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期而遇》第110章 浮生若梦11

    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有人想要她死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比起追究是谁想要她死这个问题，此刻更关心的应该是怎么逃出去。
    事后宋鸢曾经无数次感激过自己睡的是道具室而不是隔壁的化妆间，毕竟道具室的工具齐全，品种多样，她有足够的条件破门而出。
    宋鸢在浓烟中努力寻找能帮助破门的工具，脑子里无数念头扑闪而过，不能死在这里是唯一盘旋在她头脑中的。
    锤子、剪刀、扳手、螺丝刀被她一一扔到了门口，开始她想尝试撞门，但是发现这个可能性对她来说有点艰难。缺乏力量的她只能从那个破旧的门锁入手了，无比感谢这个年老体衰的拍摄中心属于对大门之内各个房间的管理，宋鸢听说年初的时候老板因为失窃问题打算换一批新门窗，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搁浅了。
    在熏人的烟气中想要拆门锁是个极度艰巨的任务，哪怕这个门锁再怎么年老体衰，也是个A级锁具，宋鸢没有什么特殊开锁技巧，只能粗暴的用螺丝刀跟锤子尝试拆锁。虽然平常看电视上用斧头开锁似乎很简单，真实行动起来，尤其在火灾中行动起来还是颇为困难的。
    门锁终于锤开的那一刻，宋鸢收回了激动地手，先找了毯子把自己整个保住再拉开门，果不其然火浪顺着门口呼啸而至……
    好不容易冲出道具室的宋鸢放眼望去全是火焰，烟气熏的看不清道路……
    她能从这几百米的路途中逃出去吗？
    宋鸢的犹豫没有超过五秒钟，然后披着毯子一头冲进了隔壁盥洗室打开水龙头。
    外面同样忙翻了天，蓝依出去买了个奶茶的功夫回来就听说剧组起火了的消息。她跑到人群中，看到大家急急忙忙清点各自损失。
    “宋导呢？”蓝依四处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鸢。
    “宋导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人群中的摄影小哥说道。
    “你们看到宋导回去了吗？”蓝依心下忐忑，开始给宋鸢打电话，但是她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先接到了宋鸢的电话，“宋导！”
    宋鸢在电话那头声音微弱，“我在……”
    “宋导你在哪里？！”蓝依继续对着电话大声喊道但是已经没有了声音。
    “消防车呢！”大家开始急急忙忙的，“还有人在火场里！”
    顾铭夕来到剧组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厂房里是大片的浓烟，周围人尝试从外围扑火。
    “怎么了？”
    “设备突然出了问题起火了。”有人对他说。
    “设备出问题起火？”顾铭夕觉得匪夷所思，然而没有给他继续思考这件事情因何而起的时间，他就收到了下一个消息：宋鸢还在火场里！
    顾铭夕心下一提，但他知道干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消防什么时候到？”
    “打电话已经过去好一会了，估计这几分钟就到了，就是不知道宋导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顾铭夕心越来越沉。
    “刚刚电话里已经没声音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每说一句都让顾铭夕觉得血液冰凉。
    他上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听说他的妤姐葬身火海……
    怎么跟简家的男人谈恋爱都得被火烧一次吗？
    “哟吼！”一道戏谑的声音跟大家的焦虑呈现截然相反的调子。
    卡卡一到剧组就看到了一脸狼狈的顾铭夕，顾铭夕刚刚第一次从火场冲出来，进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到，鬼知道这次起火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的问题，能烧的这么厉害。
    “兄弟你怎么了？”卡卡笑着。
    “救火！”顾铭夕一点都笑不出来，“救人！”
    卡卡迷惑，“怎么你们安全防范意识那么低吗？这么大的火还有人没跑出来？”
    “宋鸢还在里面！她当时在道具室休息！”顾铭夕气急败坏，“我怀疑有人蓄意纵火。”
    卡卡没关心顾铭夕后面说了什么，他看着漫天的大火，转头问顾铭夕：“你刚刚说谁还在里面？”
    “宋鸢！”顾铭夕眼睛被烟熏的不停流泪，声音焦急，“宋鸢还在里面！消防什么时候到？”
    “马上就到了！”场务一边疏散人员一边说。
    “现在怎么办？”卡卡豁然笑出声。
    “什么？”顾铭夕一时没听清，他好不容易抹掉生理性泪水，重新对焦之后就对上了卡卡那张笑脸，他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宋鸢还没被救出来吧？如果我救了她，那简风得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吧？”卡卡一脸天真。
    顾铭夕的第一反应是拉住卡卡的手臂，“你等等！”
    “放开，如果你还想救你姐姐的话。”卡卡的眼神冷了下来。
    “卡卡你不能进去！”
    “你进去的胜算比会比我大吗？就你那个弱鸡身板。”卡卡脸上笑意不减，“再者说，大明星你还要靠你那张脸吃饭的。”
    顾铭夕的手被挣开，他踌躇了一下要不要喊人拉住卡卡，但是卡卡在火光前转过头，“我不一样，虽然我长了张蛮好看的脸，但还一直挺烦这个娘兮兮的造型的。况且即便破了相，落了残疾，回到Ax我还是有大把遗产可以继承，还有侄子能养我一辈子呢。”
    “卡卡！”顾铭夕要被这个麻烦鬼气死了。
    “拜拜！”卡卡随手从旁边拽了别人逃出来裹的道具毯子，略带嫌弃的披上冲进了火场。
    顾铭夕往前追了两步，停在了门口，他刚刚好像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他立刻转头跑去门口联系救援人员，“还有两个人在火场里！”
    外面有明火，越往里反而是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卡卡耐受力很强，但是周围光线实在太昏暗了，他不太确定宋鸢会躲在哪里，只能莽撞的往里找，自己的长发反而成了这次救援最大的阻碍。空气太窒息了，他不敢开口说话，敲着地面弄出声响希望宋鸢能听到，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时间担心共振的问题了，卡卡谨慎的把自己走来的一路全都做了标记。
    这里房间并不多，连着找了几个房间没看到人之后，终于找到了盥洗室。
    啊……那个女人不至于聪明到这个地步吧？
    盥洗室周围一般都直接连着外面，他现在开始有点纠结宋鸢是不是早顺着窗户逃出去了。
    但是撞开门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卡卡？”宋鸢倒在水池旁边，沙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手机跌在不远处，她没力气去捡起来。
    “我来救你了。”卡卡对宋鸢说出这句话，这一瞬间他的鼻子有点酸，很多年前，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出这句话，那个时候年幼的他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英雄，是可以相处一辈子的导师跟亲人……
    但是那个人也有自己的亲人，他不过是那人生命中一个过客，甚至整个Ax带给那人的回忆都不能算十分美好。
    “快走！”卡卡用水池的水重新打湿了毯子，把宋鸢拉起来，视线一转才发现这间盥洗室的窗户都被防盗窗锁住了，宋鸢只能打开窗户透气，但是又怕外面的空气助长火势，用外套蘸水掩住了窗框。
    相当不专业……相当想活命。
    如果宋鸢死在这场火里，简风会怎么样呢？卡卡想着前阵子看到那个人温和的笑。大概会疯掉吧？
    宋鸢很虚弱，只能靠着卡卡一路跑出去，行进速度很慢，但所幸卡卡过来的一路都对周围做了标记，还清理了不少杂物，逃出去的路线相对安全。
    “你还好吗？”跑到一半的时候，卡卡问宋鸢，他呼吸道被熏得时间有点长，此刻说话哑的厉害。
    宋鸢用力点点头。
    卡卡摸了摸她的头。他能感觉到宋鸢其实并不很好，她身上似乎没什么力气，只能靠他的力气继续往前走，而且精神也不是很好……这个时候跟她说说话，说不定能够防止她等下直接晕过去……他见过太多在路上倒下的人了，并不希望宋鸢也那样失去意识。
    宋鸢是简风的救赎，卡卡觉得哪怕是看在那人照顾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份上，他也有那个责任把这份救赎重新带回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卡卡终于看到了正在消防的救护员……用力摆了摆手，跪倒在地上，还顺手托了一下宋鸢，宋鸢在看到救援的那一刻就晕了过去。
    “他们出来了！”周围是纷杂的声音，吵闹且不真实，脸上被套上了呼吸罩，还有救护车的声音……这样算是得救了吧？
    如果这次醒过来……她再也不要跟简风置气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在一起更重要了……
    她想好好活下去，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有一面。这是在火场里濒临死亡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她也靠着这个念头，强撑着等到了卡卡。
    卡卡？
    宋鸢突然惊醒，头顶是有些熟悉的蓝白色，身边有心电监护的声音，呼吸也恢复正常，她试着深吸一口气，嗓子生疼，但还是问：“卡卡怎么样了？”
    周围一片安静。
    宋鸢有些困惑，视线重新聚焦，试图看清周围的情况，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眼睛上，“卡卡没事，烧的最厉害的可能是他的头发，你不用担心他。”
    啊，这个冷淡的调调，她不用分辨声音都知道是谁。
    “简风。”
    “我在。”简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宋鸢觉得他越是生气和难过的时候，反而越没什么脾气，简言之就是克制。
    “简风对不起。”
    “……”对方没说话。
    “简风我爱你啊。”
    回应她的是一个拥抱，他俯下身子抱住了她，双手似乎有点颤抖。
    “简风我活下来了。”宋鸢傻笑。
    “傻瓜。”
    “简风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谁跟你吵架了？”
    宋鸢“嗯”了一声，“是我自己在发脾气。”
    “……”
    “你没错，错的是我。”
    简风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耳朵边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宋鸢笑笑，“没关系。”
    “结婚吧。”简风突然松手，低下头来俯视宋鸢的眼睛，冷静认真到可怕。
    宋鸢心脏扑通一声简直停跳。
    “我们结婚吧，好吗？”简风继续问。
    最初的那种悸动跟震惊变成了一味难以形容的酸涩，宋鸢伸出手来，抚上简风的侧脸，眉眼温柔的问：“你又怎么了？”
    “我求你。”他固执的继续讲，“我们结婚好不好？”
    “太突然了。”宋鸢寻找着平和状态下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更加正常，“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
    简风没有立即回话，他执拗的盯着宋鸢看了很久，最后撑在她耳侧俯身亲吻，属于简风那股熟悉的薄荷味裹挟着彷徨跟不安落在宋鸢的唇上，宋鸢越想越觉得心酸，他可能是真的被吓坏了。
    简风的气息逐渐离开之后，他低声回应她：“好。”
    宋鸢目送简风离开，看他小心翼翼的关好病房的门，松了口气。
    把视线重新收回到蓝白色天花板，宋鸢开始细细的理清自己的思绪。她觉得自己有一点后悔，虽然没有玫瑰、灯光跟戒指，但是劫后余生的求婚看上去也合情合理，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呢？
    宋鸢抬起自己输液的手背，她伤的其实并不算重，输液输的都是葡萄糖，如果说卡卡的头发被火烧得厉害，那么她真的是被保护的头发丝都没掉一根……她不知道那个少年到底什么身份，但是身手了得。而且现在看来，卡卡跟简风应该也有些关系。
    又是她不知道的隐秘……
    简风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虽然宋鸢没想过主动去窥探那些东西，但是正如身边人告诫她的，那些麻烦会主动找上她。
    但是简风的态度是一个远比风险和危机更需要考虑的问题。
    起码现在宋鸢从简风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执拗的疯狂跟恐慌，收到结婚请求的时候，她感觉到最多的甚至不是惊喜和高兴，而是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这样不行……这样不对的。
    “起码，不应该让他再这样下去。”宋鸢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有点担心简风。
    离开了病房的简风一扭头就看到了在病房外面的简易，简易几乎是跟简风同时到的医院，但是没能进去宋鸢的病房，只能在外面等着，硬要说他这趟过来主要需要应付的也不是宋鸢，宋鸢有什么需要应付的呢？你道歉她就会听了，真正需要认真处理的是面前这个人。
    “小风，对不起。”简易知道这次的事情跟他有直接责任。
    简风没搭理他。
    “但是我也没想到……”
    简风反手就甩了简易一个耳光。那巴掌来的太突然，简易整个人都被打蒙了，他用手背轻触唇角，开始思考有多少年没见过简风打人了。
    简风看着他，眼睛里一片寂静。
    那是他发脾气的预兆，简易知道，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我觉得姚淘不会做得那么绝。”
    “你有那个时间跟闲心推诿，不如直接告诉我姚淘现在在哪里。”简风拎着他的衣领说道，“你知道她在哪的对吗？”
    简易闭了闭眼睛，“简风，宋鸢没出什么事情，她只是在火场里受了轻伤……”
    “如果不是卡卡！”简风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吼出了声，“如果不是卡卡碰巧去剧组探班！你觉得宋鸢还有命活下来吗？！”
    “……”
    简风把视线调到一边去，试图让自己不对亲哥哥发泄情绪，他收起自己颤抖的指尖，难过又压抑的对简易说：“如果这次卡卡没有把宋鸢救出来，如果她就这样死在了火场里。今天我找的人就不只姚淘一个了……”
    “小风……”简易轻轻叹息。
    “你也要去给她陪葬。”
    简易看着简风疾步离开了医院走廊，这个样子的简风他没有见过……但是他猜测，或许简启荣跟骆萱羽去世的时候，简风也是这样悲伤难过又绝望的吧？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当年的人是真的离开了，现在命运起码给予了他一丝转机。
    但是不管命运如何对待简风这个疯子，简易还是要认真做人，或者说彻头彻尾不做人的。
    简易拨通了谭夙的电话。
    “老板，怎么了？”
    “安排送姚淘离开华国，随便哪里都好，不要让她出现在简风可能找到的地方。”简易吩咐道。
    “好的。”谭夙没有追问原因，应允了他的要求。
    挂断电话的简易对着宋鸢的病房深鞠一躬，“对不起。”
    对不起，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他知道他的整个计划里宋鸢都是那个无辜的受难者。简风想杀他的心，他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必须履行自己跟姚淘定下的契约。而且这件事情里，虽然目前的起火调查结果是那批器械的问题，但是简易总觉得姚淘不应当做出这种事情。
    简风一路走，一路气的眼睛发红。简易跟姚淘是合作的关系，自己这趟不把简易杀了，简易肯定会找机会把姚淘送走，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在京都或者说国内把姚淘找出来，以后再找她无疑海底捞针……
    但是他不能对简易下手。越想越气！
    这样一路想一路气，最后他在卡卡病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简风抬头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名，一瞬间觉得世界上是有因果报应的……
    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用心善待卡卡，如果他没在Ax救过卡卡，那么今天宋鸢未必能活着出火场……老实说，他觉得卡卡并不欠他什么，他只是在庆幸，自己最不堪的那段日子里，没有把卡卡教歪。
    推开门，卡卡一个人躺在床上，孤零零的玩着手机，看到他推门进来，手机无声的掉在了被子上。
    “卡卡。”知道他来华国好久了，但是从来没想过正式跟他碰面，今天简风才真正开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他说话。
    卡卡半天没说话，简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他并不擅长应对久别重逢，尤其这次……
    “这次谢谢你。”简风终于想到了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深深跟他鞠了一躬。
    “啊，不客气啊。”卡卡看着简风笑起来，一如十多岁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年，“这次是你欠我人情了呢！”
    “是的，这次是我欠你了。”简风笑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