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时刻》第十五章：遗憾，不能第一时间祝你新年快乐

    樊丽娜开车从宾馆停车场出来，行驶到大街上。刚签的合同放在副驾驶座位上，樊丽娜转头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樊丽娜看到了正在街上走着的陶野，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他，驾车远去。
    陶野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今天是30号，后天就是新年了，大街上已经洋溢着迎接新年的喜庆气氛。
    陶野从和小婷一起去过的那家火锅店门前经过，时间还早，等位的已经排到了门外，非常热闹，更显得他的落寞。
    晚上，陶野在阳台上抽烟，阳台窗户有两扇没了玻璃，透过空洞的窗口能远远的看到火锅店的霓虹灯。
    陶野又看向室内，想起小婷刚搬来那天，坐在沙发床上一边刷牙，一边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笑的前仰后合。他想小婷了，陶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自己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去牵挂一个女孩。
    。。。
    一大早，陶野还睡着，被一阵接连而来的微信信息声惊醒，他拿过手机打开查看，都是小婷发过来的照片，是小婷在老家的大街小巷随手拍的一些照片，还有些是在家里各个房间自拍的，显然这些照片都是特意拍给陶野看的，陶野一张张翻看着这些照片。
    正看着，突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小婷打了微信视频电话给他，陶野赶紧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起了电话。小婷出现在屏幕上，满脸的憔悴和忧伤。
    “喂，你怎么样啊？”陶野关心的问。
    “还好吧，都办完了，昨天过了头七。”
    “那你别太伤心了，姥姥都八十多了，算是喜丧。”
    “嗯，不伤心了。。。你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昨天跟剧组把合同签了。文浩做了导演了，他说等你回来要请你吃饭呢，让你给他介绍女朋友。”
    陶野故意说些轻松的内容，想逗小婷开心一点，小婷听了却突然哭了起来，不停的抽泣，陶野赶紧安慰。
    “别哭啊，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伤心了嘛。”
    小婷又哭了几声，突然说：“我不回北京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陶野非常惊讶。
    “我不回去了，咱俩分手吧。”小婷伤心加上痛心，情绪看似就要崩溃。
    “不回来就不回来，干嘛非得分手啊。”陶野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陶野不知道小婷自身出了什么变故，听她嚷嚷着要分手，感到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以他对小婷的了解，猜测小婷可能就是要发泄一下情绪，于是跟小婷开起了玩笑。
    “是不是你爸妈给你介绍男朋友了？所以要把我给蹬了。”
    “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我就是想在家多陪陪我爸妈，我不在，他们俩太寂寞了，我姥姥一去世，我觉得我妈都崩溃了。”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陶野又问：“那你不考电影学院了？”
    “嗯，不考了，考也考不上，白白浪费时间，就当做个梦吧。”
    “你跟你爸妈说了，他们同意了？”
    “没，还没跟他们说呢！”
    陶野心领神会的笑了，“啊。。。行！那我把你东西收拾一下，回头寄给你吧。”
    “啊？你什么意思啊？”这回轮到小婷被吓到了。
    “你不是不回来了嘛！”
    “那你就真要和我分手吗？”
    “那你什么意思？不是你一上来说要分手嘛，而且你都不回来了。”陶野拿话逗着小婷。
    小婷赶紧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要不你来我们家这吧，你不是说喜欢海边吗，而且你平时也是一个人，没什么事做。”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无所事事啊。”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来这边你也可以继续拍照片啊，海边的风景很美，很多人专门到这边拍婚纱照，正好可以发挥你的特长。”
    “行，就这么定了，去你家做上门女婿。”
    小婷单纯的建议让陶野觉得有些挫败感，他不自然的笑了，语气敷衍的说。
    “真的，你同意了？”
    视频里，小婷开心的笑了，这时传来敲门声。
    “有人来了，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讨论吧，我一会打给你。”
    “谁找你啊？”
    “不知道。”
    小婷坚持着，“那先别挂电话，你去看看是谁。”
    陶野把手机扔到枕头边，微话视频还开着，他下了床，走过去开门。门外是房屋中介带着一对年龄30出头的年轻夫妻。
    “陶哥，打扰您了，带他们来看看房。”房屋中介的小伙子客气的说。
    夫妻俩也跟陶野打着招呼：“您好，打扰了。”
    陶野有些烦躁的对中介说：“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嘛，先别往这带人看房了，而且你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正好路过，就上来瞅一眼，没想到您还真在家，就让他们大概看看，很快就完。”
    中介态度诚恳的请求着，陶野这人听不得别人说软话，也不想再啰嗦下去，小婷还在视频上等着自己呢。
    “行了行了，看吧，快点啊，我还有事儿呢。”
    陶野把他们让进来，三个人站在小客厅里四处看着。
    “这是卧室，厨房卫生间在这边。”中介给夫妻俩介绍着，“陶哥，我过去看看啊。”
    中介带着夫妻俩去看厨房和卫生间，陶野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发现小婷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看过了房，三个人站在房间中间商量着，看来夫妻俩对房子还算满意。
    “再降点吧，这房子太老了，朝向也不太好。”女的想要压价。
    陶野无所谓的笑笑，也不说话，中介赶紧反驳。
    “这房子虽然是老了点，但是地段特别好，四环边上，又是学区房，离地铁也近，你们想要就赶紧定，看的人特别多。价格就只能这样了，你们也看了不少了，没有更便宜的吧，马上还得涨。”
    “您为什么想起来要卖这房子呢，您结婚了吗？”
    男的问的问题扯的有点没边，陶野被问的有些烦。
    “这跟你买房没什么关系吧，你们房也看了，我还有事儿，不好意思啊。”
    陶野不客气的想要送客，夫妻俩有些慌张。
    女的对中介说：”那就定了吧。”
    中介朝女的竖起大拇指，“姐真是有眼光，那你们跟我去公司办手续吧，先交个定金。”
    陶野突然对中介说：“哎哎，等等，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啊，陶哥，怎么了？”
    “我现在办不了手续，得等一阵，这房我现在还得用。”
    “哎呀，那可等不了。”女的拉高声调叫了起来，“我们买这个房，就奔着这边的学区来的，孩子马上要小升初了。”
    “哥，怎么了，之前不是说随时都可以办嘛。”中介恳求的眼神看着陶野。
    “现在有点变化。”
    中介把陶野拉到阳台门那边，小声的说：“哥，价钱我已经帮你谈到最高了，你没听说吗，国家马上又要调控，房价大概率要跌。”
    “不是钱的事儿，钱无所谓。”
    陶野非常讨厌中介跟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像是拉着自己合着伙的整猫腻骗人。夫妻俩隐约听到中介说房价高，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觉得自己吃了亏上了当。
    女的趁机责备起中介来：“说好了又不能办了，你说你这事儿怎么整的。”
    中介左右为难，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
    “你别着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这房价还是有点高了，房太旧了，还有件事咱得丑话说到前头。。。”
    男的又想趁机压价，而且说话越来越不好听，陶野心里已经开始蹿火。
    中介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什么事儿啊，哥。”
    男的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你这房。。。是不是。。。之前有老人在这房里过世啊？
    “滚蛋！”陶野突然暴怒起来。
    “你怎么骂人啊！”夫妻俩都被吓到了。
    陶野大声的呵斥着，“别废话，都给我走人！”
    “走吧走吧”
    中介小伙子赶紧息事宁人，把夫妻俩往外推，带着两人出了门，陶野在后面愤怒的把门关上，他回到房间里，余怒未消。
    这时陶野的手机收到了剧组打款给他的银行信息提醒，随后制片主任把后天出发的时间车次也发了过来。陶野有一阵子没离开过北京了，想想就要进组了，开心了起来。电影的主场景在四川贵州交界的大山里，那里山川险峻壮美，风景奇特，美食诱人，他还从来没有去过，但是神往已久。
    剧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总能遇到些好玩有意思的事儿，又一大帮人在一起，整天热热闹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这正是他喜欢的生活，又能满足他对于未知的新鲜事物的向往，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摄影的原因之一。
    。。。
    明天就是新年了，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陶野觉得自己其实有些强迫症，新年到来之前一定要“掸尘采屋”，俗称大扫除，不然就会象几天没洗澡似的浑身不舒服。可是房间已经被小婷打扫整理的非常干净，没什么活可干了，小婷的干净标准比自己高了好几档，自己能做的也就是洗洗衣服，打扫一下个人卫生，收拾准备去剧组的行装。虽然后天才出发，但是他不想拖到明天，明天就是新年的第一天了，他要在明天开始的第一秒钟就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做家务是典型的“望山跑死马”，活越干越多，衣服洗着洗着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大半天，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陶野早就饥肠辘辘，他泡了面，方便面配老干妈就啤酒，一口面一口酒，吃得很香。正吃着，手机响，陶野看了一下，来电是一个座机号码，区号显示的是小婷家所在的那个城市，陶野赶紧接了起来。
    小婷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喂，是我，你干嘛呢？”
    “没干嘛，在家呢，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唉，我把手机丢了，只能用家里的座机打，怕他们听见。”
    “啊，手机丢了，丢哪了？”
    “不知道，可能出去的时候被人偷了吧，真是太衰了，我妈说是祸不单行。”
    “别瞎联系，你妈不了解你，其实你是想换手机了。哎，我干嘛也这么鬼鬼祟祟的说话，我又不怕被谁听见。”
    陶野突然发现自己也不自觉的把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小婷也被逗笑了。
    小婷问：“一会跨年你要去哪玩啊？”
    “哪也不去，在家收拾东西，洗衣服，睡觉。”
    “真的假的，你能这么老实！我一会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我小姨来我家了，晚上要住我房间。”
    “那跨年那会也发不了微信了。”陶野遗憾的说。
    “是啊，多讨厌啊。”
    小婷明白陶野的意思，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没办法第一时间互致新年快乐，在这种重大时刻中缺席，对于恋人来讲无疑是非常遗憾的。
    小婷又问：“你后天走，是吧？”
    “对，火车。”
    那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吧，挂了，喊我吃饭了。”
    小婷匆忙挂断电话。
    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陶野的衣服终于洗完了，他正在阳台上晾衣服，手机有微信进来。晾完衣服回到房间里，陶野拿起手机点开剧组的微信群，是生活制片发来的订票信息，信息显示的乘车日期是一月一号，也就是明天。陶野骂了一句“操”，赶紧给文浩打电话。
    “什么情况啊，不是说2号的票吗，怎么改明天了？”
    “没办法，主任说票不好买，没定着2号的。”
    “老板也太狠了点吧，元旦都不让人过。”陶野半开玩笑的说，“我衣服刚洗完晾上，明天根本干不了啊。”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衣服没干就买新的。”
    “靠，你丫现在说话很有气势嘛，谁在旁边呢。”
    “没谁，正装车呢。其他部门更辛苦，灯光器材今天下午已经先走了，服化道具装完车一会就出发，估计跨年那会都还在路上呢。”
    宾馆的停车场，几个场务正往厢车上搬着道具，美术组的老盘和杰子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清点着，服化组的桔子和助理正往依维柯面包车上搬着整理箱，文浩在车旁一边看着，一边跟陶野通话。
    “牛逼，动作够迅速的，你什么时候出发啊？”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各部门主创还有主任跟我一起飞，去了还要先复景。”
    “好，看把你兴奋的，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陶野从文浩的语气里能感觉出他的兴奋。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我是说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也没人陪，与其孤枕难眠，还不如早点到组里，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行！那四川见吧，明天一路平安啊。”
    陶野挂了电话，赶紧到阳台上挑了几件刚晾上的衣服，拿进房间铺在暖气上。文浩摩拳擦掌的兴奋劲更加感染了他，他也按捺不住了，想赶紧出发。
    。。。
    时间走到了午夜十二点，北京火车站的大钟奏响了熟悉的《东方红》的乐章，新的一年到来了。
    陶野站在阳台上抽着烟，遥望窗外，灯火璀璨的夜色中传来新年快乐的欢呼声。
    房间里漆黑，小婷还没睡，睁着眼睛，旁边躺着的小姨睡得正香。小婷手里握着一只闹表，黑暗中小婷把闹表举到眼前，想看清闹表上的时间，表盘有微弱的荧光，表针一下下的刚刚走过午夜12点，小婷轻轻的说了句“新年快乐”，脸上浮现出幸福开心的笑容。
    。。。
    熙熙攘攘的北京西站站前广场，陶野从地铁站出口走出来，他肩上背着相机包，手里拉着一个大行李箱，走进了车站大楼。
    一辆出租车停到陶野家楼下，车门打开，小婷竟然从车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