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时刻》第十三章：冬至夜，陶野对小婷撒了谎。。。

    天完全黑了，其实还不到六点，饭店里已经人满为患，排队等号的人乌压压的挤满饭店大堂，陶野和樊丽娜也等在里面。服务员叫了几个号，有几拨人欢天喜地的往餐厅里走去。
    樊丽娜问陶野：“咱们前边还有几桌？”
    陶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号码，“早着呢，前边还20多桌呢。”
    “怎么这么多人，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樊丽娜有些不耐烦了。
    “谁让你非要吃火锅啊，要不走吧，路边找个小店吃点饺子，再来两掰腊八蒜，拿醋这么一沾，这节就算过了。”
    “破饺子有什么好吃的，我就想不明白，全国人民为什么都得跟你们北京人一样，冬至非得吃饺子。”
    “没有啊，这事没人强求，南方有些地方冬至吃汤圆吧。”
    “反正我小时候没过过这个节。”
    “那是因为穷，过年才能吃顿饺子！得，你无意中暴露你的真实年龄了。”
    樊丽娜被说中了，瞪了陶野一眼，“猜去吧，就不告诉你。”
    “你怎么就脱不掉那股愤世嫉俗什么都看不惯的愤青劲儿呢，这样可不好，不然真的不好找对象了。”
    “咱俩也真够闲极无聊的，拌嘴逗贫自娱自乐。”
    两人又开启了斗嘴互怼模式，樊丽娜冷笑了一声，一针见血的指出。
    樊丽娜个子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又是模特身材，翘臀大长腿，不时有男的目光撇过来，顺便陶野也被扫上几眼，有的艳羡嫉妒，有的假装无所谓。
    陶野压低声音说：“哎，你看你回头率够高的啊，我瞄见好几个男的都故作左顾右盼的往你这瞅，估计要是我不在，就过来搭话了。”
    “还真没人敢，我一个人在外面从来没碰到过男的过来搭讪，充其量假装若无其事的瞄上几眼。”
    “那是你太厉害了，眼露凶光，把人都吓跑了。”
    “得了吧，男的是不是都有这种心理啊，不敢去找比自己个高的。”
    “这倒是，说话还得抬着头仰视，特别扭，立刻觉得自己变弱势的一方了。”
    “你是不是也这样啊，不肯在女人面前示弱，假如咱俩不认识，在外面遇到，你会找我搭讪吗？”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比你矮。”
    “得了吧，下次我把高跟鞋穿上，让你也仰视我一回，看你是什么表情。”
    陶野知道自己刚过一米八，而维密模特的高跟鞋一般都12厘米，如果樊丽娜穿上，肯定比自己高不少。
    正说着，樊丽娜手机响了，樊丽娜看了看，是文浩打来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找我啊。。。”
    一家豪华高档的餐饮会所，文浩在包间外的走廊里给樊丽娜打电话，一上来半开玩笑的质问。
    “哎，你怎么不辞而别，一转眼人就消失了。”
    可能电话里樊丽娜没说什么好话，文浩赶紧矫正态度，一本正经的说：“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赶紧过来。今天是冬至，资方老大请吃饭，所有演员都到了，就等你了。”
    樊丽娜看了一眼陶野，然后果断的说：“我不去了，我这都吃上了。”
    “你和陶野啊？”文浩敏感的一猜就中。
    “嗯。”
    “就你们俩？”
    “对啊，你干嘛，查岗啊？”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来不来啊？”
    “我们俩菜都点好了，我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去吧。”
    樊丽娜再次干脆的拒绝了文浩，而且不惜编了个瞎话，陶野听了心里很受用，瞬间涌起一阵和樊丽娜红颜知己的亲密感。可能是文浩在电话里一直苦劝樊丽娜过去，樊丽娜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人做过老板没有啊，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他说见，我们就都得随时候着，凭什么啊，我又没卖给他。”
    陶野正想着要不要假惺惺的劝劝樊丽娜，自己的手机这时也响了，他看了一下，是小婷打来的，他把排队的号码交到樊丽娜手上，跟樊丽娜示意了一下，走出了饭店。
    陶野出了饭店，接起电话，小婷在电话问陶野什么时候回来，说今天是冬至，要和陶野一起吃饺子过节，还问陶野还想吃什么，她来叫外卖。
    陶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撒了谎，说：“我在组里还没忙完呢，你自己先吃，别等我了，一会组里发盒饭。”
    小婷很失望，大声的抱怨：“你们剧组怎么这么不人道啊，连节都不让人过。盒饭有什么好吃的，你要是饿，就先少吃点，完了以后赶紧回来，我等你，多晚都得过节是不是。”
    小婷的对自己执着的热情让陶野心疼了一下，但是刹那之间还是选择了继续撒谎。
    “你别等我了，我这说不准到几点呢。。。”这时又有电话进来，就对小婷说，“你等一下啊，别挂，我有电话进来了。”
    陶野把通话切换到另外一通来电，是文浩打来的。
    文浩还在会所的包房外，烦躁焦急，“哎，你跟樊丽娜在一起呢？你劝劝她，别那么任性。。。”
    文浩拿着电话往走廊里走了几步，离开包房门口远一点，又压低声音说：“资方老大是个富二代，还在国外留过学，有点嚣张霸道。别小看一顿饭，事关樊丽娜演艺事业的前途，你知道吗，她都三十了。。。”
    “啊，她三十了！不像啊。”陶野听了有些惊讶，这出乎他的预料。
    “可不，能接到这个角色不容易，算是个不错的开始，不过都还没签合同呢，我和制片的合同也都没签呢。。。”
    陶野没等文浩说完，果断的说：“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先挂了！”
    陶野挂断文浩的电话，再切回小婷那边，小婷已经把电话先挂了。
    陶野走进饭店，找到樊丽娜，樊丽娜一脸兴奋的晃着手里排队的号码。
    “看！我今天人品爆棚，有人给了我一个号，下一桌就是咱们了。”
    “别吃了，走吧，我家里临时有点事。”陶野却冷冷的说。
    正在兴头上的樊丽娜被陶野兜头一盆冷水，一脸的尴尬错愕。樊丽娜这会似乎已经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很多人投来关注的目光，陶野也不做过多的解释，说了声“走吧”，自己就先走出了饭店。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饭店，陶野不知道该怎么跟樊丽娜解释，樊丽娜显然非常恼怒，陶野的所作所为极大的伤害了自己的自尊，她努力压抑着没有发作，也没有再跟陶野说话，独自开车先走了，两个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
    陶野一个人漫步在街头，其实时间还早，晚高峰的车流把路面堵得水泄不通。街边的饭店都非常应景的推出饺子宴，家家食客盈门，很有节日的气氛。现在人民生活真的提高了，创新出很多节日来享受生活。
    陶野想人的境遇真的很有意思，不到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为跟哪个女孩吃冬至晚餐而左右为难，现在一下子鸡飞蛋打，只能自己孤孤单单的，命运的善变可见一斑。
    文浩又打来电话，陶野苦笑了一下，接了起来。
    文浩在电话里心急火燎的问：“樊丽娜呢？”
    “没跟我在一起啊，走了一会了。不是找你去了嘛，还没到啊？”
    “没有，根本没来，手机也关机了。樊丽娜太不给面子了，演员全都倒了，就差她了，资方老大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了，说要封杀她呢。”文浩还在包房外，急得恨不得撞墙。
    “我操，他说封杀就封杀啊，吹牛逼呢吧，这哥们不还留过学吗，怎么这素质，煤老板也没见他这样的。”陶野有种要和樊丽娜同仇敌忾的架势。
    文浩气得把电话挂了，听到事情发展成这样，陶野心里倒觉得有些暖暖的痒痒的，和樊丽娜有种隔空惺惺相惜的满足。
    陶野进了一家麦当劳，麦当劳里冷冷清清的人不多。陶野要了一份巨无霸套餐，坐到窗前吃起来。他拿出手机，想刷微博打发时间，可是刚进入微博，手机就没电了，陶野看着手里的手机，气得骂了一声“操”。
    陶野问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店员：“您这能给手机充电吗？”
    店员客气又冷淡的说：“对不起，我们这不可以。”
    陶野只能闷闷的吃着，一边无聊的看着窗外打发时间，玻璃窗正对着街道，街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
    陶野一直磨蹭到八点多才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麻辣火锅的味道。陶野走进房间，看到沙发床折了起来，茶几也被拖了过去，室内空间显得大了好多。茶几上摆满了切好的肉片蔬菜蘑菇豆腐，中间居然放着一只火锅，还是鸳鸯的，只不过锅已经冷了，红油汤结成了腻腻的油块漂浮在表面。
    家里没人，陶野又到厨房卫生间转了一圈，小婷不知道去哪了，红色的小沙发上胡乱的扔着几件小婷的衣服。
    陶野赶紧把手机充上电，开了机，然后打电话给小婷，可是小婷一直在通话中。陶野挂断了电话，等了一会，小婷终于回了电话，还没等陶野开口问，小婷在电话里失声痛哭。
    陶野心里充满了愧疚，赶紧问：“怎么了，别哭啊。”
    “我姥姥老了！”小婷边哭边说。
    “什么意思，老了？”陶野一下子没听懂。
    “嗯，我走的时候，姥姥还能送我到门口，没想到是最后一面。。。”
    陶野这才听明白，小婷的姥姥去世了。
    陶野焦急的问：“你现在在哪呢？”
    “机场。”
    “几点的飞机？”
    “还不知道，飞机晚点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手机一直关机。”
    “手机那会没电了，那你等着我，我去送你，T几啊？”
    “你别来了，那么远。”
    “打个车很快，哪个航站楼？”
    陶野态度坚决，他的歉疚感因为小婷姥姥的突然离世而瞬间爆满，他一定要去给小婷送行，哪怕空跑一趟。
    。。。
    出租车行驶在四环上，盘上四元桥，行驶在机场高速上。陶野带了充电宝给手机充电，一直在跟小婷通着话。
    “上了机场高速了，快了。”
    “来不及了吧，登机时间确定了，我要进安检了。”电话里小婷语气焦急。
    “你再等我十分钟，我要是还不到，你就进去安检。”
    小婷答应了，陶野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您能稍微快点吗？”
    出租车加快速度，在机场高速上疾驰。很快到了机场，但是堵在了T3航站楼的入口。陶野赶紧结账下了车，沿着通往航站楼的坡道一路狂奔，冲进了出发大厅。
    小婷正焦急的等在安检口，她看见陶野穿过大厅的人群朝自己跑来，眼泪一下子又喷涌而出。
    陶野跑到小婷身边，一下子把小婷搂进怀里，小婷长哭不止，哭的陶野的眼圈也不禁红了，这一幕像是电影中生离死别的场景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陶野语气沉痛的问。
    “今天下午，姥姥住院了他们一直没告诉我，我妈说怕影响我复习。。。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整天在浪费时间，根本也没在学习，连姥姥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小婷痛心的自责。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姥姥这么高寿了，算是喜丧，你别太伤心了。”
    陶野找好听的话安慰小婷，又哭了一会，小婷才平静了一些。
    “我得进去了。”
    “好，那你一路平安，到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嗯。”小婷点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咱俩不会是最后一面吧。”
    “瞎说什么，你不是很快就回来嘛。”
    “嗯。。。”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看家里的火锅一点都没动。”
    “没吃，一直等你回来。你吃吧，冰箱里还有虾饺。”
    “你身上还有钱吗？”
    陶野掏出钱包，把里面最后两张一百的拿出来塞给小婷，自己只剩了几张十块的。
    “我不要，下飞机就有人来接我。”
    “过了安检先吃点东西，这点了飞机上可能不给正餐了。”
    小婷默默的接过了钱，又担心的问：“那你还有吗，打车也挺贵的。”
    “回去不用打车，我坐地铁，你赶紧进去吧！”
    陶野少有的主动亲了小婷，小婷嘴唇的皮肤因为不停的哭泣有些干燥，还有眼泪滴上的咸味。
    陶野目送小婷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门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恋爱的感觉，他开始觉得小婷是自己的一部分了，而自己的这部分现在正离开自己，让自己感到不舍。
    。。。
    陶野乘坐机场快轨，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神情有些落寞。手机响了，有微信进来，是小婷发来的，写着“登机了”
    陶野赶紧回了一条：“一路平安，到了告诉我。”
    小婷给他发过来两个红唇，陶野看到，苦涩的笑了笑。
    陶野开门回到家里，走进房间坐到靠门的小沙发上，发呆了片刻，起身过去把火锅下面的电磁炉打开。
    陶野打开冰箱门，拉开冷冻盒，果然有一盒虾饺，陶野把虾饺取出来，又顺手拿出一瓶啤酒。
    火锅汤烧热了，冒着热气，还没有完全烧开。陶野喝了一大口冰镇啤酒，环顾房间，小婷不在，显得有些冷清空荡，他突然有些不习惯独处了。小婷还没有给他发信息，这会应该正在天上飞着。陶野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十二点了，最长的夜正一分一秒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