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厄录》第二卷 豺狼虎豹 第六十七章 夔牛战鼓

    身化真龙,雪白如炼,片片鳞甲闪耀着温润光泽,两只银白龙角泛着着淡淡金光,一双龙目更是金光璀璨,真龙五爪按着缥缈雾气,踏云而来。
    辗转腾挪间,似是以天地为画,龙爪勾描点划,道道真气似是氤氲墨迹,撕天裂地,与代寒舆化作的那只金蟾冲撞在一起。
    轰轰!
    劲气汹涌放肆,冲撞的头顶的九重紫雷劫云翻滚如浪,不过还好,劫云有灵,似是看出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一龙一蟾是私人恩怨,没想打扰雷劫,也就没有放电过来。
    钟离九那只长剑,呜呜旋转着,渐渐消去踪迹,与那只飞翔九天的幽蓝火凤融为一体,汹涌紫火化作狭长凤眸,凤羽如刀,凤喙似剑。
    灵凤长鸣于岐山,舞动在九条银鳞大蟒盘城的阴寒的明月间,道道紫火剑气纵横曲折似是电光,炽热如日。
    似是把那只银鳞月盘当成了一块云锦,火凤化作娇俏绣花小针,带着紫蓝长线,舞动穿插间,与不时扬起的蛇尾蛇头冲撞在一起,炽热烧灼阴气,低沉爆响不觉于耳,那只月盘也震颤不休,阴毒蛇嘶带着冰寒透骨的冷意,洒满阴山。
    银鳞化月,蟾为月之精,自古月亮,是为蟾宫。
    才子佳人,一个描龙,只等蟾宫折桂,一个绣凤,羞待洞房花烛。
    ......
    “你他妈!噗~”
    刚想张嘴骂人,豹尾甩砸下来,好像参天大树倒塌而下,戚辰勉强架起双剑,《地藏经》凝实内息透体而出,蔓延在周身,硬生生抗住。
    可是这狂暴劲气冲击下气血控制不住的涌上喉咙,戚辰一口鲜血喷出,人化一道黑线,撞向一片凌乱碎石。
    滋滋!
    电光乍起,一声怒喝,长枪横扫,碎石飞散,秦扶苏翻身站起,伸手搭在撞过来的戚辰背后,抗住劲气冲撞,噔噔噔退后了几步,两人才勉强站稳身躯。
    见秦扶苏身上电光浓郁,攀爬在长枪枪尖,就要再冲上去,正狠狠喘息的戚辰一把拉住他,摇摇头,
    “别急!这样不行,咱们都会死的,你脑子聪明,快想个法子,杀不了的,拖住困住就行。”
    关心则乱,说的就是秦扶苏,眼看不要命的一次次冲过去,被那只黄毛银斑豹子随意的扬起利爪,撕裂空气,劲力如刀切割。
    要不是两人跟着的奎木狼几名地卫都是常年和妖魔拼斗的人,险之又险的接过杀招,秦扶苏早就碎成一堆了。
    紧紧拉住秦扶苏,看着他前胸后背在利爪带起的风刃切割下,细碎的伤口密密麻麻,鲜血淋漓,戚辰扯了扯嘴,自己胸前也有几道,疼的嘴角抽搐不停。
    听到戚辰规劝,秦扶苏盯着他那双认真的虎眼喘息一瞬,点点头停下身躯,身上电光依旧,但眼神平静许多,转头看向战场。
    奎木狼手中拎着双柄短枪,青黄气息缠绕在枪头,化作呜呜嘶吼的狼头,硬生生抗住那只豹子的利爪,嘴角血丝闪现,周边几名身上血迹斑斑的地卫都趁着这个机会,刀兵也都对着豹子的胸腹腰腿劈砍削刺。
    战场倒是打开了,不过不是按照统领的吩咐拉开的,韦渡河那边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亢金龙组领头的,是一男一女,分别拎着刀剑,勉强能抗住那不断窜出的大象虚影,汹涌劲气,拉扯着那片小战场慢慢的离坑洞越来越远。
    可这只跟着葛青山的银斑豹子就不同了,秦扶苏不知道过了九重紫雷劫的凶兽修为要怎么分,和那只在玉龙雪山下遇到的血狼妖相比,这只豹子安静许多,更像个人,只是,随着他的利爪出现的狂风大刀,远远不是自己能够受的住的。
    然后,没有意外,自己这群人,除了修为达到道门浩然顶尖的奎木狼兄弟能勉强抗住一两爪子,现在充足了打头阵的先锋,其他人,只能在一边辅助。
    豹子力大,速度又是顶尖,凶兽也可以凌空而行,这只豹子肯定也行,而且它还能操纵风,形成刀刃,它完全可以不和自己这些人纠缠,跑到空中穿梭,或者冲到不远处的韦渡河那里,前后夹击,那这群地卫瞬间就会土崩瓦解,之后自己这群,也难逃厄运。
    呼~还好,现在的它看样子是在悠闲的逗着自己这群人,不过等到它杀意一起,就不是这个场面了。
    盯着那只斑斓花豹,秦扶苏心思急转,修为差距太大,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看着奎木狼嘴角血意越来越浓,秦扶苏不禁焦躁起来,就要不管不顾飞冲而上。
    轰隆!
    又是一道紫色闪电化作长龙飞扑而下,冲进那道裂缝,可是那深深洞底再也没有声音传过来,秦扶苏紧要牙关,抬头看着半空中的劫云,翻滚不休,好似越来越怒。
    凝眉还活着,还在坚持。
    “已经坚持了五道,不错,铁家大小姐,不比她那母老虎妹妹差。”
    耳边戚辰赞叹又是安慰,秦扶苏紧绷的心稍微缓和了一点,
    咦?那只豹子,它刚刚扬起爪子要抓向奎木狼,带动的银色风刃,在雷生轰隆中,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波澜震颤,随即又恢复了原状。
    秦扶苏眼神飞掠,瞥向远处两只硕大的血蝶紧紧依附在已经穿了衣服的柴梦身上,她正在和化身大明王菩萨相的朱雀先生对抗,在九天雷鸣中,两人的招式好像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雷!
    不管是承受雷劫跻身神兽的朱雀先生,还是这些据说是抗拒雷劫疯狂憾碎雷劫的凶兽,面对煌煌天威,看来还是没有摆脱不掉心中的一丝阴影。
    “戚兄,我长枪每次击出,你们要紧随而上,雷声可以影响它一瞬。”
    秦扶苏低声的吩咐了戚辰,缓缓闭上双眼,《天心画雷正法》运起,体内真气似笔,沿着穴道轻轻勾画间,秦扶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身上电光缓缓消散,但紧握长枪的手心中,电光却愈加闪亮,丝丝青烟带着焦黑味道传出,隐约间有沉闷如牛的兽吼声响起。
    青紫电光穿梭在长枪上,沿着墙身一路攀爬游荡,慢慢的,秦扶苏手中苍龙泣血枪被电光包围,凝聚成一只粗撞硕大的青色兽骨,电光如水,波澜不休,而秦扶苏嘴角的血迹也愈加汹涌,滴滴答答的落在石上,灿若梅花。
    天心画雷,夔牛。
    远古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部族多为精怪,狰狞丑陋,凶戾滔天,黄帝手下兵士多畏之,故皇帝遣手下捉雷兽夔牛。
    此兽单腿独角,浑身电光,吼生如天雷霹雳,震慑宵小。祭拜苍天后,黄帝剥夔牛之皮,制成战鼓,又抽取其大腿之骨,用作擂鼓之锤。
    夔牛战鼓一擂,蚩尤手下妖魔精怪以为天劫临,皆畏惧匍匐在地,蚩尤遂败。
    刚修炼《天心画雷正法》,气息不到强行运气,秦扶苏手掌一片焦黑,倒持着勉强凝绝成夔牛腿骨,朝着戚辰咧嘴一笑,齿牙也是血腥一片,飞身冲往那只悠闲的豹子。
    “唉~凶气会传染的,我大概不该遇到那只母老虎。”
    戚辰摇了摇头,自责的叹了一声,瞄了眼远处被雷劫劈出的那个坑洞,倒持双剑,身上黑气蔓延,凝聚成地藏王菩萨身边灵兽谛听模样,壮硕如狮,头顶独角,带着张扬放肆的虎吼声,紧跟在秦扶苏身后。
    秦扶苏一声爆喝,飞跃而起,隔了两三丈的空间,手中长枪兽骨对着那只银斑豹头顶虚空处,带着呜呜风声,猛然砸下。
    长枪顿在半空,枪下隐约浮现出一只闪烁着雷光的硕大青皮战鼓,随着秦扶苏手中的兽骨砸在鼓面停顿下来,那战鼓炸开间,惊天雷鸣在众人耳边炸响。
    轰隆!咔嚓!
    戚辰浑身汗毛竖起,耳中一片酸痒,牙根也是隐隐麻木,但微微眯起的虎眼一只盯着那挥动双爪的豹子。
    果然,聪明人没有说错,那只豹子本来轻蔑的盯着秦扶苏,扬起的利爪带起的银色风刃表面泛起一阵波澜,身上金黄的毛发也炸开一瞬。
    嗷呜~
    一声虎吼,双剑舞动成层层花瓣,圆润柔软,似是红唇,不再如莲花花瓣那般圆润尖锐,黑气飘扬飞舞。
    戚辰脚下加力,人贴着地面飞速旋转,漆黑花瓣边缘依然锐利,隐隐飘荡出点点猩红血色,佛韵如钟声虎吼,戚辰整个人化成了一只口含鲜花的谛听猛兽,奔跑嘶吼着朝豹子腹部撞去。
    公孙剑舞,虎嗅蔷薇。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据说豹子的腹部柔软无比,咬着漆黑带血蔷薇花朵的戚辰是这样细心想的。
    一起围攻那只豹子的地卫们都不傻,常年和妖魔对阵,最擅长找寻弱点,眼看秦扶苏虚空一骨锤,雷声炸响中这只凶兽豹子身体凝滞了刹那,心下了然。
    奎木狼几人对视一眼,分出一个擅长身法的跟着秦扶苏,作为护卫,其他四人手中短枪长剑气息蔓延,又是狼头,又是鹰爪,还有佛门罗汉相,都跟着那头顶不停炸响的雷声,对着豹子脖颈腰腹冲去。
    ......
    阴山石坑底正中的青石上,丈许方圆的焦黑,牛骨散乱的横在上面。
    铁凌霜曾经扛着一只大水牛占据此地,在周边山洞牢笼里那些留口水的小奴隶注目中,架起烤架,升起篝火,将那只肥牛烤的金黄。
    除了分出巴掌大小的一块牛肉给了虎子,其他的全部被塞进了肚中,只留下这一片焦黑和凄凉牛骨。
    现在头顶就是九重紫雷劫云,劫云下龙凤战蟾宫,坑洞边缘也是阵阵兽吼刀鸣,朱允炆好像修成了圣人,坐在小书桌旁,拎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除了每次雷龙怒吼劈下的时候皱皱眉头,最后化作放心一笑,其他时间都颇为平静。
    抱着长剑站在牢笼外的羊玄墨,却一只盯着那块焦黑的青石,头顶又是紫光一闪,雷龙怒吼声盖过接连爆响的夔牛战鼓,又深深钻入地下。
    咔咔
    石壁间碎石坠落不停,那些自囚在石洞中的巫蛊族人,大多数依然呆滞,有些是慌乱,还有些年龄比较小的,畏惧的钻到深处,只有很少,闪过莫名的星火光芒,希望之火。
    咔咔
    好像裂开一丝缝隙,一缕黑烟在从那块焦黑的青石上飘起,坑洞底瞬间蔓延着一股腥臭气息。
    抱着长剑的羊玄墨轻轻呼出一口气,拎起长剑,从那缕黑烟上移开目光,转头躬身对着读书的朱允炆恭声说到,
    “属下请您,再当一次皇帝,带着阴山这些人,去北方,那里有城内的大军在。”
    放下手中书本,朱允炆那半张没有焦黑的脸上洋溢着笑颜,转头看向山壁间,那个已经没有了铁门的洞口,一张稚嫩坚毅的脸庞,火光闪烁的眼睛紧紧盯着头上紫云,对弥漫坑洞间的臭味丝毫不觉,口中好像还在轻轻的数着数。
    当年皇帝收回目光,对羊玄墨轻轻说到,
    “大山有它的子民,巫蛊族也会有它的传承,那个孩子,会带着他的族人出去的,羊叔叔,不用担心我身上的蛇蛊,放手去做吧。”
    “是。”
    领了皇命的羊玄墨拎着长剑,缓缓踱步到那块焦黑青石前一丈,气息逐渐攀升,长剑出鞘,青白剑身一抖,琴声震颤激扬,响彻山谷。山壁间蜂窝一样的石洞门口的铁门,还有里面缠绕在女人腰腹上的铁链瞬间崩碎,叮叮当当的坠落下来。
    没有关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羊玄墨只是盯着那咔咔轻响中,溢出缕缕浓臭黑烟逐渐崩碎开来的青石。
    嗤嗤,嗤嗤。
    那黑烟应是有剧毒,青石一遇,就干枯碎裂成粉,不多时就被腐蚀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坑洞,坑洞边缘,羊玄墨静静的看着躺在坑洞中间身上散出恶臭的身影,
    一头银发,满脸苍老黑斑,紧紧闭着眼睛,身上不着片缕,干枯似鬼,还满是孔洞,一只只黑色的小蛇不断从孔洞中钻出,随即又找了个就进的小孔钻了进去。
    青光一闪,羊玄墨长剑指着他,淡淡的说到,
    “前代代寒舆,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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