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晟春秋》第531话 刚柔并济的提议

    老实说，刚刚收到大宋方面的这封信件的时候，田义廉并没有当回事的！可是坏就坏在大宋向南齐阵营这边所发出的书信并非是秘密地私底下向南齐高层直接发出的，而是直接公开在一夜之间散播在整个南齐阵营之中！这才一夜之间，整个南齐阵营当中对于此事便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而在收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仅仅半天，整支大军可以说是一下子便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军心开始涣散，以至于开始时不时地有逃兵开始出现！
    起初，这些逃兵的规模还不大，田义廉的督战队还有办法来得及抓住这些逃兵，并且将这些临阵脱逃的逃兵就地处决，以重振军心！
    非但如此，为了让已经涣散的军心能够重新变得稳固！田义廉还为此事公开举办了数场公开大会，向众位将士阐明了南齐后方稳固，南齐上下有着杀灭一切敢于来犯之敌的决心！
    当然啦，有这个决心是好的！而田义廉在那高台之上的一番话也确实振奋人心！然而倒霉就倒霉在，当理想与现实产生极大的落差的时候，血淋淋的现实上的真相，便足以将这南齐的全军上下的军心给彻底击垮！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之就在这几天，从南齐的后方开始涌出了大量的暴民以及难民，竟是开始由田义廉军的背后朝着南齐与大宋的边境开始发起冲击！大量走投无路的南齐百姓为了生存，他们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希望能从南齐的封锁当中冲出去，以求一条生路！
    当然，虽说南齐采用的是农民兵制度，许多百姓家中都自备有武器装备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武装起来！可是在国内各村当中的精装青年基本都为了应付与大宋边境的战事而被紧急征兆了！这些大量的难民暴民多是已经没了活路的南齐老弱妇孺，其战斗力是根本与田义廉这支正规军无法同日而语的！
    如果仅凭实力两方人马要直接硬碰硬的话，这些暴民难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田义廉军的对手的！更别说即便他们顺利越过了田义廉军的防线，其后方还有虽说不愿意承认，可是实力确实远超田义廉军的大宋军团在那边境上戳着呢！
    然而，对于南齐方面来说，这些所谓的“暴民”、“难民”说白了都不是敌人，都是自己的父老乡亲，那可都是自己人呀！即便田义廉他们下令镇压，可是这些士兵也根本无法对这些百姓痛下杀手！
    因此，田义廉面对这些从背后涌向他们的这些百姓的时候，只得下令强行拦截，却是不敢下令对这些百姓直接进行全力反击！
    如此被动的作战方式前所未见，其收效自然也便变得相当微弱！在两方人马刚刚接触的时候，双方立刻造成了剧烈的肢体冲突！随后，竟是开始在田义廉军队伍当中出现了士兵的惊呼声，似乎是某一名士兵认出了在人群当中混战的那些老百姓正被自己的同袍战友以极其野蛮的手段给打倒在地！
    起初这只是零零散散的个别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事件渐渐发酵变得更加严重！到最后，整个事件的规模不仅仅演变得越发严重，并且连田义廉军内部竟也出现了因为某些原因而造成的内讧！
    这原本平静的边境前线，由于这么一群老百姓朝着这边前来闹了这么一下，竟是造成了一片不小的混乱！这样的混乱造成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它直接导致了田义廉军这边的防线一下子出现了数个缺口，不少已经几乎被逼疯了的百姓竟是通过这些防线上的缺口试图越过南齐与大宋的边境，开始朝着大宋军的防区涌了过去……
    这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虽说这些百姓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装人员，可是南齐这边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被大宋拿来当做南齐挑事的证据，从而开启两国的战端！
    到那时候，大宋这十万大军一拥而上，海上那两百搜装备着龙炮的战舰从海岸线上全面进逼南齐！南齐如何有任何还手之力？
    即便不去想那么远，单单只看当下这些朝着大宋军方向涌去的那些百姓！倘若大宋果真要拦住他们的话，他们可不会像田义廉他们那般仁慈，必然是将这些老弱妇孺给屠戮得一干二净！
    然而，对于眼前的这一切，田义廉可以说是想管也来不及了也根本管不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绝望的南齐百姓朝着大宋阵营冲了进去，并且很快地便被大宋军方面给控制了下来……
    当见到这一幕之后，仿佛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那些还在试图突破田义廉军的防线的所有人都渐渐开始认为，即便是勉强从此地通过的话，前面的路也未必是一条生路，说不定还是一条更加令人绝望的死路！
    见这些原本还有些疯狂的百姓渐渐停下了突破他们防线的动作，抵抗也渐渐微弱了下来，田义廉军原本那短暂的混乱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那些慌乱的百姓在认清了眼下的情况之后，也渐渐地开始脱离了与田义廉军的接触，开始朝着其他方向逃散了……
    一切重归于平静，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并未发生一般！所有人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岗位，继续与边境对面的大宋军继续沿着这条既近又遥远的边境线相互对峙了起来……
    田义廉原本此时便犹如在这纷乱的战场之上的一个小插曲一般，便就会这样过去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回他又天真了……
    在发生此事之后的隔天，田义廉他们这边各营便频频传出出现逃兵的消息！起初田义廉还不明事实的真相，因而只是派兵由南齐一侧搜捕这些逃兵！本以为只要这样，便能轻而易举地将军中出现逃兵的情况给镇压下去！
    可出乎田义廉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这一番动作非但没能阻止军中再次出现逃兵，抓了整整一天他们甚至连一名逃兵的踪迹都没能发现！
    此事一直困惑着田义廉许久，一直到了田义廉军开始扩大规模而终于从几名逃兵临行前还未来得及带走的几封散落在营地之内的纸条发现了端倪！
    原来，此前越过南齐与大宋边境的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们在被大宋军制住之后并没有遇害！在控制住这些难民稳住他们的情绪之后，他们非但妥善地将这些难民安顿好了，甚至他们还有一部分人被分到了土地，另外一部分人则在大宋从事其他生产工作，总之他们在大宋都得到了生活所需的一切，得以在大宋安居乐业！
    为了感激大宋对他们的照顾，这一部分百姓竟是自愿自发地写出了这些书信投到田义廉军的阵营当中，试图将那些依旧受困于南齐水深火热的南齐军将士给煽乎到大宋这边！
    起初田义廉还有些怀疑这是大宋那边伪造出来的东西，以为这是大宋他们为了蛊惑自己这边的军心，煽动更多的军中将士反叛的伎俩！
    可是他们最后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最终都无不证实了这些发往军中的书信都是来自于叛逃到大宋的南齐人之手！不过这不是关键，事实上即便这些东西都是大宋伪造的，在当下无论田义廉他们再做什么事情想要去补救，那也根本无济于事了！因为南齐失去的不是那简单的几个兵，他们丧失的是人心……
    仅仅这数日，田义廉这边各营便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百名潜逃至大宋的逃兵，而他们的行为现在极有可能正影响着更多的士兵，可是田义廉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因为他不可能知晓下一个要逃至大宋那边的士兵究竟是哪一个！即便知道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意对任何一名士兵滥用军法，否则将会使这本就已经不是很强的士气变得更加低落，那这军队也便没法带了！
    这事儿对于还处于前线的田义廉来说不能不说是莫大的危机，在当下人心已经如此涣散的情况下，再惹上这么一档子事，现在看着或许没什么，待时间长了，不用大宋出手，他这一支军队便将不攻自破，教对方拆了个干净了！
    到了这时候，田义廉已经不得不去考虑关于大宋此前提出的建议了！虽然说他并无法代替田忠庆为南齐的前途做出任何的决定，可是至少他还是有能力去劝谏自己的国君去接受这样的提议！
    于是，刚刚想到这一点，田义廉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定要回去国都向田忠庆阐明这一切！因为他相当清楚，至少在前线形势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而军中日益短缺的后勤物资等问题，此时反而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田义廉是想到便要去做事的人，因此他刚刚下定决心，便当即让手下准备好了一切，便动身回到了南齐国都！
    说实话，田义廉在出发前对于返回国都之事虽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他此行却是因为形势所逼出于无奈，他自己本人却是对此行并没有多强的意愿的！
    可是，当他这一路赶回国都，在所经之地所见到的民间实际的一片惨状，再看到宫中国君田忠庆那一副颓废的样子，才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再次让他坚定了向田忠庆提出大宋的提议，并劝导他接受大宋意见的决心！
    田忠庆在看过了田义廉交给他的关于大宋对于南齐提出的投诚的“建议”之后，他不由得激动得双手颤抖了起来，连声骂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当下将我南齐逼迫至此绝境的不正是大宋这些人吗？如今却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实在是厚颜无耻至极！”
    对于田忠庆的愤怒，田义廉自是心知肚明的！虽说即便没有大宋如此大兵压境，将南齐给封锁住了，还挑动民间不断向南齐当局施压，就南齐原本的情况也已经是苦不堪言，民间的老百姓也已经是惨兮兮的，并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归根结度，南齐的问题还是出自于自身，倘若南齐这些年没有跟在大武的屁股后面惟命是从穷兵黩武的话，又岂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田忠庆无非就是借着这么个事儿，想在自己人面前将这个责任分散出去罢了……
    不过，田义廉此行并不是与田忠庆争辩此事究竟孰是孰非的问题，因为那将会是毫无意义的！因此，田义廉接下来也只得顺着田忠庆的话劝道：“君上所言极是！只不过如今我南齐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所谓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便连大武也不管我们了，我们总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与大宋死磕到底，于我南齐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正如大宋方面所言，他们所开出的条件对于我南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北齐已然归并于大宋，那姜正幸不还是好好地维持着北齐政权，保有着自己政权团队的原班人马？
    倘若大宋果真兑现承诺，这对我们南齐又有何损失？不！正好相反，如果我们依附大宋的话，困扰我南齐多年的债务问题将会在一夕之间迎刃而解！
    君上！我们跟随大武多年，唯大武马首是瞻！除了一开始那几年混了点好处，我南齐这些年哪一次打仗不是在给大武当挡箭牌？死伤最多的哪一次不是我南齐的将士？可是死的人总是我们最多，好处却都是大武给拿走了！这难道不是我南齐的悲哀吗？
    倘若要细究起来的话，造成我南齐今日之困境的罪魁祸首不正是大武吗？可是，如今我南齐遭此大难，他们又在哪里呢？反倒是大宋，虽然此时大兵压境，却未动一兵一卒侵攻我南齐半寸土地！非但如此，他们还在全天下所有人都不愿接纳我南齐难民的时候，将他们一一接纳安顿好了，这难道不足以体现他们的诚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