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长吁出一口气。只要不是逄枭造了反,大周朝就还有救。她自认不是什么聪明的女子,不能与忠顺亲王妃相比,可久居高位,又常与勋贵女眷们交流,对朝中之事皇后也是知道一些的。这天下稳定与否,并不全在李启天,而在逄枭。若是逄枭肯甘心为臣,就一切好说。可若逄枭几时有了反叛之心,凭李启天是根本抵挡不住的。这也是为何李启天几次三番要铲除逄枭的原因。只要不是逄枭造反,他们不至于腹背受敌,眼下的危机也还有希望可解。皇后堆笑,劝说道:“圣上息怒,忠顺亲王奉旨赈灾,购置粮食养活百姓也是职责所在,您千万别动气。这会子正是内忧外患,需要圣上与臣子们齐心合力共同抗击鞑靼的时候,圣上若是这会子误解了忠顺亲王,怕就要着了有心之人的道。”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小心翼翼观察着李启天的神色将话说完,没见李启天当场暴怒,皇后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暗想圣上到底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等关键时候不分轻重的行事。可谁知她的一口气许是松的太早,李启天黑沉着脸抬眸看着皇后半晌,忽然随手抓了一样东西便往皇后身上砸来。二人距离不远,皇后又没有防备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个硬物正中她的额头,疼的她眼前发黑,甚至有一瞬失去了神智。看着落在地上破碎成几片的瓷碟,李启天的怒吼仿若咆哮的狮子:“好,很好!朕这些年竟养出个别人的皇后来!”皇后刚一回神便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跳,立马警觉自己方才是多言了。提裙摆端正跪下,皇后连磕了三个响头,耳中嗡鸣头上生疼也不在乎。“圣上息怒,臣妾一切都是为了圣上着想。如今正是急需抵抗鞑靼的时候,着实没有再去考虑其他的时间。圣上乃当世明君,一切都想的清楚明白,臣妾也是关心则乱才会多言。臣妾不该干预朝政,臣妾再不敢了。”李启天眯着眼盯着皇后的身影,怒气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的妻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女子就是个寻常村妇,厚道,干起活也麻利,她是命好嫁给了他,才有了做皇后的机缘,这些年来一直安分守己,也从不会多参与朝堂之事。她做人做事又都笨笨的……若是会做人做事,又哪里会为逄枭说情?李启天虽想得开,可依旧意难平,嘲讽道:“里外不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朝廷中那些大臣们各站一派,各有各的考量,没想到到了你这里也是如此,真真叫朕恶心的很!”皇后浑身冰凉,像是寒冬腊月被扔进了冰窟窿。当年他们只做寻常夫妻时,即便谈不上有多蜜里调油,可也照旧是夫妻和美的。只是李启天越爬越高,她也就距离他越来越远了,如今竟已经看不上她了!她人老珠黄,可宫中那些娇艳欲滴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可不少。想来多年夫妻,到如今李启天看遍了繁华,就算亲情都给磨的一干二净了?虽然这样想也能宽慰自己,也想得开,但皇后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否定她,逄枭与秦宜宁也是成婚多年了,可逄枭对秦宜宁却从来不会如李启天对她这般,当众让她出丑,让她颜面扫地,甚至还对她动手。皇后低着头,紧抿着双唇,不知该如何劝说李启天,也不知该还能说些什么,只觉得心灰意懒,再无心思去关切李启天到底要做什么。李启天见皇后不再说话,一时也觉得坤宁宫没有意趣,看到皇后那模样更是反胃,当即起身就往外去。天子在皇后宫中大发雷霆,甚至还用碗碟砸了皇后。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内宫。那些妃嫔次日来请安时,看到皇后青紫的额头时依旧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有人心里在狂笑。皇后端坐在首位,面带得体的微笑,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了。有妃嫔言语之中不住的试探,让皇后一时间烦不胜烦。她索性直言道:“外头的战事,这会子本宫不说,想来你们也都多少有所耳闻。鞑靼兵马势如破竹,我朝不敌,定北候无奈之下已在帅军退往京城。”屋内一片寂静,雅雀无声,妃嫔们似再没有了去探究皇后伤势的心情。季泽宇带着兵马退守京城,京城的城墙外就有鞑靼人包围。一旦城破,他们这些人哪里还能有活路?“娘娘,圣上有没有说咱们姐妹要如何安置?”有个嫔妃大胆的提问。皇后微微一笑,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温和的道:“你我姐妹都是圣上的妃嫔,说一句不中听的,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你我自然是要为圣上守节的。”所以他们这些妃嫔,若是真赶上战败,就要集体抹脖子?有那年纪轻的已经吓的白了脸,甚至还有当场哭出来的。皇后道:“现在也没进展到那个阶段,还不至于就兵败如山倒了。但是本宫在这里说这些,也是为了给诸位妹妹提个醒。这些日子大家多想一想,有什么遗憾,都趁早了了,若想念家人,也趁早写信联络,若真有那么一日,本宫不会允许任何人背叛圣上。”皇后眯着眼扫视过所有人,沉声道:“你们可记清楚了?”“是。”众女子起身,纷纷行礼。皇后点头,叫众人散了,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冷宫:“去告诉冷宫的管事宫女。顺妃那里也该办了。”“是,奴婢这就去。”皇后处一番安排,让妃嫔们一个个都惊慌失措,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回去就蒙着被子大哭一场,也有人急着往家里写信,想要给自己求个活路。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就连太后和李贺兰处都听到了消息。二人已经无暇去怪罪皇后,因为他们也陷入了恐惧之中。太后年长,却也没镇定到哪里去,一想到她身为皇帝的娘,就是跑都没处去,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搂着李贺兰哭过一场又一场。反倒是李贺兰表现的更为镇定。她是季泽宇的妻子,季泽宇若是战死,她必定会被鞑靼抓去**,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如皇后所言,他们恐怕都是一根白绫挂上去的命。想明白这一点,李贺兰反而镇定了,这个时候要紧的不是担忧自己的出路,而是想尽办法怎么能让大周挺过这个危机。李贺兰将自己的分析和想法告诉了太后,太后立即便命人去找李启天。李启天忙碌非常,哪里还有心思来慈安宫请安?太后见不着人,只好叫身边的内侍去给李启天传话:“就告诉天子,说哀家说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保住大周江山不被鞑靼践踏,逄之曦久经沙场,若与季岚合作必定能击退鞑靼,让天子仔细想一想,眼光要看长远一些。”内侍听太后的话听的满脑门子的热汗,他不想去,却又不敢违拗太后的意思。可若是去,他也有不好的预感,圣上或许也不会放过他的。这局面基本就等于是个死局。可内侍别无他法,只好去了御书房,将太后的话去掉锋芒,将意思转述了一遍。李启天端坐在御书房的桐木桌案之后,手上渐渐用力,攥住了明黄锦缎桌衣,“你个狗奴才,这话是太后所说?”“回圣上,的确是太后吩咐奴婢这么说的。”内侍连连磕头,已觉得小命休矣。李启天冷嗤笑了一声,“朝堂上事一样帮不上,添乱倒是从来不耽搁。”内侍不敢当搭话,恨不能当自己不存在。“你去告诉太后,让她老人家准备好,若是鞑靼人真的破了城,太后总要做个表率,难道太后英明了一辈子,还不如皇后的见识多?”这分明是让太后准备好“上路”。内侍胆战心惊的行礼退了下去。回到慈安宫,将圣上的吩咐一说,意料之中的,太后已是豁然起身,愤怒道:“胡说!天子怎会这样与哀家说话,莫不是你这贱奴胡乱编造的!”“太后明鉴,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啊。圣上的确是这么说的。”太后已被气的晕头涨脑,暴跳如雷,若非碍于自己太后的身份,已经不是从前的村妇,她怕是已经将什么脏的臭的都骂出来了。太后尚且如此慌乱,更何况其他人?整个宫中从上至下,没有一人不慌张。四处找门路想活命。李启天虽挂着朝堂之事,可是宫中的传言也听见了好几个版本。人还没打到京城,就已经先有人断定他必败了。他这一次难道真的不过去这道坎?逄枭这里将一切准备妥当,军中也整装待发时,已是三日后。秦宜宁抱着个精致的双良雕花暖手炉,由逄枭小心搀扶着走出秦府内宅,乘马车离开了侧门,一路往旧都城门外去。逄枭的坐骑乌云就跟在马车旁,其余侍卫前后左右护卫这马车。谁知众人刚一出城门,看到面前的景象,当即便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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