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仙冢》第七十七回(上)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

    第七十七回魔枪魂戮勾魂索命命元燃尽凤火燎天
    宇文洛走进石亭,一袭黑衣水流如注。
    从夜行衣滴坠下来的雨水淌向丑陋女子身前的火炉,两相触碰时,蒸腾起迷蒙水雾。
    宇文洛一声不吭的走到上官婉儿跟前。
    再一道闪电照亮世间,将宇文洛的身影扯长,指向文渊阁大门的方向。
    即使不借助闪电一瞬光芒,宇文洛也能轻而易举的将蹲坐在地的上官婉儿那张丑陋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害怕?怕我杀你。”宇文洛淡漠道。
    上官婉儿依然没有抬头:“多年共事,我不想看到你现在那张脸,想都知道,不是凶戾,就是迷茫。在我的记忆里,你曾意气风发、白衣胜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与鸣雷万亿子民心中的印象一致,雄才伟略、宰执天下。”
    “哈哈哈哈——”宇文洛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长发凌乱飘飞,身上夜行衣漆黑得比夜色更加浓重,在这样电闪雷鸣、风雨相加的寒夜,更显落魄与凄凉。
    宇文洛好不容易收敛起狂笑,清冷问道:“上官婉儿,内阁早已不是当初的内阁,你且扪心自问,真的就甘心吗?”
    上官婉儿握住壶把,将火炉上的紫砂壶提起:“我还清晰记得,你从鸿胪寺初迁文渊阁,读到文渊阁正门稼轩大将军那句三尺长剑提在手,白发依然杀强贼时,你当场神采奕奕的高声长吟对上一句,执笔辅政安天下,不令人间再春秋。”
    宇文洛冷哼一声:“天下?国民愚钝,无非有奶就是娘。纵使享尽无限虚名,那些愚民又怎能真正理解半分我的思想与才华。”
    上官婉儿手捧紫纱壶站起身来,身为凡夫俗子,久蹲忽起,巾帼右丞不禁有些头晕,站稳身子后,方才说过不想看到宇文洛如今表情的上官婉儿直视向共事多年的帝国左相,面色凄然道:“你那副失望的表情果然没让我失望,确实令我很失望。”
    面对上官婉儿的咬文嚼字,宇文洛有一瞬呆滞,果不其然,上官婉儿轻叹一声,续道:“究语法,简文字,作为帝国文学革新的发起者与完成者,你令鸣雷亿万子民受惠,并且,这种恩惠将会世代传承延续下去,并在后人的不断优化与完善中愈发熠熠生辉。”
    上官婉儿举起手中紫砂壶,紧盯宇文洛继续出声道:“壶高六寸三分,承重二斤二两……车同轨,书同文——仅凭此一项丰功伟绩,你就足以名垂青史,万古流芳。而这些功绩,尽皆冠以你宇文洛之名,你究竟在不满意什么?图求些什么?”
    宇文洛眉眼低垂,轻声道:“上官婉儿,一生枯守这座文渊阁,示以万民的,仅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名字,你不寂寞吗?每一次推行新政,分明就是意在令那些愚民受惠,可阻挠得最凶的,就是那些受惠的愚民。”顿了顿,宇文洛凄然续道:“没错,我的确背负诸多荣光,可是,再耀眼的荣光,都会被一叶所障,我那些你也承认的丰功伟绩,抵不过一次新政的推行引发的舆论。那些只见眼前小利,只想下顿温饱的愚民,鼠目寸光,冥顽不化!我们一生勤恳,满腹才华,却皆是为了这些愚民服务。分明一手缔造了整座浩然天下,却从未将真正将这天下握在手中,你甘心吗?”
    上官婉儿哑然道:“宇文洛,你到底是从何时起,偏激至此,这样的你,与你口中的愚民,可还有半点区别?”
    “哈哈哈哈——”宇文洛再次发出疯魔的狂笑。
    上官婉儿眼中盈满可悲:“堂堂一国宰相,你的器量,竟然狭隘到了此等地步……”上官婉儿摇头长叹:“帝国六大将军之首的稼轩大将军,半生仕途潦倒,报国始终无门,却依然在抓住机会后,镇守帝国东境。从来诗剑最风流,何须赋词强说愁……鸣雷万亿子民尽皆认为,稼轩大将军辛剑诗年事已高,醉心诗词,相比于镇守北门天关,抵御楼兰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镇守南域群山,雄拒南荒部族的无双将军吕奉,镇守西疆大营,强阻西域契夷武侯石勤连,稼轩大将军在东境面对一直向鸣雷示好的高弥,是一份作词养老的轻松差事,此间真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顽抗东川大泽无尽海妖,无疑是帝国东、西、南、北四方边境中最为危险的苦差。辛剑诗大将军若是如你一般,思想如此狭隘,帝国早已沦为万妖乐园,生灵涂炭。我们享受着帝国无数将士带来的宝贵和平,再苦再累,无非坐在温室里提笔挥毫,相较之下,你就没有半分愧疚?”
    “不,我只觉得,辛剑诗比那些愚民还要愚蠢,愚蠢至极。人生天地间,没道理永远为了别人而活。”宇文洛淡漠道。
    “道已不同,上官羞于与你为伍。”上官婉儿递出紫砂壶,平静道:“圣上御赐浊酒一壶,聊尽君臣最后情谊,命上官代为赐君。”
    宇文洛眼眸凝深,遥望向御书房的方向,凄楚道:“就连赐死,他都已经懒得亲力亲为了吗……”
    “圣上无非是想为你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壶中酒干,君臣情尽。从此你宇文洛与帝国皇室再无半点瓜葛,不管你以前做的事,还是即将要去做的事,帝国皇室都不会再袖手一寸。”上官婉儿将紫砂壶塞到宇文洛手中,继而错身而过,走进风狂雨骤,雷鸣电闪的夜幕。
    宇文洛怔然盯着手中紫砂壶,良久良久。
    直到壶中酒已冷,跟前火早熄,宇文洛终于双腿一软,朝御书房的方向跪倒,身上水渍早已流得差不多,文渊阁石亭更没有漏雨,不知为何,却有两滴水渍滴坠地面。
    “圣上……直到现在,您仍然是最懂宇文洛的那个人……若是万民尽皆如此,何愁开创不得前所未有之太平盛世……”揭开紫砂壶盖,宇文洛失笑道:“这壶酒,确实唯有让上官来送,我才会喝下……”
    再一道闪电照亮夜幕,远望早已没有上官婉儿的身影。
    轰隆隆……
    连绵闷声中,宇文洛仰头一口饮尽鸩酒,一把摔碎名贵紫砂壶,再次朝御书房方向跪拜伏礼,叩首三下,嘶声沙哑道:“谢主隆恩……”
    无尽雨幕中,一道漆黑身影腾空而起,飞向玄阳城西。
    俯瞰雷鸣电闪中的京都玄阳,忽见颐园北海,宇文洛失笑一声,折转方向,朝颐园北海飞掠过去。
    如今已然万念俱灰的宇文洛,忽然冒出一个有趣念头,自嘲笑道:“连赐死都没有违抗君命,选择颐园北海作为葬身之地,圣上即便不喜,也不会掘坟抛尸的吧?”
    时至深夜,又是这等雷雨相交的恶劣天气,颐园北海自然空无一人。
    宇文洛降落到娥英庙旁,迈步走进娥英庙后的南竹林。
    超凡境合品灵压溢散,宇文洛朝地面印下一掌,轰然炸响中,地面出现一个坑洞,宇文洛勾起唇,走进坑洞,仰躺而下。
    南竹被狂风吹得摇曳不止,每当夜空划过闪电,就会散落一地婆娑树影。
    茂密竹叶将暴雨挡下不少,在竹叶上汇成大滴大滴的水珠坠落,不时击打在宇文洛的脸上。
    足以鸩杀超凡境仙道修士的毒酒药效开始发作,气海丹田一片火辣。
    人生的一幕幕在宇文洛脑海里闪过。
    与上官婉儿一样,宇文洛同样是正宗科第出身,与上官婉儿一样,宇文洛同样在科举中斩获满分成绩,所以,自然也与上官婉儿一样,摘得当届状元桂冠。
    不过,不像上官婉儿,背后有陈貂寺一手扶持,宇文洛的仕途并非特别顺利,甚至一度辗转礼部、吏部、户部,更因为得罪过陈貂寺,被迁至鸿胪寺任寺卿,谁都知道,对不兴与邻国捭阖来往的鸣雷帝国来说,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堪比冷宫。
    直到后来,因为一纸关于“车同轨、书同文”的数十卷竹简谏言,得到上官婉儿的坚定力挺,亲自递呈到天子手中。
    据说,天子在看过宇文洛那数十卷竹简谏言以后,本就喜作诗词,却一向不苟言笑的李煜唐仰天大笑,夸赞“得卿之才学,何愁天下不安?”
    终于,宇文洛从无人问津的鸿胪寺调任文渊阁学士,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所提新政涉及内政制度、国事发展、军制建设,所提子民土地所有制,令鸣雷亿万子民受惠,鸣雷帝国经济如旭日东升,所提农田水利法,令鸣雷粮稻年产量增加不止两成,所提市易法,稳定物价与商品交流,帝国国库年收入稳定增长……
    自此,宇文洛凭借其卓绝的政治,逐渐压盖过上官婉儿,更获天子李煜唐亲自接见,更在二十年前那一次十年大朝里,宣布帝国改革丞相制度,将帝国丞相职位一分为二,更亲自为宇文洛加戴左相乌纱帽,亲提“宰执天下”四字赠予帝国新任左相,身位地位后来居上,以其为主,上官婉儿为辅。
    可是,坐到鸣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后,宇文洛却发现,事实并非与想象中那样,一袭朱红蟒袍笼罩在头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令宇文洛喘不过气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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