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侐》第212章 晋国强 (回归的太空人)

    “那应该是早就已经往生了吧，愿他安息！”庞卓语带低沉的说着，将筷子插进罐头，放弃了里面的那点鱼肉，他总是不习惯用勺子挖东西。
    “为什么他的同事没有将他拉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薛语儿很关切，女性总是想了解偏于情感方面的东西。
    荀元化没说什么，他贪婪地吮吸了几口烟，将身体靠在了椅背。
    “是这样的，几年前玛雅的一艘飞船去这附近的空间站执行维修任务。在还没到达空间站时，可能飞船外有个部件坏了，应该是被太空垃圾打坏的。他出舱准备去修一下，结果不幸被又一片高速飞行的太空垃圾正巧打坏了那个喷气背包，背包直接就将他喷出了好几公里外，连救生绳索的挂钩也被强脱开了，他的人很快就消失不见。那艘飞船也被同时打坏了一个主要燃料存储舱，燃料泄露，剩下的燃料很可能已不够回归地球，如果不立即离开这里还会有爆炸的危险。绕路去找这名宇航员的话，燃料肯定会不够，如果是核动力的没这种担心，可惜他们是一艘普通的飞船。最后他们选择了离开。”
    晋国强挤掉了最后小半截甜酒，不善饮酒的他被呛了一下，连咳几次，气氛有些沉闷略带悲凉，只有舱内的背景音乐在柔缓地进行。
    晋国强觉得还得补充一句，“从此啊，他就掉落在离地球几百千米的太空，到如今已漂浮了整整五年了吧！”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薛语儿擦了一滴眼泪，她嗓音还是沙哑显然还远未从疲惫中恢复过来，“如果是我被甩出去这么远，你怎么办呢？”她的两眼透着几分忧郁盯着庞卓。
    “怎么办？”庞卓愣了下，他睁大两眼，好像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能怎么办呀！肯定是第一时间冲出来救你呀！而且如果母舰要立刻返程，那我当然会留下来，我可不会丢下你在外面的，我保证！”庞卓信誓旦旦的样子让荀元化笑出了声。
    “怎么啦，元化，你笑什么呢？”薛语儿瞪着秀丽的双眼，“没什么，你刚才难道没听到一只单身狗兽的哀嚎么？”荀元化拉下脸装出一副苦逼模样。“得了，得了，别装！别以为我不知道有至少三个女孩在追你呢！”薛语儿这几人和晋国强也混得很熟，并不介意在他面前插诨打科的。
    荀元化没接薛语儿的话茬，他看向庞卓，“我有个问题，你如果离开了一去不回，那是不是星启号就不管了？你的职责怎么办？”面对荀元化询问，庞卓有些犹豫，“这是爱情和事业的抉择吗？”
    “哦，是这样的，我觉得更是战士在战斗开始后需要承受的东西，他对部队的誓言以及该遵循的纪律，如果谁都可以擅自离开母舰，这是不是可以归类于临阵脱逃？”荀元化有些咄咄逼人。
    庞卓猛抽一口烟，眉毛一挑，“我觉得不是，薛语儿不仅是我的女友，也是我的战友，在战斗中战友之间是不是需要互相支持？难道我见死不救？”
    气氛有些僵，薛语儿连忙插话，“你们俩个做什么呢？真想我在外面吗？真是！过分！”
    “哪有！”
    “哦，不会不会！”庞卓和荀元化赶忙止住话头，转向薛语儿打招呼。
    晋国强见差不多了，他们还得多休息，“嗯，你们三人明天谁愿意再去打捞一次，我是怕其他人没经验，宇航司严令我不准出任何差池，所以么，只能再劳烦各位一次给我把把关了。”晋国强之所以要将那个玛雅宇航员的遇难过程拿出来煽一下情，为的就是让大家对他能产生点同情，不然他们也都很累了，会有情绪。这几天的打捞卫星工作，确实很消耗体能的。
    三人互相之间看了几眼，庞卓倒是先开口了，“唉，喏，语儿，这个，完全是为了表示我刚才的诚意，也是为了对你的承诺呦！晋舰，这次任务我去！”他挺了挺腰杆，将一包甜酒挤进了嘴里。
    “你呀！你真是……”
    薛语儿有些嗔怪地看了庞卓一眼，又感觉哪里不对，迅速瞄了眼晋国强，把剩余的话咽下了肚。
    晋国强自然知道薛语儿的担忧，“庞卓，我知道你也累了，你可以再休息一天，薛语儿你就给我盯住那个玛雅的宇航员，别让他变了轨道就行，”晋国强也想让庞卓休息好，免得体力透支，他可舍不得这名优秀的战将出任何意外。
    第三天，他们接近了那个身穿灰色与红色相间的宇航员，他双手抱在怀里，两脚也弯曲着，背上的喷气背包也裂开了一个口子。他在那里慢慢翻转，好像正在等着大家。
    指挥舱里很静，只有仪器发出的声音，十几个人都默默看着那个独自漂流在如此广漠的黑暗里的人，曾经鲜活的生命已剥离了那个身躯。星启号的将他包裹在几团光晕里，好像有几只巨手捧住了这个孤独的游子。
    “庞卓，游栋梁你们可以出舱了！”
    这是吴子玉在指挥，晋国强特意将这次任务交给了他指挥，毕竟是小任务，基本没有什么危险，难度也不会很高。晋国强对他的要求是完整的将对方带回舱库，执行人员也必须安全回归。
    吴子玉是一位比较稳重的中年人，面目却非名字那般清隽反而是有些粗犷的线条轮廓，类似晋国强的那种军人气质。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第一次担任指挥任务让他很兴奋。
    第一个出舱的依然是庞卓，游栋梁随即跟上，庞卓没有在舰身上耽搁时间，直接就投入了太空。游栋梁根据初次出舱行走的规则，在舰体上停留了一会，在庞卓的指导下打开了调姿喷口，也慢慢投身于这片空域。
    下面的机械臂业已打开，打算万一手动归岸计划不成功就动用机械臂直接抓取。
    “我们已接近目标，大概还有十米距离。”庞卓汇报。
    吴子玉有些紧张，声音略带干涩，“很好，那还是按手动归岸计划进行吧！”这是让操作者用自己胸前的勾爪勾住遇难者的宇航服，使其稳定后再拖拽回舱库的计划。
    那个灰红色宇航人还在继续转动，庞卓和他在这个地球轨道的速度基本已经达到一致，庞卓还是举起叉杆，试图让其转动的幅度降低下来，不料插到了他宇航服的破背包里，叉杆猛地将庞卓的手一带，庞卓手里一松，叉杆已脱手甩了出去。
    “糟糕！游栋梁你的给我！”庞卓的声音传过来，吴子玉忙回过去，“庞卓你的语音没切到游栋梁那里。”
    “哦，抱歉，”庞卓切换了语音频道，一边对着游栋梁做着手势，游栋梁随即递过去了一根叉杆，庞卓继续降低着目标转速。
    折腾了好一会，游栋梁也上去两人合力后，目标转速才降低了一些，毕竟一个人的体积和重量加上宇航服也是比较大的，相等重量的人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改变他原来的运动轨迹，“吴总指挥，我们将目标稳定了一些，但是还得花点时间！”指挥舱里是庞卓有些气喘的声音，“很好，能看到目标是否完整么？”吴子玉问。
    过了一会，“嗯，有点瘆人，这位朋友已经成冰人了！目标相当完整没有损坏，只是宇航服有被好多东西砸过的痕迹！”这是游栋梁传来的声音。
    “这肯定是太空垃圾，毕竟五年了。还能保持住他的完整性是个奇迹！”吴子玉感叹着，“你们能将他拖回来吗？”
    指挥舱里只有“吭哧吭哧”声，两人还在努力折腾着，过了好一会庞卓才回复，“有点难度，勾上了，但很难拽得动往舱库那里移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又过了两个小时，目标的位置虽然改变了一些，但距离舱库还有一大段距离，现在目标只挪动到了机械臂的范围内。
    吴子玉眼光转向晋国强这边，但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点点头示意他尽管安排。
    “庞卓，你们也尽力了，那我们就动用第二个方案吧，用机械臂！”这个任务比较简单，所以只规划了两套方案。但首选是第一个人工方案，这个外力作用小，比较容易保护好尸体。
    “好吧，”庞卓舒了口气，他应该也有些脱力了。
    庞卓指挥起机械臂的操作人员，一只巨臂的钩爪慢慢移到目标位置，随后轻轻张开。游栋梁赶紧将那个宇航员身上的绳索绑定在二十公分粗的钢爪上，对庞卓挥手示意好了。
    两人向后退去，巨臂启动，突然绳索断了，可能在外太空的酷冷环境下的结果，毕竟五年了。
    但那具尸体又转动起来，庞卓示意巨臂停止，自己和游栋梁再次向前，一支叉杆和巨爪的磕碰终于制止住了目标的转动幅度。
    “只能拦腰锚定了，吴指挥您看？”庞卓申请应急方案，吴子玉双眉紧蹙，用钢爪去抓这个宇航员的身体是很容易因此碎裂的，因为里面就是一块冰，而这个巨爪握力实在惊人。
    但晋国强对他的要求就是保障尸体的完整性和队员的安全，现在一面是尸体完整性的降低，另一方面是队员体力迅速下降导致的安全性问题。
    晋国强能觉察到吴子玉的踌躇，作为一名初次承担指挥任务的官长，我应该给他思考的时间，但犹豫不决是大忌，晋国强没动声色，他需要观察此人是否可堪大任。
    “用机械臂吧！”吴子玉终于从两难中挣脱出来。
    晋国强欣慰的是他没有看过自己这边。也许一个队员正走向成熟了，至少决策方面。现在就看他的指挥能力到底如何。
    最难的就是钢爪握住宇航员尸体的时刻，其拿捏的力度决定成败，两位队员忙着将这个宇航员推入合适的位置，钢爪也在配合他们一起运行。
    当灰红色的宇航服终于停留在钢爪中间时，大家都松了小半口气，又旋即提起了心。因为这对巨爪正慢慢向躯体靠拢，爪面不时反射着金属光，两名队员的蓝色身形在这根巨臂下就像蝼蚁一般。
    安全第一！这也是晋国强再三对每个人告诫过的，吴子玉应该也没忘记他这次任务执行前再次强调的这句话。
    这也是晋国强的红线，任何没有触及到这个底线的操作他都任凭他们去闯荡，哪有孩子走路不摔跤的？他自己的女儿摔了，他也只在心里疼。
    巨爪已触及宇航服，但尸体还在不听移动，显然还没抓牢固。
    “再握紧0.5公分！”庞卓一边和游栋梁在两边推着这名不幸的遇难者，一边指挥着机械臂操作。
    突然，指挥舱里有一个惊叫，接着是喧哗，人们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重新坐下的晋国强也愣了，怎么了？他猛站起从前面不停晃动的人头旁边看到了吃惊的一幕，屏幕上是一片红晕从钢铁巨爪下升腾，那是什么？
    晋国强脑子里隆的炸开，是那个老道的声音，红晕会你身边升起！红晕，升起！红雾！
    不！不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