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青子浑身别扭。
一想到去见阮秋莲,他就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跟阮秋莲现在就搁一座城市里,但他还没有做好见她的心理准备。
不光他不得劲,云妮儿打上车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车里气氛实在沉闷。
青子忍不住:“婶儿,恁捉急弄啥,咱明儿再去找她不行啊?”
余笙说:“我也想着明儿带你俩过去,这不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青子想了想。
他也聪明,一下就联想到了。
“是不是你跟叔打电话,叔那边出了啥事,你捉急回去呢?”
一听这话,云妮儿紧张的望着余笙。
余笙如实道:“是出事了。具体出啥事,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跟你叔打电话没说两句,他那边的手机可能没电了,通话就断了。他跟你向阳叔坐火车正往这边赶,下午就到了。我得去前面几站迎迎他们。”
青子担心的站起来,脑袋险些撞到车顶上。
“你咋去啊?开车去啊?你知道路呗?”
“我就算不知道路,沿着铁道走不就成啦。你就别跟着捉急了。”余笙将车开进胡同里,又说了几句,“马上就到地方了。把你们送到地方,我就走呢。我可没时间给你们做心理工作。见了大嫂,你俩别有情绪,不管有啥话好好说。不管咋着,她都输你们妈。”
青子小声嘟囔:“我知道。”
余笙看了看一声不吭的云妮儿,停下车后转头又交代青子,“云妮儿啥脾气,你也知道。她跟你不一样,她心里有啥话,她都不说。你领着她好好跟大嫂交流。”
青子望了一眼妹妹,“嗯”了一声回应余笙。
“好了,下车吧。”
余笙解开安全带,领着兄妹俩下车。
她敲响院门。
很快,院里就亮起了灯光。
阮秋莲披着衣裳从屋里出来,站在屋门口朝院门方向喊问:“大半夜的,谁哦?”
余笙搁门外回应:“大嫂,是我,余笙。”
说完,她看了看青子和云妮儿。
这俩孩儿都闷着脸,神态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兄妹。
他们似乎还没想好该拿出啥样的态度去面对阮秋莲。
门内传来阮秋莲急促的脚步声。
她人还没到门口,声音便响起:
“你咋大半夜的回来啦。”
阮秋莲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听上去在此刻前,她相当盼望着能见到余笙。
门打开的一刹那,阮秋莲整个人生生愣住。
她的目光落在青子和云妮儿身上,双眼逐渐变得酸胀热辣,很快盈满的滚烫的泪水。
青子和云妮儿低着头。两人的视线只到阮秋莲的膝盖处。
余笙打破两边的沉默。
“大嫂,我把俩孩儿给你带过来了。”
阮秋莲用手掌按了一下鼻子。她忍着将青子和云妮儿抱在怀里的冲动,略微哽咽道:
“快进来!”
余笙将青子和云妮儿轻轻推到阮秋莲跟前。
她再次交代俩侄儿,“好好的啊。”
看余笙没有进门的意思,阮秋莲急忙问:“你还弄啥去?”
余笙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等我办完事,再过来看你们。”
青子道:“婶儿,那你赶紧忙去吧。我跟云妮儿搁这儿,可以的。”
余笙上车。
目送她连人带车渐渐远去,云妮儿挣着青子的手追了几步。
“婶儿!”
云妮儿对着余笙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
青子拽她回来,低声斥责:“你喊啥喊!这会儿人家都睡觉呢!”
云妮儿紧紧抿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青子,云妮儿,进屋吧。”阮秋莲跟他俩说话时显得小心翼翼,“你们婶儿忙完就回来了。”
青子牵着云妮儿进门。
云妮儿停在门口,恋恋不舍的往胡同里望去。
这时已经看不到车影了。
余笙驶到胡同外,正要往大路上开,却被横在前头的一辆车挡住了道。
夜深人静的,周围还都是居民区,余笙的手放在喇叭上始终没有按下去。
她下车去跟对面那辆车的车主沟通。
还没等到她到车跟前,车主的脑袋便从靠近驾驶位的车窗里探了出来。
“余笙!”
挡道的,竟是贺琛。
贺琛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是着急出来,没有来得及梳洗。
贺琛专门到这儿来堵她的。
“我一接到我爸的电话,我就往这儿赶了。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贺琛指着她的车,“你把你的车停边上去,坐我的车。我的车跑得快些。”
他开的这辆可是正儿八经的跑车。
“别愣着了呀,赶紧的!”贺琛催促。
余笙将车子停好后,上了贺琛的车。
“我爸跟我打电话说你有急事。”贺琛道,“出什么事了?”
“先去火车站。”余笙系好安全带。
贺琛越发着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我!”
“我现在也不是特别清楚。就知道我老家一个兄弟不知道惹上什么事了,被打成重伤,情况不是很好。我们县医院治不好。我老公带着他正往这边赶。”余笙说,“我现在去火车站打听一下今天下午从我们老家到这边的火车是哪趟车,最好能拿到那趟车的经停站和时间表。之后你带我去前面几站,我得提前赶上那趟火车。”
“哦,懂了。”
贺琛一个加速,载着余笙,往火车站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火车站,两人打听到车次,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余笙对着时间和列车时间表,结合两边的速度,大致算到了她会在前方哪个车站赶上桑平他们乘坐的那趟列车。
“去廷光站。”余笙给贺琛报了地点。
开了十多个小时,中途加了一次油,他们白天十一点多到达廷光站。
迟迟等不来火车,贺琛忍不住说:“再往前面去一站吧。”
余笙说:“来不及了。前面一站二十多公里,现在开过去只能在半道上看到火车。”
现在,他们只能在这里等。
贺琛有点不信邪,“你在这里等,我去看看。”
果然跟余笙说的一样,他往下一站开的路上,远远的望见他们等的那趟列车行驶在铁轨上。
他不得不掉头。
就在他回到廷光站时,余笙已经上了那趟火车。
余笙在卧铺车厢穿梭,终于在一节卧铺车厢的吸烟处看到正在抽烟的桑平。
桑平叼着烟愁容满面的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余笙喊了一声:
“平!”
他回过神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媳妇儿怎么可能在这里!
桑平还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余笙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闪电般将没有抽完的烟丢到脚下踩灭。
来了一个毁尸灭迹。
桑平惊道:“你咋搁这儿呢?你打哪儿上车的?”
“上一站,廷光站。”余笙说。
上一站是廷光站吗?
这趟车就在上一站停了一分钟。
桑平还真没有注意。
这一刻,他只想把媳妇儿狠狠揉进怀里!
余笙却急促道:“向阳呢?”
桑平的冲动被打断。
他拉着余笙的手,将她带进一节卧铺车厢里。
向阳躺在下铺,面若死灰,奄奄一息。他头上和腹部都有伤,缠着绷带,显然是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
辛梦也跟来了。
她正红着眼用沾湿的棉花擦拭向阳干裂的双唇。
向阳的情况很不好?
满脸的死气,相当的不乐观好不好!
一看到余笙,辛梦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嗓子!”她哽咽不已。
余笙现在哪有闲工夫去安抚她的情绪。
“出去。”桑平把辛梦撵到卧铺外面去。“不喊你,你别过来。”
余笙轻轻对不肯走的辛梦说:“你先去洗洗。换我照顾向阳。”
辛梦迟疑了一下,这才离去。
余笙拿起水壶。
桑平说:“这里头的水,是你空间里的。要是没有这个水吊着他一口气儿,他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余笙的手覆在向阳身上的伤口处,给他渡了许多空间里的灵气。
辛梦突然返回,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
桑平却是大怒。
他忽的站起来,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不是说,不喊你,你别过来吗!”
辛梦被吓住了。
她支支吾吾道:“我过来拿…拿毛巾。”
“没毛巾,不会用手抹吗!”桑平骂走了她。
盯着辛梦走开,桑平回身时,发现向阳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余笙又不间断的给向阳渡灵气。
她能感觉到空间里的灵气在治愈向阳。
“好了,差不多了。剩下的,到医院再说。”看向阳保住了一条命,桑平松了口气。
他扶着余笙坐到另一边的下铺处。
余笙终于有机会问:“向阳咋弄成这样啊?”
“嗨!”桑平皱眉道,“我们去吴家山收麦。咱们村里有几家的地分到那边去了。辛梦他们几个也跟着去了。他们也不帮忙,带着相机到处拍,说的挺好听的,说是啥采风的。说了多少遍,叫他们不要乱跑。他们跟听不懂话一样,跑人家农舍去了,正好撞见人家搁里头做假钞的。”
余笙惊道:“这么说,那造假的窝点找住了?!”
“哪那么容易。我估计也就是其中一个窝点。”桑平继续道,“那造假的一伙人,当时就把辛梦他们几个逮住了。向阳不放心,找过去。他一个人跟那一伙人硬拼。当时要不是他点了那些假钞,我也看不到那农舍上面冒的黑烟,我一开始还没注意,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喊救命,我这才带人过去。去的时候,就逮住了俩造假的,其他的让跑嘞。辛梦他们几个没事,就向阳弄成这样了。”
说话间,桑平紧紧搂着余笙。
余笙顺势靠他怀里。
桑平用青色的胡茬厮磨她的耳鬓,憔悴之中透着温柔的神情。
他轻声道:“你看你一离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别出门嘞。”
余笙闻着他身上苦涩的烟草味。
她忍不住问:“你啥时候学会抽烟的?”
桑平慌了一下。
他的目光闪到一旁。
“抽烟嘛…我一直都会。”桑平老实交代,“将才那根烟,是我管人家要的。就那一根,还没抽完。真的,你可别不信。你想想我哪回回家身上带烟味儿了!”
余笙嗔他一眼,“我又没说你不能抽烟。”
桑平坦诚:“我抽的少得很,心烦的时候,管人家要一根抽。”
余笙道:“我不反对你抽烟。你最好别搁小孩儿跟前抽。”
“哎对,你过来了,小孩儿咋办?”桑平问。
“这你就别操心了。他们几个,有人管。”余笙盯了他一阵,忽然对他上下其手。
桑平有点不知所措,“你弄啥呢,这搁车上呢!我都忍住嘞,你咋就忍不住呢!”
让人家看见多不好!
余笙停下手,嗔恼他一眼,随后抬手打了他一下。
“我摸摸你身上有没有烟盒!你以为我对你干啥呢!”
桑平觍颜笑道:“难得你这么积极主动一回,我还以为你想老公呢。”
余笙又恼了他一眼。
他向余笙保证:“我平时真不抽烟。你摸吧,摸出来都是你的。”
他摆出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
余笙莫名其妙。
她要烟盒弄啥。
她就是想确认一下这男人身上到底藏了几根烟。
对面的铺上传来干涩的轻咳声。
向阳醒了,也不知醒多会儿了。
桑平靠过去,对上向阳清亮的目光。
“还认得我是谁不?”
“平哥…”向阳艰难的吐字,“嫂子…”
“别动,少说话。”余笙嘱咐他。
桑平给向阳整理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啥都不用你操心的。等到地方,送你去医院。”
向阳断断续续的说:“我…梦见…我爹娘嘞。我问他们…为啥对我那么不公平。他们只管…只管哭,啥话也不说。”
“梦都是假的。”桑平说,“你听见的哭,那不是你爹娘哭。那个辛记者一直搁你跟前哭。”
向阳忙问:“她没事吧?”
“她一点儿事都没有。等会儿我喊她过来。”桑平走出卧铺间,把躲隔壁的辛梦喊了进来。
看向阳苏醒,辛梦喜极而泣。
“呜呜呜…太好了!呜…”
桑平问向阳:“你梦里的那个声音,是不是这样哭的?”
向阳轻微的点了一下头,唇角微微浮现笑意。
桑平又说:“哪难受,再忍忍。我跟你嫂子到外面去说说话,你俩别聊太久。”
桑平拉着余笙的手,到车门那边去。
趁四下没人,余笙从空间里掏出一个大苹果。
“饿了吧。”
桑平徒手将苹果一掰两半。
余笙以为他会分一半给她。
哪知道这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搂怀里,一手拿着一半苹果,自己吃一半,给她喂一半。
“吃呀。甜的很。”
余笙羞嗔他一眼,还是凑上去咬了一口他手上的那半苹果。
嗯。是甜的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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