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姝》第156章 老字号

    那个太医不过就只是替别人做事,死了也不过就是个替死鬼。王善雅奉命带人过去捉捕的时候,这人早就把家里的人全给送走了,显然是早就有准备。
    也因为这么一个人,整个太医院也被连累,天隆帝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摸了一遍底细,还不放心。
    林栋不关心这些。倒是最近他手下有个叫陆靖远的年轻人近来名声鹊起,对他似乎有威胁……
    不过有件事,他和林茜檀分开之后才想起来忘了跟林茜檀说一说。
    那姓韩的太医服毒自尽,官差从他的身上搜索到一枚香包。****图案。
    香包本身不过是叫人拿来赏玩怡情的东西,但是问题就在于,那只香包所用的,是京中知名大家族忠义郡王府家传的特制手法。
    林栋懒得回头再说一遍,便将这件事情干脆给放下不提。
    横竖,忠义郡王府死不死的,也和他们姓林的没有多大关系。再说,这事情就是他不说,也许也一样会自己传开。毕竟,忠义郡王府的名气摆在那里呢。
    几个衙门联手的审问,天牢之中多少人哭爹喊娘的?外面的世界却沉浸在新春喜庆里,一墙之隔,两重天地。
    忠义郡王府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们家的名字被有关官员递到了天隆帝跟前了。
    元宵在一片热闹里来临。天隆帝与民同乐,甚至亲自登上城头,陪京城百姓观赏烟花灯火。城门楼一度人山人海挪也挪不动腿。
    满城披红挂彩。舞龙舞狮的,踩高跷的,捏糖人的,满大街的高兴气氛。无数孩童穿裙期间,顽皮捣蛋。
    林茜檀胳膊肘的地方刚刚回复一些,已经能够自如使用。楚绛又提前邀约过,元宵这日,她先是在家中陪着林家长辈们简单用过饭。等到时辰,就出门。
    不过一起出门的,却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楚绛是和忠义郡王府的公子池荀凑巧在街道口碰上,干脆一起来的,再算上林家的林子荣和林子业。林茜檀数上她自己以及林碧香、林抒尘,总共也有六七个人。
    楚绛对于不能和林茜檀单独相处,很是介意遗憾,林茜檀对他也很抱歉,不是她不想,而是临时出了……一点点的意外。
    池荀会来,目的自然在林抒尘上。他把林抒尘的事给家里一说,家里自然是不同意聘林抒尘做的。他不肯妥协,元宵之夜甚至赌气离家,跑来林家。
    而林抒尘是三房的人,池荀的目标是她。林子荣想在这中间为他牵线搭桥,就需要林茜檀的协助。否则以林抒尘的出身,可能连那道门也出不来。
    林茜檀想着帮人帮到底,就答应了。再说,她也有一些私心。有林子荣和池荀等人在,她总觉得,似乎更自在一些。
    至于林碧香,的的确确是中途插队,硬挤进来的。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林茜檀不打算带她,是她自己硬上了车子。她也没办法。
    四男三女分别坐了一辆马车,四匹大马,再叫上一群护院、丫头、婆子和小厮跟随,前前后后的,人数也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隆帝登上过城门楼的缘故,今年的元宵非但没有受到外面战事的影响,反而还更加热闹。
    从东、西、南三个城门仔细数过来,人满为患。除了京城本地的人,自然还有外地赶来的。
    林茜檀等人才走了几条街,就已经因为在人群里拥挤,而生出一些薄汗来。林茜檀庆幸自己穿了一件薄纱的流仙裙出来。
    林茜檀距离某人太近,对方身上浓重的脂粉味渐渐被热汗挥发出来,熏得她在人群里更加难受。林碧香究竟涂了多少脂粉?
    林碧香自己也狼狈得后悔。
    几个人先是来到了城东各种杂技表演、戏曲演唱十分多的一条街上。京城素来有名的景点——一座每年元宵时候都会专门堆叠起来的灯山,耸立高处。
    楚绛紧紧跟在林茜檀的后面,与她一起看着这些美丽景色。这个时候的他,只以为今后还有许多个这样的元宵佳节和林茜檀一起欣赏,殊不知这机会,也就这么一次罢了。
    他们做主子的在步行,自然有奴才开着马车紧紧地跟在附近,以便于能够随时给主子提供服务。有买了什么东西,也是随时叫人穿过人群,送到车子上面去存放的。
    人潮拥挤,出来玩的人却都是反而开心得很。也许,这过年过节的……图的就是一个热闹。楚绛贴心地给林茜檀挡住了旁边人的冲撞,目光柔和。
    他早就迫不及待把梦里那个他在外奔波一日回家有她备好热汤热菜的美好情景给实现了。
    “小心。”他们时不时停下脚步观看舞龙表演,人群里人挤人的,林茜檀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肘子突然给顶了一下,险些一个踉跄摔了。是楚绛及时发现,扶持了一下。
    林茜檀说了“谢谢”。
    楚绛的眼神却有些冷。
    林茜檀刚才背对别处,没有看到。他却是正好看到了,且还看得十分清楚。是林碧香使了眼色,叫她自己的丫头装作不小心干出来的。
    她这是做什么?想叫林茜檀出丑?
    或是干脆就是,想叫她出一点事?
    林碧香就是想叫林茜檀出一点事。她就是见不得属于自己的位置被林茜檀霸占着。
    谁不知道,每年过年过节的,总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踩踏事件?林茜檀怎么没有被人群给踩死?!
    楚绛冷笑。亏得他娘亲还跟他说,林家还妄图将林碧香这样的货色硬塞给他……
    *
    这些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一样的事。也许是因为楚绛那一眼看过去,很有威慑作用,林碧香之后倒的确是老实了一些。可是心中又委屈,觉得楚绛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
    舞龙表演之后,便是游行队伍从那边开进过来。各种各样的表演人员依次经过,花样繁多的节目引来一阵阵的叫好。由于表演的人尽心尽力,周围的观众都很尽兴。
    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也不知道风光好一些了没有?!
    林茜檀想到了还在昏迷养伤的风光。
    林茜檀亲自到那个救助了霁月风光的人家看了一眼。霁月明显好得多了。农户一家费心照顾,林茜檀也不吝啬珍贵药材,前后将近一个月的工夫她已经恢复得极好了。
    是林茜檀叫她留着照看受伤明显要重上许多的妹妹。
    还有郑好……
    林茜檀想到郑好,就会想起待梅。待梅被安葬下去已经有了小半年的工夫,她也好,锦荷也好,都会时不时就想起她。今日元宵美景,本该是待梅幸福地和新婚的丈夫一起出来逛街才对。
    可凭她现在手上的财力,却没办法查到夏三娘的底细。查不到,其实就说明恰恰是有什么被刻意掩盖着不让查到吧?
    甚至于,她其实已经委婉地问过王元昭,居然就连王元昭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夏三娘要查,不过眼下也许可以先和阴槐算算霁月风光的账。
    一声卖饼郎的吆喝将林茜檀呼唤回来。林茜檀往声音处看去,没注意卖饼郎,倒是看见一个令她有些惊奇的人。
    元宵佳节,秦楼楚馆的姑娘们自然也不甘落后。林茜檀居然在河面上看见了她曾经的丫头晴川,正衣着暴露着在画舫上揽客……
    林茜檀没那么多菩萨心。
    游行队伍过去之后,他们这一行人也走到了差不多另一条街道上,已经看不见穿行京城的内河。
    说来也巧,他们逛着逛着,逛到了她自己的首饰店里去。
    一行人之间并不能算是关系很好的亲友,走在路上同行游玩气氛也很微妙。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些自己的心思……
    自己的店铺,林茜檀自然没有什么兴趣多走多看。林碧香也顾不上跟她找事,她干脆无聊得,趁着没谁注意她,去了店铺二楼的走廊上,对着外面灯红柳绿的张望……
    楚绛随时留意她,跟了过去。
    林茜檀还没在凭栏前面站住,楚绛的声音已经在后面传来。
    “表妹怎么不看首饰?是不是不喜欢这一家店,要不要换一家?”楚绛说着,已经负着手背走到林茜檀的跟前。
    林茜檀笑,这话让她怎么接。谁会在自己家惊叹装修布置!
    不过楚绛的动机不过是想和林茜檀多说一些话。当然不会把自己注意放在这上面纠结。
    林茜檀一副不爱答的模样,他也不纠缠着这么一个问题。转而又说起了其他。京中近来又有哪些趣闻……林茜檀其实比起成日在外忙碌的楚绛还要熟悉太多。
    楚绛说,林茜檀听,直到另外几个人发现他们不在,找了出来。
    他们这一路过来,已经买了许多东西了。
    一群跟着来的丫头婆子小厮手上,哪个不是抱着一点重量?
    林茜檀买得最少,她的丫头反而是最轻松的。
    远远的,林茜檀又看到了个不算熟的熟人。一个容貌丑陋的小姑娘,正堵截路人兜售她的鲤鱼灯……
    林茜檀刚刚要开口告诉楚绛这家店的老板是她,就被林碧香突然给打断了。
    楚绛不免觉得,有那么点儿遗憾。
    表妹刚刚明显就是想跟他说什么,话都到了喉咙口了,林碧香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林碧香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不是时候一样,故意挤入林茜檀和楚绛中间的位置。
    “姐姐和表哥在这里做什么?”林碧香沉迷在这家店漂亮的首饰里,一时没有留意林茜檀的动静,倒是被她钻空子,和楚绛去到这没人地方,也不知说了多少不知羞耻的话……
    林茜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心里一定没有在想她什么好事。
    所以她也不必给林碧香留什么面子:“我们‘亲’表兄表妹的在这儿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很明显,林茜檀加重了的,是话里的那个“亲”字。
    林碧香便浮现恼怒的神色。
    是啊,她和楚绛的所谓表兄妹关系,其实不过是蹭了林茜檀的。她亲表哥,是阴槐!不像林茜檀,和楚绛的的确确就是“亲”的。
    她当然不清楚,楚绛和林茜檀,同样也不是有什么血脉联系的表兄妹。
    林茜檀不由想到楚绛那个亲生的爹来。只可惜无缘一见,不知是何许人物?
    林茜檀乐于气一气林碧香,却也知道林碧香不过是代表另外的几个人上来叫他们下去。也不多说。
    几人从店里依然出去,继续顺着城东街道陆陆续续往南移动,东街有热闹,城南却有不少特色美食。林茜檀对店铺掌柜装作和她不熟的快速反应,十分满意。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众多,不知不觉就到了很晚的时候。
    几人游玩了一晚上,早就疲累。月上中天,也不急一时,于是来到一处路边摊子上,正要坐下。
    同样是面对摊子,几人的态度也不一样。儿郎们大体都是无所谓的,林抒尘虽然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坐在路边吃东西好像不妥,却也客随主便。至于林茜檀,哪里会在意。
    也就只有林碧香一个,觉得这路边摊子配不上自己了。
    摊子旁的大木杆上,一方硕大而破旧的旗子,正迎风招展。一个“李”字是在告诉众人,这儿,是一个老字号了。
    林碧香偏偏一副嫌弃十足的样子。站在那儿要坐不坐的。见到其他人都陆续找了位子坐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那儿不是有个店,咱们为何不去那里?”看那长条凳子,何等粗糙?
    没什么人理她。
    只有忠义郡王府的公子池荀见林家人一副她爱吃不吃的样子,替她觉得尴尬,出口说了一句什么。
    林茜檀也随后出声了:“八妹妹若是要去那边的‘高档’茶馆,自己去就是,不用勉强和这边凑一处的。”
    林碧香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再多不甘,也只能是选择坐下。
    李记的摊主见多了林碧香这样的客人,倒是见怪不怪。这几位公子小姐,一看就都是大户人家。一上来就把他的摊子包场……
    他心里虽然下意识因为自己祖传的手艺面点被人看不起而不悦,却是绝不敢表现出来的。
    林碧香心有不甘地在那儿坐下来,等着上吃的。李记的混沌、锅边糊都十分不错。物美价廉。在京城里十分有名气。
    锦荷负责点单,林碧香因为心里有怒气,就根本也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说了一句:“和表哥一样。”
    锦荷于是十分“好心”地提醒老板:哪几碗几碗的,多放一点辣,还顺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好东西”亮了出来……
    这老板同样也见多了这些豪门贵族私底下彼此算计的把戏,他一个也惹不起,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架不住锦荷拿了三个硕大的银元宝出来,晃瞎了他的眼睛……
    锦荷嘻嘻笑:“老板看清楚了,这里可有三百两,你在这儿干了大半辈子,最多就是赚了其中一个零头是不是?”
    那老板便在心中接话道,何止。
    他在这儿干这个干了半辈子,他几个祖宗更是干了一辈子。父传子,子传孙。一碗混沌一文钱,就是干一年下来,也不一定赚得到三四两……
    锦荷时间也不多,只长话短说了:“我给你这东西,不过就是一些叫人腹痛难忍的。你多放些辣遮遮味道!你如果怕,你干完这事,只说出门探亲,出去躲一躲,过个个把月的回来,何愁这老字号的名声受影响?”也不怕林碧香万一想起来,跟他算账。
    摊主也不是个啰嗦的人,当即生怕锦荷反悔似的,收了银子飞快掂量掂量重量,回头便往林碧香的馅料里,加了别人几倍的辣!
    锦荷回到林茜檀身边,林茜檀乘人不备,捉了锦荷便问:“你刚刚和摊主叽叽歪歪了什么呢。”
    锦荷又不是喜欢和陌生人闲聊八卦的人。
    锦荷嘻嘻笑道:“果然瞒不住主子你。”
    锦荷于是飞快说了一下她大概干了什么,见林碧香看过来,闪身跑了。
    林茜檀不免觉得好笑。
    这事虽说不是她授意,但她倒是并不反对。这一路上林碧香没少恶心她,锦荷就是不动手,她也打算等回府之后给点颜色。
    眼下锦荷不用吩咐,自己就知道给林碧香的吃食里加料,倒是也好。
    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她要贴补锦荷多少钱了。
    摊主动作很快,十几碗热腾腾的、品种不一的吃食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摊主按着吩咐,将特地标记了的那一碗,给了林碧香。
    林碧香浑然不知锦荷当着她和她丫头婆子的面前就敢坑她,意思意思吃了小半碗,就嫌弃一样丢了汤匙不吃。
    一边上,楚绛却是吃得还算习惯。
    几人在外头逛了一圈,又吃了宵夜填饱肚子,早就想回去。于是众人休息了一会儿,依然上了车子,往回走……
    林茜檀看林碧香一路上也没怎么特别不适的地方,心中有些好奇林碧香那肚子怎么没动静。又猜想是不是那摊主收钱不办事,根本没有按照锦荷的话去做。
    殊不知戏在后头。
    等到林碧香回府之后肚子发作起来,想着与摊主算账。那摊主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
    元宵当夜,京城里是必定会闹腾一个通宵的。他们回去的路上,街道上依然热闹拥挤得车子也不好走动。林茜檀心里有那么一股疑问浮现了起来。这年元宵,街上的人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这种古里古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林茜檀也无法形容。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没有想到似的。只是毕竟夜晚不早,马车一开进巷子,就安静下来。周围光亮打进车里,斑驳着光点。
    车窗子开着,只楚绛和池荀偶尔说话。林子业一整晚安静得简直有些可疑。
    回去之后,林碧香本来正要沐浴,却忽的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腹部剧痛灼烧起来,惊吓得一院子的人赶紧去禀报了阴薇。阴薇又火急火燎地去请了宫里的太医。太医院最近正因为之前被天隆帝整治了一番而不敢随意到臣子家看诊,林碧香受了好大一通罪才把太医等来。
    阴薇气坏了,反应却不慢。问了一遍,跟着林碧香出去的那些人将林碧香半日下来吃进去的东西仔细数了一遍,竟然一时半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到她们想破脑袋想出一个结果,大街上还有什么李记摊子?
    就在阴薇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的时候,林子业从林茜檀那里借了盘缠银子,再次不告而别,往北而去。阴薇发现了想去追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儿子的踪影。
    天隆十二年正月,元宵才刚刚过去不到几天,雍州就爆发了有组织的反商复夏动乱。
    且这一波,还像模像样。仅仅几日,就迅速占据了附近的城池。林子业这个时候北上,阴薇一个做母亲的,不担心就见鬼了。
    天隆帝反而是用这个做理由,再次在朝廷上提出亲自平叛。朝中对于此,意见并不统一。
    清流一派反对,算得上是忠君爱国。主要起了分歧的,是那些世家。
    天隆帝两度北上。一次小胜,一次因为意外而大败,花的银子不都是跟他们讨?怎么会在朝上局势这样的情况下,还想到亲征?
    对于阴韧而言,他首要思考的目标,却算是知道天隆帝目的究竟是什么。
    究竟单纯是想这么做,借着这事做跳板?还是说,是故意离开,漏出破绽,意在关门打狗?!
    林茜檀听说之后,当时就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王元昭说,是他们想得太多了。
    “你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林茜檀这么跟王元昭说。
    王元昭看向她,等她解答。
    林茜檀道:“陛下不过是一心念着把戎国打下来仅此而已罢了。”
    自然还和前两次一样,那些大臣哪有那么容易就松口。朝上争执了两天,一时没有结果。王元昭告诉林茜檀,军中有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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