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期而遇》第101章 浮生若梦2

    办公室的两个人面对面发呆。
    简风有点疑惑：“你不回去吗？”
    纪岚宇恍然“啊”了一声。
    简风发现对方似乎魂都丢掉了，想了想说：“你想去找冉烟黛？”
    “没有，我就是在想她这个时候回家了么。”
    “没有回去。”简风回答他，“宋鸢还没回来，冉烟黛肯定带着她在医院里转，你要去找就去找。”
    纪岚宇摇摇头。
    简风蹙眉，“你想找就去找。”
    “我不想找。”纪岚宇长呼一口气，“我只是关心她什么时候回家，但我并不想这个时候去找她。”
    简风不知道该作何评论，但是纪岚宇这个样子的确影响到他工作了，于是他转头对纪岚宇说：“如果你不想去找冉烟黛的话，那去找尹辞吧。”
    “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主动交辞职报告吧。”纪岚宇一脸警惕。
    简风简直不知道这个男人每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觉得你需要找尹辞去咨询一下问题，没有要你交辞职报告。”
    纪岚宇有点赌气的转过头，“我不想去找院长。”
    “如果你不去找，我下次就直接要你交辞呈。”
    “……”
    “有病就去治。”简风面色平静。
    “你才有病！”
    “没错，我有病。”简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对着纪岚宇那双惊诧的眼睛继续说，“但我积极接受治疗。”
    “……”好吧，你赢了。
    纪岚宇不得不承认简风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实力过硬之外，跟人打交道的能力也十分强悍，虽然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尹辞倒是没想到今天敲响他院长室咨询的人会是纪岚宇，着实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他医院的这群怪咖里面，纪岚宇可以说市里面最乖最温和的正常人了。
    “你想问些什么？”尹辞眯着眼轻轻笑。
    纪岚宇其实很少跟尹辞打交道，他最开始进入Saint的时候，尹辞还不是这幅某样。早些年的尹辞杀伐果决，冰块脸没人性，比现在的简风有过之无不及，然而自从他结婚特别是这两年有了孩子之后就变成恶这样一幅老好人的样子，院长室的大门也向大家打开了。
    “我……”纪岚宇要把自己的事情跟尹辞说还是有些心里抵触的。
    尹辞微微点头，“其实你推开我的门，我大概就能猜到你想跟我说什么了。”
    “……”纪岚宇抬头看着自家院长那张高深莫测的脸。
    “虽然你一直都是站在Saint那群老古董那边的，但是你的调令是我亲自下的，在调你去简风那边的时候，我也是对你做了充分调查的。”
    啊，原来是这样。纪岚宇长吐一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从进入Saint的那天起，你就应该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吧。”
    “我个人隐私荡然无存，所有的生活、工作甚至性格，都在Saint的监视之下。”纪岚宇笑笑，“这点觉悟我还是知道的。”
    尹辞给他倒了杯茶，态度十分温和关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一个反派。
    “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进入Saint的。”尹辞这么说，“虽然你选择加入Saint等于加入了超一流的医疗科研中心，但是同样的保密协定和隐私协定……”
    “很难被理解吗？”纪岚宇没想到他会对这个好奇。
    “是的，Saint最早是我父亲，也就是尹齐晟的爷爷建立起来的，他是一个极度保守固执的人，在某些方面很极端，Saint的核心部门就是这样的。”尹辞顿了顿，“加入Saint核心部门的成员，在很大程度上都被剥夺了自由。他们中很多人接受这种监督和管理，是因为自身的问题，好比简风，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个很大的威胁。但是你……”
    “嗯。”纪岚宇点点头。
    “你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正常人。”尹辞皱眉，“有的时候我无法理解，你作为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这样舍弃自由。毕竟这种控制，对很多普通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纪岚宇失笑，“我觉得你想的太复杂了。”
    “复杂？”
    “或者是我太普通了……”纪岚宇轻叹，“我选择加入Saint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大学毕业之后这里给出的工资最高，而且环境也是最好的。”
    “可是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因为钱的原因的话，Saint普通的职位就足够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了，你没必要跟董事会他们走的那么近。”
    “所以，这才是你最好奇的问题对吧。”纪岚宇笑着。
    尹辞点点头。
    “不巧，我今天来找你的事情，也跟这个也有关。”纪岚宇这么说。
    尹辞看着他的微笑，觉得他着笑的很温柔，笑的很悲伤。
    如果把每个人的一生都比做一部电影，那么纪岚宇人生胶卷的前半截还是很幸福的。
    纪岚宇出生在京都一个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父亲是个普通工人，母亲是小学教师，他的成长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母的影响，勤勉务实，并且认真好学。他从小都是老师眼中典型的好学生，智商奇高，还在学习上格外认真。纪岚宇是他们同届生中所有人的噩梦，比你聪明还比你好学，谦虚谨慎，性格上还有点憨。
    然而这种光环笼罩的人生在十四岁那年骤变，父母因为车祸去世。
    纪岚宇的家庭关系十分简单，父母是独生，祖父辈的亲人也已经离去，很远的远方亲戚都在外地，并不愿意收养他。
    他名义上的监护人是在遥远南府的一位表叔，表示自己既不会贪他父母的钱，同样也不会抚养他。十四岁的纪岚宇已经能算作大孩子了，应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他开始了长期的独居生活，一度被学校老师想要送去福利院。
    父母去世之后的纪岚宇生活很是平淡，在学校独来独往，周围很少有人跟他讲话，除了课堂经常被老师提问和参加各种数学竞赛赚取奖金之外，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任何社交。
    这种背景下的纪岚宇没能长歪，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他读大学的时候，倾慕过刘沁雨。那是个极为优秀的女孩子，隔壁法学院的院花，性格骄纵，气质优雅，是他向往的那种自信而美好的人。
    读大学的纪岚宇终于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里他说出了自己倾慕对象的名字，没想到隔天就被传的人尽皆知。
    “我说，你喜欢谁不好，去喜欢女神。”同宿舍的另外一个影像科同学恨铁不成钢，“人家能看上你这种父母双亡没车没房的人嘛？”
    “我只是喜欢而已，只要不给对方造成困扰，没有什么问题吧？”纪岚宇小心的问。
    对方摇摇头，“肯定会有影响的啦。”
    “唉？”
    “你的人气很高的好吧！而且最近刘沁雨刚好跟她的富二代男朋友分手了……”
    这并不在纪岚宇预想的范围内，但是关于纪岚宇和刘沁雨的绯闻的确被传得不像样子。他对她的喜欢，正如舍友所说的，对她造成了影响，还是负面的。
    毕竟在众人眼中纪岚宇是一个正直诚实的善人，人缘好，性格好，成绩优异，马上就要被报送去国外进修了。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刘沁雨愤怒的把给她撑伞的纪岚宇推开。
    纪岚宇一个踉跄，勉强站住，雨伞被狂风卷到了地上，他只能说：“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刘沁雨怒极反笑，“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会跟你交往吗？”
    “我没有……”
    “因为你一句话，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婊子，脚踩两条船，勾搭着富二代还吊着全校第一的学霸！”刘沁雨笑的很大声，“不愧是学霸！好心机！”
    纪岚宇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是刘沁雨对他的憎恶让他很难受，这毕竟是他喜欢着的，想要看着幸福的女孩子……
    他问了她一个问题：“我是真的没有机会吗？”
    “你算哪根葱？！”
    纪岚宇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气话，但是那场大雨中道别之后，纪岚宇转身就为她澄清了名声。
    为此他虽然勉强保住了学位，但是出国留学的机会被取消了。
    “已经很庆幸了。”纪岚宇抱着毕业证这么对舍友说。
    “……”
    “就是这样子，不知道以后还有哪家医院可以接收我。”纪岚宇笑的有些无奈，“毕竟公立医院还是很看个人风评的……”
    “你这样子只能去私立医院了。”
    “不是很好吗？私立医院的薪水很高，刚好弥补我这二十多年的贫苦生活。”纪岚宇苦中作乐。
    “可你更喜欢搞研究吧？”舍友有些心疼。
    “嗯……的确有些可惜呢。”纪岚宇叹气，大部分私立医院还是更倾向于临床医疗。而他这个样子，哪怕是私立研究所也很少有会接纳他的。
    “我这里有一个推荐……”能跟学霸做舍友并且成为朋友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他是他们那一届里影像科最具潜力的新星，也算得上名门贵胄的小少爷。
    对纪岚宇来说，加入Saint是一个十分意外并且巧合的事情。但是正如舍友所说，Saint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这个故事听到这里，尹辞才开口：“但是我在你的资料里没有找到任何不良记录……”
    “嗯。”纪岚宇笑着，“因为被消掉了。”
    “……”尹辞没想过居然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个……
    “还我一份干净清白的履历，是我加入Saint核心层同意的条件。”纪岚宇说道，“这个契约达成之后，除非我主动说，否则其他人，都不会再提起或者再知道这件事情，连你也不会知道。”
    尹辞懂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刘沁雨还是很愧疚，她原本是一个会幸福美好生活下去的女孩子……却因为我的一句话，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尹辞再次蹙眉，“但是，如果你从最开始就那么在乎这份名誉，那么最开始就不会为了让她能够摆脱学校那些流言蜚语选择这种自我牺牲的方式去……”
    “怎么说，当时还很年轻，总以为这种自我付出能够让她喜欢我一点，或者说减少一些对我的怨恨。”纪岚宇依旧笑的温柔。
    “那么后来……”
    “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喜欢。”纪岚宇看着窗外寂寥的景色，“但是后来，我喜欢上别人了啊。”
    他希望在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个纯白无瑕之人……
    “你喜欢的那个人……”尹辞想问。
    但是纪岚宇没有给他答案，他慢慢的站起身，向尹辞鞠了一躬，“谢谢院长，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
    “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做了。”
    虽然能够猜到为什么纪岚宇会有这样的表现，但是尹辞还是一点都不爽，他这个心理咨询师当的很憋屈，八卦八卦到一半就走十分是没有人性的！
    离开了院长室的纪岚宇心情很好，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还跟简风道了别。
    简风看着纪岚宇颇为轻快的背影有些疑惑，尹辞真的那么管用吗？
    宋鸢陪着冉烟黛聊了好一会，吃点心喝咖啡觉得自己都快要吃撑了。
    “对了，你是怎么跟纪岚宇认识的？”宋鸢突然问道。
    “唉？”冉烟黛闻言认真回忆了一下，“好久之前了……”
    “嗯。”
    “他差不多跟我同期进的Saint，好像比我早一点吧……”冉烟黛想着，“Saint在我从小的记忆里就是一个特别神圣的地方，我一直想着进来，但是我爸爸不准我过来……他更想我学画画或者别的什么适合淑女的工作。”
    宋鸢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纪岚宇曾经对她说过，冉烟黛刚进Saint，他就被她父亲指派来照顾她。那么，纪岚宇当时应该已经在Saint工作很久，并且得到冉烟黛父亲信任了……可是在冉烟黛口中，他们是同期。
    尹辞再次翻开属于纪岚宇的那份档案……
    纪岚宇读书期间专攻的是生物医疗药物研发，档案里记述了他毕业之后在几家公立医院的心外科工作，期间出国游学几次，并且在八年之前进入了Saint的心外科……
    那年他二十五岁，冉烟黛二十一岁。
    纪岚宇读书期间疯狂跳级，二十岁从一流医学院毕业。而此刻印在他档案上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这五年的时间，全然是伪造出来的。
    “你是这里的医生吗？”
    纪岚宇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从实验室走出来晒太阳，突然被人叫醒。
    “是的。”他本来在睡午觉，此刻被叫醒有些不适应阳光单手捂着眼睛。
    “我想问下，护士站怎么走……”
    “啊，你走错方向了。”纪岚宇坐起身来，适应了下阳光，然而看到她的一瞬间，他愣了一瞬，过了一会才淡淡的开口，“护士站在医院东边，你走到北边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到影像室，然后沿着地上粉色的贴纸走……”
    “你能再说一下吗？我没记清。”对方有些苦恼。
    “唔，我给你画一下。”纪岚宇从口袋里拿出纸笔，给她画了地图，还细心的做了标记。
    “啊，你写字真好看。”对方感叹。
    “过奖了。”纪岚宇笑着。
    “上次跟你提过的关于Saint核心区的问题……”一直照顾纪岚宇的那位长辈来问他。
    纪岚宇点头，“我同意加入。”
    “条件呢？”
    “我希望以后可以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他这么说，“我好像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以那样不堪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但纪岚宇并不清楚自己惊鸿一瞥的女神到底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
    “我的女儿冉烟黛，在心脏科工作，我希望你以后在心脏科可以好好照顾她。”
    纪岚宇看着那张资料表，笑的温柔而惨淡，“好的。”
    你对一个人的喜爱和眷恋可以持续多久？纪岚宇也不是很清楚……
    曾经的纪岚宇认为，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错误，只要不给对方造成困扰和麻烦，喜欢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那个现实太过残忍，让他差点断送了自己的一切，从那之后，他觉得，既然喜欢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那么不妨一直放在心里……不必言说，如此才能真的不给对方造成任何的困扰。
    “纪医生，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谈过恋爱？”
    “谈恋爱只会影响我做手术的速度……”他一本正经的。
    纪岚宇啊，在他们科室是出了名的钢铁直男，根本不懂感情为何物，也从来不会爱上什么女人。
    听说他读书的时候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可能是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吧？
    听说几年前那个女孩子遇到了点问题，还是纪岚宇帮忙解决的……什么问题？不清楚，好像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那真是爱得深沉啊！
    是啊，他爱的很深沉……
    爱的不被任何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