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求之不得。”秦宜宁笑着拱手。徐渭之与谢岳也恭敬的与吕韵行礼。双方谦让了一番便进了草棚。草棚之中光线意外的明亮,因棚顶四处漏风,阳光顺着缝隙洒满每一个角落。地上只有一张草席,一床棉被,角落里几块平整的大石,上头摆了瓷杯和瓷壶,地上一个小泥炉,上头坐着个铁壶,里头正烧着水。如此一位大儒,为了朝廷即将要拆毁的战船宁可如此委屈的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秦宜宁不免肃然起敬,进了草棚又给吕韵行了女子见长辈时的礼。“吕先生如此一心为国,妾身着实敬佩不已,还请受妾身一拜。”谢岳与徐渭之也真心实意的再度行礼。吕韵闻言,心下不免动容,连忙探手虚扶:“王妃免礼。这都是老朽应当做的,老朽还要多谢王爷肯帮衬,否则这船怕是一艘都留不下了。”说话间,几人围着大石落座。吕韵取了瓷壶,从小泥罐里取了一把茶叶,粗枝大叶的泡了一壶茶。“这里简陋很,王妃只当吃个野趣儿。”吕韵给秦宜宁倒茶。秦宜宁忙双手扶着茶杯,笑道:“多谢先生。”谢岳与徐渭之不敢劳烦吕韵,接过茶壶自己倒了茶。几人再度坐下,秦宜宁便开门见山的道:“妾身来时,王爷已嘱咐了海边情况,不知先生可选定了要保留的船只?”吕韵轻叹一声,眼角眉梢都是哀愁和不舍,“说真的,那些战船,老朽真是一艘都舍不得啊,只可惜朝廷下了旨意,工部就安排了人开工,老朽也无力阻止,只能动用关系,悄然将战船留了一些更新更好的停在码头外临海一侧,就算要拆,也是先拆靠里头的,只是造船难,拆船却容易。这些工人依次拆船,百来艘战船已经拆了半数了。”吕韵说到此处,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指着城里方向道:“咱们这动工,有多少老水师的老兵在掉眼泪啊。这些保护了这片海域和山河的老伙计,人还没死,船却好好的就要拆了。”秦宜宁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小人进谗,圣上又下了旨,不拆是不行的,好在咱们有其他的对策,好歹能尽力保下一些。”“是。这是火种,也是将来大周水师的希望。”吕韵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王爷是打算几时动手?”吕韵问的笼统,但秦宜宁已从吕韵仿佛看清一切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这位老人家果真是个智者,他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秦宜宁却不会直接将话柄交给旁人,笑着道:“若无意外,就选在明日傍晚动手。事先还要准备一番不是?”“准备?”吕韵笑着,“既然王妃一切都有安排,老朽就不插手王妃带着人‘准备’了。老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来到此处吹吹海风,看看战船而已。”听他这样说,秦宜宁自然满意,吕韵是聪明人,已经猜到他们不可能平白的保下战船,要利用战船做一些事,但是他并不细致去问。所以,没有好奇心的人在这朝里才能平安啊。“吕先生有如此雅兴,实在是好。海边风大又潮湿,吕先生也要爱惜自己身子才是。”“是啊。稍后老朽就打算离开此处了。”几人又闲聊了片刻,秦宜宁便恭敬的告辞。待到秦宜宁带着人走远了,吕韵钻出草棚,看着不远处码头上停靠着的战船和正热火朝天拆船的工人,眼神逐渐复杂起来。忠顺亲王此举,不知能否保得住战船,听说圣上找到了宝藏下落,已经离开京都,只希望圣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宝藏上,不要过问这里才好。“想不到吕先生如此平易近人。”走在海边,谢岳感慨。徐渭之笑道:“吕先生是聪明人,既然已经求到了王爷这里,也答应了王爷的条件,自然不会再做多余的事。”转而看向秦宜宁,“明晚就要开始动手,是不是该叫他们随时准备了?”“嗯。”秦宜宁面色一敛,正色道,“回去便让廖先生将寻好的人带过来。咱们明儿一早就离开客栈。”“是。”两人都点头应下。一夜无话,次日清早,秦宜宁一行便离开了客栈,众人各管一摊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夜幕降临之时,码头上的工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忙着拆船。几盏灯笼高高挂起,在偌大码头上实则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海面上凛凛波光晃动着却是极好看的。在无人发现的角落,几艘小船借着暗处,缓缓的靠近了停靠在外围的战船边。一道道人影陆陆续续登上三十多艘战船。随即有有人放下绳索,将沉重的箱笼调分别吊上了两艘最大的战船。待到小船驶离码头又过了一刻钟,码头岸边忽然一阵怪风刮过,卷倒了工棚旁桌上的一盏灯笼。灯笼中的蜡烛迅速点燃了一旁的草棚,火借风势,草棚连着草棚呼啦一下烧了起来。“走水啦!走水啦!”正在拆船的工人平日夜晚都住在工棚,今日是没下工,才免了危险,但是他们多少都有一些行李铺盖放在工棚。住处起了火,大家也顾不上拆船了,慌乱的就往工棚跑去救火。谁知刚一离开码头,拆船堆放在一旁小山一般的木料沾上了火星,被海风一卷,也乎的一声着了起来,火势迅速燃炽,狂风之中席卷整个码头。“天啊!是天灾!”工人们和管事的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家匆匆忙忙的跑离了码头。只见木料和码头燃烧起来,随即便将停靠在码头被绳索串连在一起的战船一艘艘的点燃起来。“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听闻消息赶来的当地知县,眼瞧着战船都被点燃了,整个码头陷入一片火海,潮湿的木料烧出滚滚浓烟,骇人的仿佛堕入了地狱,知县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圣上要的木材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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