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时刻》第九章：陶野，你别跟我争樊丽娜。

    陶野驾车行驶在机场高速辅路，往首都机场方向驶去。文浩躺在后座上，醉得几乎不省人事，饱受酒精的摧残折磨，不时难受的哼哼唧唧。
    陶野问：“要不你就坐起来，窝着更难受，想吐吗？吐出来就舒服了。”
    文浩没回答他，陶野想从后视镜里看看文浩，但是看不到，只得趁周围没车的时候赶紧转头看一眼。文浩这时酒往上涌，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想要吐，但是被他使劲憋了回去。
    陶野赶紧说：“忍一下，忍一下。你这车是租的，千万别吐车里。”
    陶野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段小岔路，赶紧开了过去。车刚停下，文浩就艰难的爬起身，扑到车门上，想把车窗按开。陶野赶紧下了车，跑过去把车门打开，他想把文浩搀出来，但是文浩已经趴在座位上，头探出车门，哇哇大吐了起来。
    这里是机场辅路的一个小岔路，有一个涵洞穿过机场高速，机场高速就在岔路的上方，川流不息的车流疾驰而过。
    陶野帮忙拍着文浩的后背，等文浩吐完了，又把他扶进车里，文浩重新躺倒在车后座上，继续昏睡。
    陶野上了车，长出了一口气，刚要重新启动车子，文浩突然迷迷糊糊的嘟囔了几句醉话。
    “樊丽娜。。。樊丽娜。。。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陶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回过头看着烂醉如泥的文浩，故意接话逗文浩继续表白。
    “行啊，我早看出来了，就等着你开口呢，然后呢。。。”
    文浩痛苦的哼哼唧唧了几声，又在醉梦中呓语了一句。
    “我。。。我想和你睡觉。。。”
    陶野被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文浩却浑然不知。这时文浩的手机响了，有微信信息进来。陶野探过身去，从文浩羽绒服口袋里翻出手机，拿着文浩的手指按了解锁。
    信息是樊丽娜发来的，写着：我到了。
    跟着又进来一条：别走错了，T2。
    陶野发动了车子，继续沿着机场辅路行进。
    文浩突然又来了一句：“你别跟我争啊。。。”
    陶野一惊，然后笑了起来，顺着文浩的话茬问：“谁要跟你争啊，谁敢跟你争啊！”
    文浩口齿含混的说：“你。。。陶。。。陶野。。。”
    陶野面露惊讶，然后自嘲的做了个鬼脸。
    “靠！胡说八道，跟我有个屁关系。”
    陶野驾车驶入机场高速主路，向首都机场T2航站楼方向驶去。
    。。。
    陶野在接机大厅的国际到达出口外等着樊丽娜，他手捧着那束鲜花，翘首张望，连续几趟航班出来的人都快走光了，还不见樊丽娜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陶野仰头又看了看通告牌，再次确认通告牌上显示樊丽娜的航班已经到达一个多小时了。
    陶野一直没给樊丽娜打电话，想要保住文浩煞费苦心设计的这份惊喜，但是都等到这会了，樊丽娜还不出来，担心出了什么变故，就给樊丽娜打了电话，打通了，但是却没有人接。
    此刻，机场海关正在严查代购逃税，对出关的乘客进行开包检查，满地都是打开着的行李箱，行李箱里装的大多是从国外购买的化妆品名牌包，场面蔚为壮观，海关工作人员正仔细的一件一件的检查。还有几十号人排成长长的队列推着行李等候检查，樊丽娜就在其中，她的行李车里有两大一小三个行李箱，樊丽娜一脸焦躁不安的看着前面检查的情况，手机在衣服口袋里响着，也不敢接。
    “你是不是还有手机没交？”
    一个在队列外巡查的工作人员听到樊丽娜的手机响，上前严厉的问。
    “没有，都交了。”
    樊丽娜非常紧张，赶紧装傻，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在口袋里发出嗡嗡声，樊丽娜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把来电按断。
    “你自己拿出来，别让我翻出出来啊，所有手机都必须暂时上交。”
    工作人员严厉的警告樊丽娜，樊丽娜只得掏出了手机，交给工作人员，还不忘给自己找个虚弱的理由，说这个手机只是备用的，不常用。
    工作人员瞪了她一眼，没理她，把手机拿走，拿到前面的检查台，放到一个盒子里，盒子里已经放了有几十只手机了。
    樊丽娜一直不接电话，然后电话又被挂断了，陶野不解的嘟囔着，“什么情况啊，没事吧！”他只得继续等待，探头往海关出口里张望，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樊丽娜这会儿还推着行李车继续等候在队列里，马上就排到她了，她神色紧张的看着前面。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女孩正接受海关工作人员的检查，几只行李箱都大敞着放在检查台上，箱子里面装的也都是国外的名牌化妆品名牌包。
    樊丽娜紧张的盯着海关工作人员的检查动作，仔细听着工作人员和被检查的女孩的对话。
    两个海关工作人员正在对女孩箱子里的商品逐一检查，一个工作人员一片一片的仔细数着面膜，另外一个负责登记。
    “这个多少钱？”
    数完了面膜，工作人员又从一堆口红里拿起一只SK2问。
    “这个不贵，人民币几十块钱吧，我自己用的。”
    被检查的女孩语气弱弱的，做出一副很低调的样子。
    “几十块钱？你以为我们傻吗？哪有，你给我再买几个。”
    工作人员显然对女孩的回答很不满意，带着火气反驳女孩的谎话。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查看着女孩的手机，翻到了微信聊天记录。
    “微信上有价钱。”
    工作人员把手机展示给被检查的女孩。
    “你还想说什么，把你进货的小票都拿出来，如实申报，配合我们工作，你已经涉嫌非法代购偷逃税款，不要想着还能侥幸蒙混过关。”
    女孩无奈的低下了头，这时后面突然一阵大乱，樊丽娜转头看去，一个中年男子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海关工作人员不停的哀求。另一张检查台上放着刚刚被查出来的名表，足足有十几块，排列整齐的放在台面上。
    这一幕让樊丽那看得心惊胆战，她终于下了决心，举起手把在一旁巡视的海关工作人员招呼了过来。
    “我想申报，我有些东西忘了申报了。”
    巡查人员心知肚明，狠狠的瞪了樊丽娜一眼。
    “你跟我过来。”
    樊丽娜跟着巡视员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里面也都是名牌化妆品，名牌包。巡视员给了她一张申报单，樊丽娜开始逐一添写补税申报单。
    陶野还在接机口等着，时不时有从海关通道出来的乘客，只要是推着大包小包很多行李的，就一堆人围上去打听，然后又扎堆议论。
    “里面打击代购呢，全部开箱，一件一件的对发票，不交税就罚没。”
    “一哥们带了十几块名表，都给查出来了，得交几百万的税，那哥们当时就跪下了，抱着工作人员的大腿直哭。”
    陶野没太留意这些人的对话，终于，他看到樊丽娜推着行李车出来了，推车的手上捏着一张报关单，樊丽娜皱着眉，表情懊丧得像是要骂人。
    陶野没有注意到樊丽娜糟糕的情绪，高兴的朝樊丽娜挥着手里的花，大声的喊着：“哎哎，这呢，这呢。”
    樊丽娜看到来接她的是陶野，有些惊讶，她在等候接机的人群的注视下，穿过长长的通道朝陶野走来。
    两个人走在通往停车场的长长的桥廊里，陶野推着行李车，那束怒发的鲜花放在行李最上面。樊丽娜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只管走，陶野推着车有些跟不上，花差点掉下来，陶野赶紧伸手把花扶稳。
    “哎，花你自己拿着行不行啊！”
    樊丽娜把花拿过来捧在怀里，一脸的焦躁不耐烦。
    “他有病啊，没事送什么花啊，本来根本不用他来接，我自己叫个车就回去了，他非得来，还越整越麻烦。东西这么多，一会要是坐不下，你跟着车后面跑啊！”
    “哎，你真是把好心当做驴肝肺，人家文浩特意租了一辆车来接你，多用心啊。”
    樊丽娜没再说什么，在前面蹭蹭蹭的走着，她心情烦躁，恨不得把手里的花立刻扔进垃圾桶。
    。。。
    文浩可能不知道樊丽娜出国才几天会带这么多这么大的行李箱，所以只是租了一辆不大的普通小轿车，车子后备箱小，只能装下一只大行李箱，另外一大一小的两只只能放在后座上，占据了几乎整个后座，把文浩挤在边上，没办法躺着，只能勉强坐着。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夜色阑珊。陶野开着车，樊丽娜坐在副驾，她一直阴沉着脸，皱着眉看着窗外。文浩的脑袋软软的耷拉着靠在车窗上，依然沉醉未醒。突然，他费劲的挣扎了一下，发出几声难受的呻吟。
    “他干嘛喝这么多，他不能喝酒啊。”樊丽娜回头看了一眼文浩，低声问陶野。
    “故意的，喝多了好酒后吐真言。”
    “什么？吐什么真言？”
    “他说他喜欢你，想。。。想抱抱你。”
    陶野还是隐瞒了文浩的原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遇到樊丽娜总想调侃几句，但是这次樊丽娜没象往常似的跟他开玩笑互怼，不客气的撅了陶野的面子。
    “抱你个头，你有点正经的没有。”
    “真的真的，嚷嚷了一路了，要不把他喊起来问问。其实我就不应该来当这个灯泡，就你俩甜甜蜜蜜的多好，非得把一个小型聚会，搞成一个大party。”
    陶野这几句话倒是出于真心想帮文浩一把，但是樊丽娜侧过点身子，严肃的看着陶野，还压低了些声音。
    “哎，你能不能找机会跟你哥们说说，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别啊，文浩人挺好的，特周到细致，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你可别挑花了眼，你也老大不小了。”陶野没有太注意樊丽娜的情绪，还不知轻重的调侃。
    樊丽娜又压低了些声音，“你还想让我怎么说。。。”
    “什么意思？”
    陶野惊讶的看了樊丽娜一眼，倒把樊丽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解释。
    “你别误会啊，跟你没关系！我是对他真没那个意思，就当他是好哥们，这种事不是他人好就行了的，你回头找机会跟他好好说说。”
    “这种事我怎么说啊，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陶野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你也别急着下结论，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樊丽娜像是真的生气了。
    这时手机响了，樊丽娜看了一下，赶紧接了起来，陶野听不清电话里说的是什么，好像打电话的人在跟樊丽娜催要什么东西，感觉樊丽娜越听越有些不耐烦。
    “明天咱们约个时间行不行，我刚下飞机还没到家呢。。。你就那么着急吗，非得这会就要。。。好吧好吧，你给我发个位置吧。”
    樊丽娜挂断电话。
    “真够烦的，用不用这么心急火燎的啊。”
    “怎么了，谁招你了。”
    “一个朋友，让我给他女朋友带的包，非得现在马上就要，说明天他们就出去旅行了，急着要用。”
    “你帮人从国外带东西啊？”
    结合今晚机场的见闻，陶野立刻明白了樊丽娜的职业现状，樊丽娜撇了陶野一眼，没说话。
    “被查了吗？”
    “废话，能不查嘛，全补了税了，这一年我都白干了，你知道吗！”
    樊丽娜眼圈有些红了，强忍着，陶野不知道该怎么劝樊丽娜，轻轻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特苍白的找补了一句。
    “没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算了吧，别给我灌鸡汤了，这活以后没法干了！”
    “你要去哪啊，地址给你发了吗？”
    “哎呀，不用你去送我，我自己去就行了”樊丽娜非常烦躁，“你俩别再给我添乱了，让人家以为我雇了俩黑社会打手呢。”樊丽娜把自己都说笑了。
    “先把文浩送回家吧，你我就不管了，车明天我帮他去还。。。代购的事儿你别跟他说啊！”
    陶野默默的点了点头。
    。。。
    车子开到一片高楼林立的小区大门外，陶野和樊丽娜都下了车。陶野打开后门把文浩连拉带拽的搬了下来，他扶着文浩，文浩身体摇摇欲坠，但是清醒了一些，樊丽娜站在旁边关心的看着他。
    文浩含含混混的问了一句：“到哪了？”
    “到你家了，谢谢你的花！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不能喝就别逞强。”
    文浩“嗯”了一声。
    “算了，都跟你说了吧，他今天是跟投资人喝的，不喝不行，剧本找到钱了。”陶野终于替文浩把他今天最想告诉樊丽娜的惊喜说了出来。
    樊丽娜果然惊喜的问：“真的？”
    文浩又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嗯……”
    “本来这个喜讯应该他自己亲口跟你说，我说算怎么回事啊。”
    “那哪天再聚，庆祝一下，车我明天帮你还吧。”樊丽娜跟文浩说完，又嘱咐了陶野一句，“你一定给他送到家啊，看着他躺下你再走。”
    “这应该是你的活，怎么都甩给我了。。。”
    “行了，别贫了！”
    樊丽娜驾车匆匆离去，陶野扶着浑身酥软摇摇晃晃的文浩，一起往小区里走去。
    。。。
    文浩住的这个小区是近几年才新建的商业楼盘，点式楼，比起陶野家那种老式的板楼显得新式高档许多，也有电梯，但是是合租的，而且是那种蚁居式的合租。一套房子里住了十几个人，几个大的房间被隔成了更小的单间出租，连客厅都被隔出来住了人，彼此用布帘子隔着。
    虽然已经大半夜了，客厅里还亮着灯，两个小伙子在熬夜打游戏，游戏里不时传来阵阵枪炮声，混合着玩家似真似假的互相攻击咒骂。
    文浩住在一个小隔间里，空间很小，除了书桌书柜和一张小的双人沙发，放不下别的家具，睡觉也只能打地铺。地板上铺着垫子，被子也没叠，陶野把文浩撂到垫子上躺好，他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水。
    陶野来到客厅，拉开冰箱，里面有几瓶不知道是谁的矿泉水，陶野拿出一大瓶，对着客厅喊了一句：“谁的水啊，我借一瓶啊。”但是没人回应他。
    陶野回到文浩的房间，倒了一杯水放在地板上文浩手能够到的地方，又帮文浩把被子盖好。他想了想，从沙发上拿过来一个靠垫，塞到文浩怀里，恶作剧的拽过文浩的胳膊抱着。
    “樊丽娜不给你抱，只能委屈你自己睡了。”陶野坏笑着，“做个桃花梦啊，心想事成。”
    。。。
    陶野乘出租车到了自己家楼下，下了车，抬头往楼上看了看，所有窗户都是黑的。
    陶野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到家里，小客厅里亮着灯，应该是小婷给他留的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地上通往房间的方向铺了一溜的报纸。
    房间门虚掩着，里面已经关了灯，一片漆黑。陶野估计小婷已经睡了，他轻轻的推开门，借着客厅里的灯光往里看，小婷侧卧在床上熟睡着。
    突然，小婷怀里蹿起一只小狗，对着陶野汪汪汪的大叫起来，吓了陶野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