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酉时,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霞。
秦王宫正殿之内,此时已经聚集了众多阳翟城之中的权贵,彼此之间正在闲聊。
而他们彼此之间的话题当然少不了今天到达阳翟城的魏云,当中不少人对于魏云的举动都颇有意见,暗暗讽刺他假清高,又或者小人得志,自然也少不了柠檬精的存在。
“国相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有什么烦心事?”
问话之人年纪看起来与陈磊相差无几,同样是一身黑色的宽大衣服,颌下蓄着长长的胡子,若不是其表情一直很是严肃,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陈磊微微转头瞥了卫骥一眼,话语冷淡:“卫傅看错了,老夫精神好的很,能有什么烦心事?”
陈磊心中有些疑惑,这卫骥虽然一直不太待见他,但是也从来不会刻意针对他,今天竟然一开口就语带嘲讽,实在是有些奇怪。
卫骥闻言也不恼,语气仍然没什么起伏:“若是没什么心事,那陈相怎么会坐立不安?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养气的功夫都丢了,你的心乱了。”
陈磊微微有些愕然,他诧异的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卫骥,不知道这位国傅究竟是在讽刺他,还是在提醒他。
大宇帝国有规:皇子封王,其郡为国,置傅一人,导王以向善,礼如师,不臣。
也就是说秦王要向卫骥行师礼,而不是卫骥作为秦王的臣子,由此可见卫骥在秦国的地位之高,名义上足以与陈磊齐平。
按理来说,卫骥作为秦王的老师应该与秦王更为亲近才对。
但自秦王嬴秀到达秦国,卫骥为其傅开始,两人的关系便很是冷淡,连普通的师生都不如,就如同之前秦王遇刺受伤,他也没有露面,更不曾去看望。
但不管怎么说卫骥与秦王至少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矛盾。
而且卫骥之前也只是做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参与秦国之内的权力争斗,独善其身。
陈磊有些捉摸不透卫骥的想法,但还是向卫骥行了个礼,感谢道:“多谢卫傅提醒,老夫确实有些失态了。”
只不过陈磊的举动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卫骥闭上了眼睛,就那么身姿笔挺的跪坐着。
见卫骥又不搭理自己了,陈磊无奈的收回了目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眼神幽幽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磊与卫骥的地位极高,再加上他们摆出不想被打扰的姿态之后,其他人都刻意远离了一些,也没多少人关注他们,因此刚才两人的简短对话并没有被太多人注意。
倒是与两人相对的郭渠,看似在与他人交谈,实际上在时刻注意着陈磊的动静,将两人的对话都尽收耳中,心中也升起与陈磊一样的疑惑,卫骥到底只是嘲讽陈磊,还是提醒他要端正心态。
前者当然是好消息,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在利益相同的情况下,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盟友。
如果是后者,他就要提高警惕了,以免被卫骥暗中捅刀。
而除了郭渠之外,侍立在陈磊与卫骥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卫士同样也听到了这番对话,眸光闪烁,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没过多久,江继走进了大殿之内,然后端坐于首位。
“见过王上。”
“诸位快快请起,今天只是一场寻常的晚宴,众位不必如此多礼。”
江继一手微抬,示意所有人起来,然后继续说道:“感谢诸位对秦国做出的贡献,孤敬各位一杯,请!”
“王上请。”
江继端起桌案上的铜爵,双手持爵,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铜爵示意给其他人看。
其他人也是同样一饮而尽。
江继放下铜爵,笑着说道:“今晚不谈公事,大家尽情享乐,奏乐!”
随着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再加上一爵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很快便有风流文雅之士起身来到大殿中央开始起舞,大袖翩翩,长发飞舞,边舞边歌: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
“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肴既将。”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歌声与舞步相谐,与丝竹之声相合。
这男子舞到郭渠席前,两臂张开,袖子上甩,身体斜仰,撤步后退。
郭渠起身应之,举袖叉腰,上步前舞。
顿时有人起哄,高声喊道:“旋,旋,旋!”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喊:“旋,旋,旋!”
郭渠纵使是武人,但跳舞这事可难不倒他,他一点也不扭捏,说旋就旋,挥袖旋足,在大殿中央起舞。
不久之后他舞到陈磊席前,甩袖仰身,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一般这种场合,因为身份原因,即使江继说只是普通的宴会,大多数人就算以舞相属也不会选择诸如陈磊等人。
只是开始那男子胆大,又或者酒精上头,才选择了郭渠,而如今郭渠则是选择了陈磊这个对头。
以舞相属便是在酒席上起舞、劝舞的过程,前一个人跳完之后,邀请下一个人来跳,如果下一个人不肯应,或者跳的时候不愿意旋转,都是失礼的行为。
其他还比较清醒的人一边觉得很冒昧,一边又在心里期待着陈相起舞,毕竟如同陈磊这种年纪大,官位又高之人,想要见到他们旋舞是很难的。
就连江继都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陈磊,倒不是他喜欢看老头子跳舞,而是看看他究竟是会为了面子拒绝,还是就这样如了郭渠之意。
或许是卫骥之前的提醒的缘故,陈磊望着郭渠略带笑意的面孔,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抵触之意,微笑的站起身来,打算满足一下郭渠的恶趣味。
郭渠退回席上,而陈磊起身甩袖,看起来老朽的身躯以不符合其年龄的灵活动了起来。
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陈磊吸引之时,那位于陈磊身后不远处的守卫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悄然搭在了剑柄之上,而后拔剑出鞘。
借助着喧闹的声音掩护,如同一道幻影一般出现在江继身前,一道并不煊赫却充满致命杀机的剑气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喷吐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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