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晟春秋》第555话 畸形的进贡竞赛

    “恭喜大君上荣升朝廷正四品下的通议大夫！这可是我大宋自建国以来头一遭有人能够在朝廷获得如此高的官位呀！实在是莫大的荣光，足以向世人夸耀一番的了！”
    “是呀是呀！多亏了大君上有勇有谋，此行过后我大宋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大君上实在是英明呀！不仅带领我大宋走向如此富强的道路，便连在朝廷上的地位，如今也是如日中天呀！哈哈哈哈！”
    ……
    在送走朝廷前来宣诏的特使之后，整个大宋国内无不陷入了一片欢欣鼓舞的状态之中！可是在殿上的赵忠信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依旧是沉着一张脸面部表情地坐在殿上自己的宝座之上……
    或许是终于发现了赵忠信的异状，底下的赵盛国首先站了出来，对着赵忠信道：“大君上，您怎么了？如今您平安回到我大宋国都，又获得了朝廷如此封赏，我大宋可以说是与朝廷的关系空前稳固，这难道不都是您所想看到的吗？”
    赵忠信闻言摇了摇头道：“不！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此番朝廷虽说对我大宋大加封赏，可是我大宋除了受封了这虚无缥缈的官职之外，又得到了什么实惠呢？大梁依旧还是代表着朝廷的爪牙，还是当今天下维护朝廷权威的象征！可以说现状根本没有什么改变！
    我想，此番朝廷会如此高调不吝代价地给我大宋如此丰厚的封赏，无非只是想借此敲打敲打大梁罢了！如今大梁行事越发出格，对朝廷的态度又越发懈怠，朝廷恐怕是想借此机会让大梁知道，在这天下间，朝廷可以依靠的势力可并非是只有你大梁一家！”
    赵忠信这一通分析，可是说是句句在理，原本还在为自己在朝廷上有了更高的官位而沾沾自喜的众人们，听到此言后无不底下头去闷不做声陷入了一片沉思……
    赵盛国是一个想得通事情便尽量想通了，对于想不通的问题，则是会在有人能够解惑的前提下直接提问之人，也便因为如此，这些年他的长进可以说是唐晟一系家臣当中最大的！
    这时候，赵盛国也便正是面临了这样的情况，因此稍加思索了一下，赵盛国便再次开了口道：“大君上！您所说之事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在下认为此事也可认为是朝廷主动向我大宋释放善意呀！
    兴许朝廷方面是觉得这些年大梁确实做得有些过火了，比之当年我大宋灭亡大武让朝廷在心中的不快更甚，因此此番才想借助此次良机拉拢我大宋也并非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呀！
    至于让大梁代表朝廷维持天下局势之事，难道不能解释为朝廷如今大权放出难以一时收回吗？或许我大宋表现出足以取代大梁的能力的话，朝廷也并非不可能将如此大权授予我国的呀！
    请恕在下愚钝，您如何就断定此番朝廷只是做做样子在给大梁看敲打大梁，而不是在下所说如此情况呢？”
    对于赵盛国的问题，赵忠信并未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反而是表现得一脸赞许地对着赵盛国道：“嗯！盛国大人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您此番假设却忽略了几个细节，而所谓魔鬼往往出现在细节里，倘若忽略了这些细节，所得出的结论便会与真相相距越来越远！”
    赵盛国听了赵忠信的话之后，谦虚地向赵忠信行了一礼后道：“在下愿闻其详！”
    赵忠信见状点了点头道：“没有错！朝廷所做出的这一切动作倘若单单从表面上看的话，确实也是可以视作对我大宋的单纯拉拢动作！然而问题出就出在此番朝廷给我的官职实在是太高了！”
    “太高了？”说到这里，赵盛国突然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对着赵忠信道：“原来如此，大君上！在下明白了！”
    赵忠信见赵盛国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领悟自己的意思，在吃惊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惊喜，于是赵忠信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笑着对赵盛国道：“盛国大人如今的领悟力如此之高，实在是我大宋之福！如此甚好！只不过这朝堂之上或许还有人并不甚了解这个中的奥秘，便辛苦盛国大人为大军解释一番吧！”
    赵盛国谦虚地再次对赵忠信行了一礼后接过他的话头道：“大君上如此夸赞在下，在下实在诚惶诚恐！在下只不过有些个人愚见一时想不通，所幸有大君上点拨一番，在下才能朝着正确的方向思考问题罢了！”
    说罢，赵盛国便转过头来，果然见到这朝堂之上的众人几乎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与赵忠信两个人！话说回来，二人只顾自顾在一边互相打哑谜一般地说着那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又如何能不让人感到疑惑呢？
    见所有人此时确实都如赵忠信所言的那般对于他们二人所言之事感到一头雾水，于是赵盛国便依照赵忠信所吩咐的那般向众人行了一礼后道：“诸位！正如大君上所言，此番朝廷方面突然给予大君上以正四品下通议大夫的官职，虽说确实符合大君上一个天下大国大君的身份，可是诸位别忘了，那大梁国君梁秀武至今在朝廷的官职可还是从四品上的太府少卿！
    朝廷此番加封大君上为正四品下通议大夫虽说是好事，可是大君上的官位目前却整整高了大梁国君梁秀武整整一级！倘若朝廷真的是想要拉拢我大宋的话，他们会这样做吗？如此岂不是故意将我大宋架在火上烤吗？”
    听到赵盛国的话，众人不由得频频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倘若朝廷果真是要拉拢我大宋的话，那么他们理应在成功拉拢我方之前尽量表现出诚意的同时，减少我大宋的影响力，以防止我大宋引起大梁的警觉，待时机成熟再将实质的权力进行转移吧？
    然而朝廷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给了个高了梁秀武刚好一级的官位！这官位是虚的，朝廷给出去征讨天下的大义名分才是实的，如此避实就虚的做法绝非是对我大宋有利的做法！
    根据当下天下形势来看的话，这恐怕是朝廷见到现在的大梁如此嚣张跋扈，而这些年对朝廷却越发懈怠，所制订出来的以退为进之策吧！
    朝廷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想必将会立即引起梁秀武的警觉，而大梁也肯定会有所回应！眼下虽说暂时大梁的威胁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是朝廷与大梁的关系恐怕会再次升温，到那时候势必还会给我大宋带来不小的麻烦！我们还是不要太过大意呀！”赵盛国分析道。
    听了赵盛国的这一番分析之后，所有人恍然大悟，无不称赞起赵忠信与赵盛国二人眼光独到，见解独特，一时间整个朝堂再次又热闹了起来……
    见大伙似乎都已经明白了二人所说的一切之后，赵盛国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赵忠信道：“君上！在下分析得是否到位？”
    赵忠信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大致就是这么回事！根据这一番推论我们可以知晓，待什么时候朝廷向大梁进行加封之后，大梁真正可以说是实至名归的时候，便是我大宋下一次危机的开始！
    如此，趁着这段时间的空挡，我们必须加大力度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要尽力继续扩大国内发展，稳定武郡的政局，另外一方面则要抓好军备，时刻做好应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态！”
    “是！大君上英明！君上英明！”众人齐声道。
    通过这一件事之后，果然大宋上下被朝廷加封之事，在朝廷颁布诏书昭告天下之后，立刻引起了大梁朝堂上下的注意！
    而梁秀武也并非是傻子，他自然第一时间便清楚了朝廷的用意，并且立刻派出特使，组织了庞大的进贡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太京的天子送去了来自大梁的“亲切问候”，并且这样的“亲切问候”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未曾停止过……
    这阵势就仿佛是唯恐朝廷认为大梁的诚意不够而做出的过激反应！不过尽管大梁方面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但是朝廷这边的目的很显然是已经达到了，因此朝廷方面为了展现自己这边的诚意，既然实在的已经都给了，虚的也不差那么一丁点了！
    于是，在大梁再次恢复与朝廷的关系之后，朝廷这边也立马加封了大梁自梁秀武以下一干重臣在朝廷当中的官职，其加封力度比之此前对大宋的加封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上大梁朝中主要的核心重臣都直接升级两等以上，而其国君梁秀武则直接加封至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距离朝廷最核心的三品官职谨差一步之遥！
    这边值得一提的是，以朝廷目前的官制，自有史以来这朝廷当中上三品的官职基本都是授予在京的几家贵族世袭继承的，至于一品大员甚至几乎仅有与天子一门的几家权贵才可担任！而像梁秀武或者赵忠信这类有自己的封国的诸侯外臣，他们基本仅仅只有名义上在朝廷上的官职，却无法触及朝廷内部的事务！因此正四品上的官职基本上已经算是朝廷有史以来加封给天下诸侯的最高官位了！
    如今大梁国君得到了这样的官位，那简直就可以说是可以在天下吹嘘一番，留名青史之事了！而更为重要的是，朝廷此番出手如此大方，也便意味着他们与大梁的关系越发稳固了起来！也因此，大梁方面原本刚刚被压下去的图谋天下的企图，在这事儿发生之后不久也便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原本也都在大宋这边的意料之中，而赵忠信也早便有了应对之策！因此，在大梁方面刚刚得到朝廷的加封的消息传到大宋之后，大宋当即也做出了相对应的反应，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以及同样规格的进贡大摇大摆地送至了太京，做出要拉拢朝廷的姿态！
    而大梁方面很显然对大宋如此突然的行动也是相当地在意，于是也在大宋出手之后，再次反常地也找出了适当的借口向朝廷进献了贡品！
    于是，两国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便变得相当地微妙，而这场旷世未闻的向朝廷进贡的大赛，便犹如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双方势力分别为了各自的目的展开了一场财力的拼搏！
    两国之间的较劲实际上毫无意外地便宜了朝廷，一方面朝廷在双方的这场较量之中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得到了大量的实惠！另外一方面朝廷在双方这场几乎可以称之为畸形的较量当中，在给出许多实惠之后，终究还是放弃了遵循数百年来的规矩，让梁秀武与赵忠信分别一路加封官位，甚至是到了几乎没有底线的地步了……
    于是，这场较量仅仅才经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二人接连接受朝廷加封，都分别突破朝廷三品官职不授封于天下诸侯的规矩，梁秀武晋升为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而赵忠信则晋升为从三品的归德将军！
    从某种意义上讲，二人此番都借由此次的较量无意当中创造了历史！不过这一回的较量很显然实际综合国力较强的大宋明显占据了上风，而赵忠信的目的也并非是拉拢朝廷获取更高的官位，因此大宋这边在此次较量中便显得相当地从容不迫！
    相对的，此番大梁便显得有些患得患失，各方面也便被大宋牵着鼻子走！为了对抗大宋在朝廷事务上的动作，大梁方面的国力显得越发疲软，最终已经消耗到无力再持续这样的“进贡竞赛”了之后，此事才终于暂告一段落……
    而大宋这边显然也并不想过分刺激到大梁，在双方的较量达到一个平衡之后，大宋方面也便相当有默契地停止继续向朝廷进贡，整个天下便又这样再次进入了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