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暂良这般说辞,还真有点让李羡骑虎难下的意思。
毕竟人家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刚才放你出去已经是看在我们是胞泽的份上,现在城里正抓捕恶犯,你现在又要进来,那不是耍我、害我嘛!
李羡大手攥紧缰绳,视线微微上抬,白暂良诚恳的脸庞倒映在瞳孔里,嘴角的笑意慢慢变得有些戏谑起来。
话既然说的这么诚恳,干嘛还用心神之力布满了整个城门楼,怕我看见什么?
掩耳盗铃。
“没事……虽然遗留下的东西很重要,羡也是肯定要拿的,只不过白兄的恩情,本将自然也是铭记在心,肯定不会与你为难。
“本将在这里等就是了。”
李羡眯了眯眼,笑容柔和。
无赖,
确实很无赖,但他现在就是想看看白暂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退步一万步,哪怕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大不了赔礼道歉嘛。
‘这个小畜生。’
城头上,白暂良脸上的笑意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心底的杀意如沸腾的热油般熊熊燃起。
他瞥了一眼周围,身后数十架巨型弓弩早已准备完成,通体是由铁、青铜、加上少量的木头制成,看过去就如同一只狰狞的巨兽盘卧在那里,粗大的箭头泛着寒光,微微斜指天际,其上遍布着密集的阵纹,蓄势待发!
破炁箭,墨家天工!
属于针对合一境武者最常规的武器,其上的阵纹专门破外放的炁,更别说白暂良身后这十数台超规格的巨型杀器,乃是专门用在守城、攻城上,杀伤力与破坏力超乎想象。
城下。
李羡眉头不由一挑,一股极强的杀意让他浑身血液的运转速度不由加快了些许,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反而是出自将领的本能,观察起四周来。
眼前是一个长长的木桥,下面是巨大的护城河,围绕着整个南阳县,不过现在因为入冬的关系,河面上结成了一个个厚厚的冰面。
微抬眼帘,眼前的城池堪称是庞然大物,足有三十米高的城墙。
若是放在前世古代足以让人望而生畏、根本升不起一丝想要攻打的心思,只不过放在眼下的高武世界,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实际上这也不是用来针对那些合一境的武者,是用来面对大军攻伐时无数兵卒的,这尊庞然大物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不可跨域的天堑。
另一面,南阳县地处平原,尤其适合骑兵的冲锋,可正因如此,南阳县一开始修建城墙时就敲定了防守战略。
三十米高的城墙,再加上平原一览无余的视线,但凡有大军想要攻城绝无半点偷袭的机会,且因为视野开阔的缘故,城里的大型攻伐器械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典型的易守难攻,极其难咬下的硬骨头。
‘是一座好城池!’
李羡心里夸赞道。
此时此刻。
一高一下的两人出于各自的心思,以至于眼下的状况出现了诡异的平衡。
城墙上,白暂良知道李羡的实力,不断用手势给手底下的兵卒下达指令,不停地把守城级别的器械拿了出来,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
加上白将军他可谓是明目张胆地用心神之力笼罩城头附近,导致李羡也不知道城墙上发生的变动。
另一边。
李羡虽然不知道白暂良在做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他却不能提前动手,因为情报方面的缺失,他并不知道白家已然判处死罪,城里的白家一系正准备携着整个南阳县造反。
正因如此,他得等……等一个“师出有名”。要不然他若是擅自对守城将军发起攻击,那罪名可大了,说不好是要掉脑袋的,眼下前程似锦,李羡可不想带着李昭一群人躲进深山老林里。
“少爷……一旦城里发生了特别大的变动,就果断出手,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少爷将省下三四年的苦功!”
李昭的话语重新在耳畔里响起,李羡那一双虎目里彷如倒映出小昭说这话时,眼里流露出璀璨的光彩。
嘴角轻轻一笑,拿起挂在马鞍上的长刀,翻身下马。而后拍了拍马兽,让它走远点。马兽一步三回头地逐渐远去。
嘭,
刀鞘杵进坚硬的泥土里,碎裂的石子滚落一旁,李羡负手而立,等待着。
就在这个时候。
嘭!
微弱的震动从县城里传了出来。
李将军的耳朵微微一动,目光若有所思,抬眸看向白暂良,城头上那位将领面目冰冷,肃杀之意弥漫而出。
紧接着。
一辆辆巨型弓弩推了出来,泛着寒光的箭头指向了他!
“放——”
一声暴喝从城头上吼出。
齿轮转动,无数极细微的构件在一瞬间齐齐启动,拉到极限的箭矢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加速度,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听一道“嘣——”的轻响。
足有壮汉身子般粗大的箭矢,跨越了空间,直直逼向李羡的瞳孔,且这并不是一只,在这一刻,同时有十数支箭矢从四面八方袭来。
“哗啦啦——”
足有数百的白家私兵从城头上探出手臂来,手里拿着牛角大弓,弓弦上崭新的破炁箭用力拉开到一个极限,咬牙中,右手轻放。
嗖嗖嗖——
羽箭密密麻麻划过天空。
与此同时,“铛铛铛——”城里的战钟敲响。
铺天盖地的冰河自白暂良的身上涌出,掀起一阵冰冷的寒流,如凶恶的巨兽般朝着李羡漫卷而下。
前有巨型箭矢开道,后有无数箭雨封锁,绝杀的冰河紧随其后。
千钧一发之际。
李羡瞳孔里并无慌乱的神色,嘴角缓缓露出一丝暴戾的笑容,似缓实急地抓住刀柄,提刀,一斩!
撕拉!
半空中,一道如弯月般的赤色刀气狂飙而出!
咔嚓,
面前的数只巨型箭矢被一刀两断,随即被高温的赤焰燃烧殆尽。可这仅仅只是一刀,而李羡此刻面对的是蜂拥而至的攻击。
立见,随着这一刀的劈出,漫天的赤焰如同摇曳的巨蟒般人立起来,朝着袭来的箭矢吞噬而去,但见遥远的天际渲染出一抹绯红。
时间这一刻变得缓慢,数不清的大小箭矢呈螺旋的轨迹袭来,细小的气流萦绕在箭身周遭。
半途上,漫天赤色火蛇忽地涌起,张牙舞爪般露出獠牙咬下。
但见两者交接的刹那,箭头上的阵纹忽地亮起了一抹猩红的血光,犹见数不清的血色的闪电刺破赤色狂蟒。
‘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一天会尝到被自家箭矢射的时候。’
思绪如狂飙的闪电射过脑海,李羡嘴角的笑意上扬。作为将领……破炁箭,他最为熟悉不过,在常人看来是绝杀的局面,他至少有数种办法躲开。
但为什么要躲?
李羡的眼神毫无动摇,微微后退一步,只手一松,长刀停滞半空。这样他面对的攻势从包围变成了半扇型。
伴随着空气被撕裂的尖锐爆鸣,一双被赤焰包裹住的铁拳就这样在瞬间幻化成千百拳影,轰了过去。
嘭嘭嘭嘭嘭!
十拳,百拳,千拳!
每一次击拳,狂猛的无匹巨力炸开气流,产生了足以媲美雪崩的凶猛攻势,瞬间周围数百米的空气硬生生被排斥出去,打成一片真空。
巨大的箭矢被巨力打成弯曲,还没等被鸿飞,紧随而来的拳力直接将其打成虚空,狂涌而出的狂暴气流将紧随而来的无数箭雨掀飞,打碎。
就在这时,
恍如铺天盖地的冰河遮蔽了李羡的视野,其上泛起的冰冷寒气将四溅飞旋的箭矢“残肢”冻成冰雕,裹挟着滔天大势朝着下方高壮的身影盖压而下!
地面上,层层的冰霜蔓延而出,如一同狰狞的巨兽朝着李羡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短短一息的工夫,白暂良知道这样的攻势还远远不够,还杀不死李羡,对方在武举上表现出来的彪悍战力早就成了书面文字呈在每个大人物的眼前。
白暂良的瞳孔里一朵凝结霜的雪花缓缓转动,眼角溢出冰蓝色的氤氲,心神之力狂涌而出,在心湖呈出李羡方圆十几米的空间。
体内的炁以极为玄妙的轨迹运转,心神之力沟通天地间游离的灵炁。
立见,平地起阴风。
彷如来自九幽之下刮上来的寒风,吞食血肉、心神,悄声无息间便钻进了李羡的血肉里,如附骨之疽般萦绕在四肢百骸里。
这一招,就在冰河压到李羡头顶之时,仅在瞬息间便完成攻势。
生死一发之际。
李羡朝着城头上白暂良的身影瞥去一眼,嘴角轻勾起的笑意,有着短瞬的抿平,尽显冷漠。旋即又浮起暴戾的笑意。
念头微起,体内的赤焰彷如白纸上滴上一抹墨水,滔天的戾焰在体内如决堤的江河般奔涌,侵入的阴风瞬息间荡然无存。
立见紧握成拳的右手上套上了一层戾黑色的龙甲,李羡脊骨挺直,整个人的气势无限拔高,彷如顶天立地的不周山一般,矗立九霄,俯视下方山河大地。
刹那之间,精神世界观想出一个通天彻地的巨人,面目与李羡一般无二,手持开天巨斧,整个天地都在轰隆震颤,蓄积的力量即将爆发。
紧接着,
右手变化间捏出一个拳印,细细一看,就仿佛突出的骨节好似一把开天辟地的斧刃般锋锐。
轰隆!
观想的画面里,巨人举起巨斧,轰然劈下!天地一声炸响,雷声震荡轰鸣,地水风火齐齐炸开,隐见世界的雏形在剧烈的爆炸中起伏。
这是天地间最恐怖的巨力!
开天!
热流自尾椎升起,肌肉压缩的力量陡然爆发,李羡一步跨出,抬起了右手,以万钧之势直达拳臂,腰身挺直打向了眼前的冰河。
“呼——”
拳印似缓实急地朝着近在眼前的冰河轰然而上,虚无的空间彷如有了实质,宛如万钧山岳的重力朝着周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漫天席卷而来的冰河在瞬息间如雨水般倾斜而下,那一滴雨水都锐利得彷如神兵利器。
嘭!
冰河的正中心硬生生被打出一个偌大的巨洞,可以清晰的看见凶猛的力道直接排空空气,打出一圈白色的圆环气浪,剩余的力量朝着城墙上的白暂良轰去。
紧跟着。
哗啦,
翻滚的赤焰从李羡的身上涌出,身子微蹲,握紧身旁的长刀,裹挟着火浪直冲天际。
区区三十余米的距离,转瞬即到。
在这一瞬,李羡对上了白暂良略显惊愕的眼神,嘴角的暴戾不由上扬些许。抬起长刀,刀锋划过气流,迸发出炙热的赤焰,足有十数米的刀焰朝着白暂良狠狠劈下!
斩!
‘淦!‘
白暂良脑海里警钟大响,来不及思考,瞳孔里凝结成霜的冰花,旋转间溢出湛蓝的光芒,几乎在李羡刚一出现的刹那,便发动了自己最厉害的招式。
【摩珂钵特摩】
极其酷寒的冰霜从脚下蔓延出去,不到瞬息间的工夫,偌大的城门楼被冻成冰雕,一朵坚硬绚丽的冰花将白暂良包裹在其中。
但这一招的攻势远不止如此。
“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李羡身处的位置包括其身后数十丈的空间,骤然出现了一座彷如斜指天穹的冰柱。
游离在空中的水分子、灵炁通通成为了这一招的养分,便听密集的“咔咔咔——”脆响,但见冰柱上冒出了无数锋锐的冰刺,显得尤为狰狞,锋锐的冰尖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白暂良喘着粗气,脸色尤为苍白,为了发动【摩珂钵特摩】他耗费了大量的心神之力和炁,身体里传来阵阵虚弱的信号。
就在他想要深呼吸一口,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时。
通天的冰柱上陡然出现一道裂缝,炙热的岩浆流了出来,便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道巨大、悠长、刺耳的雷暴之音顿时响彻天地。
冰柱被锐利至极的刀光硬生生劈开两半,随见翻滚赤焰映着天边一片火红,赤色的火焰刀气划破长空,以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惊世神威轰然斩下。
狂风呼啸,掀起滔天威势,看这架势非要把白暂良斩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
白暂良脸上忽地爬满了冰霜,彻底化作湛蓝的瞳孔,溢出天蓝色的氤氲,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朝劈来的刀芒呼出一口冰霜。
摩珂钵特摩!
立见汹涌而来的赤焰刀气陡然间被冰霜冻成冰雕。
‘不对!’
白暂良脑海里忽地闪过这一念头,紧接着,一股死亡的威胁席卷而来,直令他头皮发毛。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眼角的余光只能看见那俯视着的冰冷目光。
嘭!
一只刚猛无铸的拳头轰碎了“冰花”,直直砸在了白暂良的脸上,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疯狂地厉啸,只来得及将右手格挡在脸上。
下一秒,
一道黑影从“冰花”里飙射而出,在城墙上划出一道模糊的黑影,直直撞在了尽头的墙壁上,深深镶嵌其中。
“踏……踏……踏……”
靴子踩在坚硬的碎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李羡手持长刀从“冰花”里走出来,嘴角的暴戾已然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亘古的冷漠。
长刀轻轻一挥,一丝赤焰滚了出来,倏然间化作漫天赤焰,焚烧着冻成冰雕的城墙,大片大片的水流溢了出来,随即被蒸发成热气。
这就是他的战斗风格!
一步步设下陷阱,让白暂良先是下意识地误认为他是属于喜欢正面争雄的武人,其次一步步逼出他的底牌,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敌人!
‘实力不错。’
李羡心里想到,白暂良的实力在合一境已然不错了,尤其是不知名的招式,很是了得。只不过因为他实力的原因,远远没有发挥到极限。
但李将军现在已然达至合一巅峰的层次,只要完成“我命由我不由天,方能火里种金莲”,他就可以突破至造化。
只是缺少时间,还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来完成突破罢了。
轰隆!
震撼大地的巨响从南阳城内传来,李羡眉头微皱,扭头远眺,只见城南的方向如蘑菇云般涌起漫天的尘雾。
‘这架势……真想造反?’他想到。
此时,悠扬的战钟还在持续不断的敲响,直到敲到第九下时方才停歇。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楼下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一对又一对的白家私兵出现在城墙的拐角,他们看了一眼尚未燃烧干净的冰雕,以及站在不远处的高壮的身影。
本能地摒弃掉多余的想法,身型踏过火焰,向李羡发起了冲锋。
嗖——
一道利箭掀起微小的气流,在半空中划出模糊的黑影,射向李羡的头颅。
哗啦,
利箭上陡然升起赤焰火苗,没等飞射到李羡的身前便被彻底燃烧殆尽,还能隐隐闻到烧灼留下的气味。
而这一幕被一个遍体鳞伤的将士看在眼里,瞳孔里浮露出不可抑制的恐惧与绝望,旋即头颅猛地一仰,直直倒了下去。
额头上出现了一道泛着烧灼气味的小洞,红白的血液尚来不及流出就被余烬焚烧掉。
“白阁!!!”
远处,从乱石里堪堪爬起来了白暂良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一道歇斯底里的崩溃嚎叫!
‘看来是很重要的人。’
李羡的眼神尽显冷漠。
对他出手,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他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步卒,瞳孔里倏地闪过幽暗深邃的光芒。
在那些兵卒眼里,那道高壮的身影,蓦然地变得犹如天地般高大,他们在这道通天彻地的身影面前犹如蝼蚁般弱小。
紧接着。
黑影伸出犹如山岳般的巨掌,拍了下来,瞳孔里浮露出死亡的色彩。
嘭嘭嘭——
便见那些如潮水般涌过来的兵卒们忽地停下了脚步,而后全部倒在了地上,气息断绝。
脑死亡。
普通的兵卒就算气机相连,如果数量不达到数千的层面,根本无法对李羡这种层面的武者造成任何的麻烦,单是用心神之力就能如无双割草般的解决掉。
军队出身的李将军对此在了解不过了。若是军队兵卒的数量达到数万乃至十数万,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哪怕是造化境的武者也会变得束手束脚,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这也是【太祖长拳】里,气机相连方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那由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连成一体的血气简直骇人到可怖,那时候别说心神之力杀敌了,怕是刚一释放出来,就会被血气狼烟焚烧。
要知道就连张正那种级别的强悍武者,在萨伦贝尔大草原上对战呼延部落的战役中,也只是起到了先锋般的作用,真正奠定战局的是身后的幽冥铁骑。
…………
一道剧烈的气爆声骤响。
李羡抬眸看向极速冲刺而来的白暂良,后者瞳孔充血,眼角湛蓝色的氤氲在半空中留下模糊的残影,他手里冒出锋锐的冰刺朝着李羡的脑袋捅去。
“哦!”
李羡有些讶异,他还以为白暂良会趁机逃走,想不到竟会冲上来向他发起攻势。不过,也就勇气可嘉罢了,他全盛时期尚且不是李羡的对手,何况眼下的重伤之躯。
脚下弹射,掀起狂暴的罡风,后发先至来到冲刺的白暂良身前。
李羡的速度、威势实在太过凶猛,以至于平日里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竟如同实质化一般形成了一道“钢铁”气墙阻止了白暂良的突进。
‘太快了。’
思绪如迅捷的雷电般闪过,白暂良根本无法用肉眼去捕捉李羡的动作,这时候唯有战斗的本能可以依靠,他福灵心至地躲过李羡这记凶猛的冲撞,手腕一动,锐利的兵尖朝着李羡的脑后捅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恍如可以颠覆苍穹的巨手忽地出现在白暂良的面前,实质化的狂风扑击在他伤痕累累的脸颊上,嘴唇剧烈抖动,凶猛的罡风灌进他的嘴巴里,几有窒息之感。
嘭!
白暂良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四肢百骸,旋即只觉得好像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感知般。
……
城墙上。
李羡身子微微蹲伏,手里抓着白暂良的脑袋,他七窍里流出殷红的血流,双眼微微张阖。旋即便见抓着他脑袋的大手,指尖滚出一丝戾黑色的火焰钻入鼻孔里。
“啊——”
白暂良嘴里发出痛苦至极的哀嚎,响彻城墙的上空。失去知觉的身体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出剧烈的痛苦,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一丝极为阴冷的火焰在吞噬他的炁和气血。
皮肤裂开一道道缝隙,隐约可见其下戾焰在燃烧。
李羡的眼神毫无动摇,冷漠道:“说吧……城里的战钟为什么敲响,你们在策划什么?”
“啊——”
白暂良猛地挺直脖子,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李羡,嘴里发出一阵阵闷吼。
对此,李羡只是朝着抓着他的面孔猛地往坑洞底下灌去,使出了全力!
“嘭——”沉闷的声响中伴随着一阵“咔嚓”的清脆回响,周遭的地面如蛛网般裂开,整个城墙忽然间猛地颤抖了下。
“最后一次机会,说……给你个痛快,不说……你会很痛苦。”
李羡眸底尽显冷漠,他蹲在坑洞的边缘,看着全身骨骼尽碎的白暂良,时不时有一丝翻滚的戾焰从他裂开的皮肤底下涌出来。
这时候,除非白暂良有【血炁】这种可以逆天翻盘的底牌,要不然在体内炁、气血被戾焰吞噬的情况下,几乎比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躺在坑通里的白暂良,吃力地撑起眼里,看着此时蔚蓝的天色,心里忽地想到:“这时候,爹和娘、弟弟妹妹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本以为能在此事过后,能够伺机报仇,想不到还是死在了别人手里。”
“哎——”
李羡幽幽叹了口气,他一直在观察白暂良,看到对方的瞳孔里浮露出回忆的神采,就知道对方不打算跟他说出实话了。
那就只能他自己亲手拿了。
一念至此,李羡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白暂良的眉心,心念微动,抽取【血炁】发动!
立见胸膛处的【黑龙】纹身缓缓游动起来,瞳孔里忽地亮起猩红的光芒。与此同时,李羡的指腹里传来一阵极强的吸力。
白暂良眼底浮露出惊恐,嘴巴大张,发出无言的痛苦嚎叫,自下半身开始……除了破碎的衣物,全部化为了虚无。
血肉、灵光、记忆,所有的一切都被抽取。
直到最后,坑洞里只留下些许的布片,随着寒风一吹,飘落下城墙。
就在这个时候。
“啊——”
李羡的嗓子里吼出沉闷的嘶吼,黑白分明的瞳孔悄声无息间化作猩红的龙瞳,暴戾的杀意从眼角里溢了出来。
“哼……哼哼……哼……”
鼻孔里喘着粗气,双手紧握成拳,高壮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妈的……搞了半天,你们这群狗崽子是真打算造反呀!”
李羡脸皮止不住地抽动,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次抽取【血炁】是他有史以来做的最为过火的一次,直接连他人灵光里的记忆都抽取了,好在【黑龙】选择性地帮他抽取了这两天的记忆,并没有让脑海里的记忆与此发生冲突。
而后。
从宛若走马观花的记忆里当中,李羡得知这群白家的人联合南阳县府尊王禀言打算造反。
平常抽取血炁,都是过滤掉灵光里的记忆。
嘭嘭嘭嘭嘭!
十拳,百拳,千拳!
每一次击拳,狂猛的无匹巨力炸开气流,产生了足以媲美雪崩的凶猛攻势,瞬间周围数百米的空气硬生生被排斥出去,打成一片真空。
巨大的箭矢被巨力打成弯曲,还没等被鸿飞,紧随而来的拳力直接将其打成虚空,狂涌而出的狂暴气流将紧随而来的无数箭雨掀飞,打碎。
就在这时,
恍如铺天盖地的冰河遮蔽了李羡的视野,其上泛起的冰冷寒气将四溅飞旋的箭矢“残肢”冻成冰雕,裹挟着滔天大势朝着下方高壮的身影盖压而下!
地面上,层层的冰霜蔓延而出,如一同狰狞的巨兽朝着李羡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短短一息的工夫,白暂良知道这样的攻势还远远不够,还杀不死李羡,对方在武举上表现出来的彪悍战力早就成了书面文字呈在每个大人物的眼前。
白暂良的瞳孔里一朵凝结霜的雪花缓缓转动,眼角溢出冰蓝色的氤氲,心神之力狂涌而出,在心湖呈出李羡方圆十几米的空间。
体内的炁以极为玄妙的轨迹运转,心神之力沟通天地间游离的灵炁。
立见,平地起阴风。
彷如来自九幽之下刮上来的寒风,吞食血肉、心神,悄声无息间便钻进了李羡的血肉里,如附骨之疽般萦绕在四肢百骸里。
这一招,就在冰河压到李羡头顶之时,仅在瞬息间便完成攻势。
生死一发之际。
李羡朝着城头上白暂良的身影瞥去一眼,嘴角轻勾起的笑意,有着短瞬的抿平,尽显冷漠。旋即又浮起暴戾的笑意。
念头微起,体内的赤焰彷如白纸上滴上一抹墨水,滔天的戾焰在体内如决堤的江河般奔涌,侵入的阴风瞬息间荡然无存。
立见紧握成拳的右手上套上了一层戾黑色的龙甲,李羡脊骨挺直,整个人的气势无限拔高,彷如顶天立地的不周山一般,矗立九霄,俯视下方山河大地。
刹那之间,精神世界观想出一个通天彻地的巨人,面目与李羡一般无二,手持开天巨斧,整个天地都在轰隆震颤,蓄积的力量即将爆发。
紧接着,
右手变化间捏出一个拳印,细细一看,就仿佛突出的骨节好似一把开天辟地的斧刃般锋锐。
轰隆!
观想的画面里,巨人举起巨斧,轰然劈下!天地一声炸响,雷声震荡轰鸣,地水风火齐齐炸开,隐见世界的雏形在剧烈的爆炸中起伏。
这是天地间最恐怖的巨力!
开天!
热流自尾椎升起,肌肉压缩的力量陡然爆发,李羡一步跨出,抬起了右手,以万钧之势直达拳臂,腰身挺直打向了眼前的冰河。
“呼——”
拳印似缓实急地朝着近在眼前的冰河轰然而上,虚无的空间彷如有了实质,宛如万钧山岳的重力朝着周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漫天席卷而来的冰河在瞬息间如雨水般倾斜而下,那一滴雨水都锐利得彷如神兵利器。
嘭!
冰河的正中心硬生生被打出一个偌大的巨洞,可以清晰的看见凶猛的力道直接排空空气,打出一圈白色的圆环气浪,剩余的力量朝着城墙上的白暂良轰去。
紧跟着。
哗啦,
翻滚的赤焰从李羡的身上涌出,身子微蹲,握紧身旁的长刀,裹挟着火浪直冲天际。
区区三十余米的距离,转瞬即到。
在这一瞬,李羡对上了白暂良略显惊愕的眼神,嘴角的暴戾不由上扬些许。抬起长刀,刀锋划过气流,迸发出炙热的赤焰,足有十数米的刀焰朝着白暂良狠狠劈下!
斩!
‘淦!‘
白暂良脑海里警钟大响,来不及思考,瞳孔里凝结成霜的冰花,旋转间溢出湛蓝的光芒,几乎在李羡刚一出现的刹那,便发动了自己最厉害的招式。
【摩珂钵特摩】
极其酷寒的冰霜从脚下蔓延出去,不到瞬息间的工夫,偌大的城门楼被冻成冰雕,一朵坚硬绚丽的冰花将白暂良包裹在其中。
但这一招的攻势远不止如此。
“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李羡身处的位置包括其身后数十丈的空间,骤然出现了一座彷如斜指天穹的冰柱。
游离在空中的水分子、灵炁通通成为了这一招的养分,便听密集的“咔咔咔——”脆响,但见冰柱上冒出了无数锋锐的冰刺,显得尤为狰狞,锋锐的冰尖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白暂良喘着粗气,脸色尤为苍白,为了发动【摩珂钵特摩】他耗费了大量的心神之力和炁,身体里传来阵阵虚弱的信号。
就在他想要深呼吸一口,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时。
通天的冰柱上陡然出现一道裂缝,炙热的岩浆流了出来,便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道巨大、悠长、刺耳的雷暴之音顿时响彻天地。
冰柱被锐利至极的刀光硬生生劈开两半,随见翻滚赤焰映着天边一片火红,赤色的火焰刀气划破长空,以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惊世神威轰然斩下。
狂风呼啸,掀起滔天威势,看这架势非要把白暂良斩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
白暂良脸上忽地爬满了冰霜,彻底化作湛蓝的瞳孔,溢出天蓝色的氤氲,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朝劈来的刀芒呼出一口冰霜。
摩珂钵特摩!
立见汹涌而来的赤焰刀气陡然间被冰霜冻成冰雕。
‘不对!’
白暂良脑海里忽地闪过这一念头,紧接着,一股死亡的威胁席卷而来,直令他头皮发毛。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眼角的余光只能看见那俯视着的冰冷目光。
嘭!
一只刚猛无铸的拳头轰碎了“冰花”,直直砸在了白暂良的脸上,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疯狂地厉啸,只来得及将右手格挡在脸上。
下一秒,
一道黑影从“冰花”里飙射而出,在城墙上划出一道模糊的黑影,直直撞在了尽头的墙壁上,深深镶嵌其中。
“踏……踏……踏……”
靴子踩在坚硬的碎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李羡手持长刀从“冰花”里走出来,嘴角的暴戾已然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亘古的冷漠。
长刀轻轻一挥,一丝赤焰滚了出来,倏然间化作漫天赤焰,焚烧着冻成冰雕的城墙,大片大片的水流溢了出来,随即被蒸发成热气。
这就是他的战斗风格!
一步步设下陷阱,让白暂良先是下意识地误认为他是属于喜欢正面争雄的武人,其次一步步逼出他的底牌,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敌人!
‘实力不错。’
李羡心里想到,白暂良的实力在合一境已然不错了,尤其是不知名的招式,很是了得。只不过因为他实力的原因,远远没有发挥到极限。
但李将军现在已然达至合一巅峰的层次,只要完成“我命由我不由天,方能火里种金莲”,他就可以突破至造化。
只是缺少时间,还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来完成突破罢了。
轰隆!
震撼大地的巨响从南阳城内传来,李羡眉头微皱,扭头远眺,只见城南的方向如蘑菇云般涌起漫天的尘雾。
‘这架势……真想造反?’他想到。
此时,悠扬的战钟还在持续不断的敲响,直到敲到第九下时方才停歇。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楼下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一对又一对的白家私兵出现在城墙的拐角,他们看了一眼尚未燃烧干净的冰雕,以及站在不远处的高壮的身影。
本能地摒弃掉多余的想法,身型踏过火焰,向李羡发起了冲锋。
嗖——
一道利箭掀起微小的气流,在半空中划出模糊的黑影,射向李羡的头颅。
哗啦,
利箭上陡然升起赤焰火苗,没等飞射到李羡的身前便被彻底燃烧殆尽,还能隐隐闻到烧灼留下的气味。
而这一幕被一个遍体鳞伤的将士看在眼里,瞳孔里浮露出不可抑制的恐惧与绝望,旋即头颅猛地一仰,直直倒了下去。
额头上出现了一道泛着烧灼气味的小洞,红白的血液尚来不及流出就被余烬焚烧掉。
“白阁!!!”
远处,从乱石里堪堪爬起来了白暂良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一道歇斯底里的崩溃嚎叫!
‘看来是很重要的人。’
李羡的眼神尽显冷漠。
对他出手,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他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步卒,瞳孔里倏地闪过幽暗深邃的光芒。
在那些兵卒眼里,那道高壮的身影,蓦然地变得犹如天地般高大,他们在这道通天彻地的身影面前犹如蝼蚁般弱小。
紧接着。
黑影伸出犹如山岳般的巨掌,拍了下来,瞳孔里浮露出死亡的色彩。
嘭嘭嘭——
便见那些如潮水般涌过来的兵卒们忽地停下了脚步,而后全部倒在了地上,气息断绝。
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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