就依照公主的指令留在江南。等本王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她究竟是忘记了什么呢?本王不知。至于为什么会留下本王么?本王算是受她的恩惠才活着的。”
他没有正面的回答她的问题,也隐去了一些过往。
于是又道:“追究这些有什么要紧的,你有的时间慢慢去查明真相。眼下重要的,不是你究竟是谁,而是你是谁可以得到什么?”
寒酥道:“所以,为什么连皇帝在内的多方势力都找上了我?萧秋水一定留下了什么,是大家都想要的,包括你。”
夏侯燕摇了摇头,笑道:“有的谜底,你应该自己去解开。关于她的事情,慢慢来。倒是你的身体,才是要紧的。”
寒酥又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夏侯燕轻飘飘道:“不客气。”
话毕,他拍了拍手掌。外头进来了七个女子,气宇不俗。
他又道:“这是当年公主座下的七星高手,内功与你所习的是同一门数。天池水能助你疏通经脉,不知道你一心想些什么,但是一味的用大伤元气的法子提升内力,无疑是在自杀。”
说吧,他竟直走了。
入宫以前,她本就元气大伤,在蒙澜墓前几近崩溃,更是神形俱疲。而灵物可以迅速的恢复元气,提升功法。可惜身体自小受损,根本就支撑不住。只得用习武者最蠢却最有效的方式,通过外伤来强健体魄。
而这样的法子,最多三年,命数也就到头了。
她并不惜命,也并不知道还可以为什么活着。
为首的天枢是个年纪和箫秋水相仿的女子,她隐隐觉得熟悉,下意识的唤道:“天枢?”
寒酥抹下眼眶里滑落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哭了。
仿佛嫦娥的泪滴一般,这里的天空触手可及,并没有什么云朵。仙境莫不如是,太阳远挂在天上,暗示着天还是遥不可及的。而这天空的颜色,却越发的清浅。
七个人当年都是顶级的杀手,经过十几年的修行,更上一个台阶。七人的内力在她的身体的蒸腾游走,连周围的有些寒冷的水都变得温热起来。
七个人围绕着她,随着星位的变化,她全身温热的气息随着诸人的变化而游走于周身何处大穴。
寒玉决功法本就至纯至净,而身体内原本虚弱的部分,慢慢的丰盈起来,仿佛那个一直觉得填不满的无底洞,慢慢的被填满了。
真气驱散了她往日积下的伤,身上的伤痕下的淤血也渐渐散了。
她的瞳孔在诸人内力汇集,突破了七十二周天,任督二脉的那一刻,汇成幽幽的蓝色。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持久的剧痛。那种皮肤表层普通极细小的牛毛针扎着,肌肉仿佛无限的撕扯,而骨头却仿佛被一点一点敲碎了般的剧痛,一层又一层的疼痛汇集起来,那一年刀落在身上的疼痛感,远远不及这个。
而汗水成串的从额头上流下,皮肤上也有淡紫色的纹路透出。,
这样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可进入这个湖前,夏侯燕给她服下了一枚发着微红光芒的续命丹。
眼下根本没有晕过去的可能,只有无尽的疼痛感,仿佛在地狱遭受各种酷刑。
整整六个时辰。
远处的夏侯燕与婢女瞧着湖里的境况,婢女有些不忍心问道:“王爷,若是一日半个时辰,七日也能达成奇效。为何您要安排她一次就,易经洗髓的痛苦,她会不会痛死过去?”
夏侯燕面上并没有什么波澜,不自觉的紧握着一枚珠子。冷道:“这点疼痛算得什么?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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