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五年六月二十日,大明京城国师府后院池塘。
孙铮和朱厚照每人一张躺椅,坐在凉伞下钓鱼,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冰镇的饮料和瓜果。
朱厚照猛然起杆,一条半斤重的鱼被扯出水面,熟练的摘鱼、换饵、抛杆,猛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铮哥,这手艺怎么样?”
“有点样子了,还行。不过静水钓和流水钓还是有区别的,河钓和海钓更是大不相同。这里边,学问多着呢。你啊,现在刚接触,等你学会享受钓鱼过程的时候,那才算得上真正的入了门。”
朱厚照躺回椅子,捧起饮料美美啜了一口,长长的出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就算享受不了钓鱼的乐趣,肯定还有别的玩意。我知道你在南海弄了好多稀罕,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真的决定了?”
“嗯!我们今天就走,以后呀,这个紫禁城、大明朝,可就真的与我无关了。对了,你安排那个替身到底靠不靠谱,别过两天给人认出来了?”
“你放心,再过几天,正德皇帝就会在赏玩湖中美景的时候,不慎落水,然后一病不起。拖上几天就驾崩,然后把这江山,传到你儿子手里。”
朱厚照沉默。
“怎么,又不舍得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甚至落水计划进行期间也照样可以后悔,随时可以回去重坐龙椅。不过等到驾崩之后,太子继了位,可就没的反悔了。除非你想造自己儿子的反……话说你不会真的想造反吧?”
“怎么会?我像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像!当年先帝在时,我觉得你迟早都要造反。那时候羽翼未丰,是不是有点遗憾?”
朱厚照哭笑不得,摘一粒葡萄丢过去砸他。孙铮顺手接住,咬在嘴里美滋滋。
“我就是有点……唉,算了,她们嫁的是皇帝,估计和朱厚照也没什么感情。罢了罢了,咱们这就走吧!”
半小时后,两人扮成南海富商,顺利出城,踏上早就备好的快艇。
朱厚照站在甲板上,再看了一眼紫禁城方向,扭头钻进船舱,找了个床铺,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黎明时分,快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出舱上甲板,孙铮已经备好了早点:“恭喜恭喜,从此摆脱权力枷锁,自由自在。赶紧吃点东西,然后一起去瞧你的新宅子。”
这就到了?
厉害!
迎着朝阳,朱厚照和孙铮一起回到国师府,朱秀荣早得到孙铮的通知,对于皇兄不想当皇帝的事情,看的很开。兄妹俩的感情不错,只是这几年见面不多,以后能够做邻居,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个儿子正是暑假期间,在家等着从没见过的舅舅来作客。
朱厚照看到孙潜和孙渊,免不了想起自己那一堆儿女。
朱秀荣玉手一挥,那都不叫事,回头让建功哥哥把侄儿侄女们都接来南海。这儿有大学堂,学的还是最新的科技知识,以后就算不从政,至少也能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比京城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朱厚照就看孙铮,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行不行啊?
“夫人安排的任务,有困难要完成,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完成!”
朱厚照大笑,这时候才真切的意识到,铮哥确实比什么劳什子皇帝强出百倍、万倍!
正德十五年七月初,在朝堂上被一群大臣狂喷了一顿的“正德皇帝”心情不好,在几个近侍陪同下,去后海乘船赏莲,不料突遇狂风,游船颠簸中失足落水。
皇帝落水一刻钟后,才被慌乱的侍从救上岸。当时看着好像没什么大碍,但回宫后当天夜里,却突然惊醒发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出现各种症状……
七月中,太平洋某处海面。
一艘超远超明朝人想象的空天母舰停泊在海面上,被当成临时营地用来驻扎。
孙铮全家,带着朱厚照一起出海散心,每天换着花样各种折腾。
今天的节目,是孙铮教朱厚照玩摩托快艇。
朱厚照掌握的很快,没一会功夫,就自己驾着快艇绕着空天母舰转圈,想要看一看这艘大船到底有多大。
孙铮则兜着两个儿子,大呼小叫在海里追鲨鱼。两个小家伙从小导气练功,根基很牢靠,坐在特意改造的摩托艇上也是一点不胆怯,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跟着自家老爹确实很幸福,总是有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好玩物事。
父子三个在海里折腾半天回舰,朱厚照已经提前回来,正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吃着烧烤,一对狭长的丹凤眼里,精光闪闪,满是憧憬。
两个小的被早等的不耐烦的朱秀荣揪着去洗澡更衣,去内室吃东西,扔下孙铮陪客人吹风。
“铮哥,这种大船,你有几条?”
“你当哥哥是神笔马良,要啥东西画出来就行的吗?还几条,就这一条,已经是花了好多年浴血奋战才换来的……哇,这什么眼神?就算不相信,至少也应该保持最起码的表面客套吧。皇帝不做没关系,多年的皇家礼仪都不要了?”
“我要这条大船!”
“行,给你!回头玩烦了还给我就成。不是不舍得让你糟蹋,是这条船上,有好多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在两百年内,都不适合抛出去见人的那种。你要船我给你,船员我也给你配齐。你想去哪儿浪就去哪儿浪,不必有顾虑。”
朱厚照自嘲一笑:“我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何必还受这么多年的罪!对了铮哥,宫里那边,你抓点紧。”
“啊?宫里还有什么事要抓紧?”
“我的孩子们呀,四个儿子,九个女儿,一个都不能少!你别只顾着自己儿子玩,我也要我儿子!”
“噢,小的都好说。只是你那个长子恐怕一时半会不好办,皇宫里那个你正挣命呢,现在他已经被册立了太子,就等着‘你’咽气蹬腿,继承大统呢。”
“唉!皇位有什么好的?坐上去,那就是坐牢啊。我那个不成器的玩意,又被母后惯坏了,哪里晓得什么……不行,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孩子不能放弃,铮哥你想想办法,还是接他出来。不能真让他做傀儡皇帝啊!”
“这个不着急,他才八岁,还来得及。倒是你那些媳妇,你想过没有,要接哪个出来?”
“啧,我现在也不知道……不是说快要驾崩了吗?你让宫里的眼线盯着点,看看哪个是真心的,哪个是虚情假意的!”
“哈,想法很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人性这东西,是最经不起检验的。所以呢,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跟着感觉走比较好。如果你自己对她们都没有感情,那就在南海重新找个谈的来的,好好谈一场自由恋爱,组建个新家庭。”
朱厚照沉默,用讨好的眼神看孙铮。
孙铮耸肩摊手:“既然你不死心,那咱们走着瞧好了。先说好了啊,你要是因为这事受到什么心灵创伤,我可不负责。嗯,完全不搭理好像也不好。那时候,我适当的嘲笑你几天好了。”
“啊?还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了,你要是不想被我嘲笑,那就别再理会那一摊子了呗。”
“哼,我就不信!做了十几年皇帝,就算再失败,还能连一点情份都落不到?”
孙铮对此投以鼓励的眼神,随后带他走进一间装着一面巨幕墙的大房间,指着操作员道:“他叫桑尼,是个傀儡,来,桑尼,给朱寿同学展示一下。”
桑尼一偏头,全身一阵抖动,变成个全金属的机械人。
“这个房间里的设备,可以及时捕捉紫禁城里的一切。你想看谁,吩咐桑尼帮你调整画面、角度就行。等你折腾完了,让桑尼擦掉痕迹就行。这世界上,除你之外,不会有别人知道。怎么样,这个安排贴心吧?”
朱厚照很激动,突然又想到个问题:“那我用它来看看那些文武官员私下是什么样,行不行?”
“这个事情本身就已经够缺德了,你还想偷窥他人隐私?不做皇帝没关系,难道连人也不做了吗?还有,这些实时画面要依靠你那个替身才能传输。超过一定范围,就没用了。”
朱厚照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他自己又不懂技术,也没法证明孙铮在骗他,只能被动接受。
自从有了这个监控室,朱厚照一下就沉迷在其中。每天除了吃饭之外,连睡觉都直接在里面打地铺。就是想看看宫里那些人,对于“自己”从溺水到驾崩之间,都有些什么反应。想凭此来判断,谁对自己真心,谁又对自己假意。
孙铮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要折腾,就由他折腾。反正慷他人之慨,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两个小子越浪越野,甚至勾引的两位夫人都喜欢上了海上飚快艇,孙铮一家是真的越玩越开心。可惜朱厚照同学,却是越看越伤心。
从监控室里,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宫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而这些举动,与他做皇帝时的印象,区别实在是太大。
看了两天监控,朱厚照心态有点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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