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冰》第277章 九灵

    “难道陛下的这几个皇子还不够优秀吗？”黎雪碧道：“让他们其中之一替你分担政事，陛下你也能轻松些。”
    百里邕听毕，答非所问道：“樰婵，你知道朕的心愿吗？”
    “臣妾知道。”黎雪碧颔首道：“陛下的心愿就是一统华津大陆。”
    “在朕的有生之年，即便不能一统，那朕也要给皇儿们打下基础，让他们继续去完成朕的心愿。所以，樰婵，你所说的立储之事，还需容后再议。”百里邕道：“朕除了四个出色的皇子外，还有六个不出色的皇子。至少在现在看来，他们比起毂乙、昶临、云枫、雨霖来还差了些。导致他们‘差’的原因有很多，但谁能够否认他们之中没有适合作太子之人？他们无法在朕跟前过多的表现，跟他们的家族势力和母妃有极大的关系。这些利害关系，樰婵，你是清楚的。韬光养晦的人始终要比表面风光无限的人活得更为长久。而且，朕的偏爱，也会令众人见风使舵，让朕所偏爱之人的诸多瑕疵被掩盖在华丽的追捧之下。”
    黎雪碧听完，沉吟片刻道：“陛下之意，臣妾领悟。陛下是不想让太子成为众矢之的对吗？不能让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躲避明枪暗箭和斡旋各方势力之上？”
    百里邕颔首道：“正是如此。”
    黎雪碧闻言，柔声道：“可是陛下，你有没有想过，如何躲避明枪暗箭和斡旋各方势力，这也是一个成为君王的人所要掌握的本领。”
    百里邕道：“朕明白，但朕想表达的是，朕要在十个皇子中公平公正的挑选太子人选。他们若想要成为朕的继承者，必须要拿实力说话！至少，我们的远景心愿应该是同向的。”
    黎雪碧含笑道：“原来陛下是这般想的，那今后臣妾就不再提此事了。”
    百里邕握住黎雪碧的手道：“怎么？该不会是岳丈大人他们给你安排的任务，要让你来说服朕？”
    “陛下，你想多了。”黎雪碧笑道：“之前，臣妾听闻陛下与左丞、父亲及一众大臣因立储之事在图霊殿大吵了一架，心中甚是担忧。沂儿即将出生，臣妾才没有与陛下详谈此事，也不知陛下作何想法？今日正好得空就随口问问。臣妾既然已知陛下心意，今后自然不会再多问。”
    “还是你最懂朕！”百里邕听毕，伸手将黎雪碧揽入怀中，含笑道。原本以为先皇后离世后，再无人怜朕知朕，如今看来，樰婵你就是先皇后送朕的一份大礼！
    景都.莲芯殿。
    皇贵妃江涟漪倚在裘椅上，手中握着一朵红色牡丹，正紧咬贝齿恨恨的撕扯着花瓣。那殿阶下被她摔砸得狼藉一片，几名宫人正躬身清理。
    江涟漪的贴身女侍彤依与语靛互视后，忐忑道：“娘娘，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哼！死了个吴汝浣，又来个黎雪碧。”江涟漪横了一眼彤依，忿忿道：“难道陛下，他就看不到谁对他最好吗？”
    “当然是娘娘对陛下最好了！”语靛忙帮腔道。
    “好什么好？陛下他若真待本宫好，那就不会让黎雪碧怀有身孕了。本宫入宫这么多年，竟未能为陛下诞下一男半女，为何那个黎雪碧进宫不过一年就诞下皇子？皇子，又是皇子。如今黎雪碧诞下的皇子才真正叫做嫡子，就算陛下要立储，那也是黎雪碧的儿子最有资格！”江涟漪恼道：“老天爷待本宫为何如此不公平？”
    “娘娘，休要气恼。”语靛赶紧从桌几上端来一碗藕晶，道：“娘娘，尝尝这个新鲜玩意儿，这可是后厨特意为娘娘研制的新甜品。”
    “是啊娘娘，只有这么一碗，你就尝尝看吧！”彤依附和道。
    江涟漪听毕，遂将手里的牡丹花狠狠砸在地上，接过语靛手中的藕晶，执起勺子尝了一口。
    “娘娘，滋味如何？”语靛紧问。
    “还行，留下吧！”江涟漪顿了顿，道：“赏。”
    语靛闻言，忙连欢喜的应了声“是”，提足就急切的朝外奔去。不料，她刚奔出几步，就听江涟漪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道：“将研制此物的宫人唤来本宫瞧瞧。”
    语靛闻言，顿时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点头道：“是，娘娘。”
    约莫少倾，语靛拉着个身材倾长、容貌清隽的玉面少年前来。而江涟漪正好将那碗藕晶食至见碗底。
    “娘娘，他来了。”语靛低声道。
    江涟漪抬眸看向那名少年，不由愣了愣，遂将碗递给彤依，起身行到那名少年身前。
    那名少年十分害羞，见到江涟漪打量他，当即吓得垂首不敢与江涟漪平视。
    江涟漪难得见到如此羞涩的少年，不觉在心中浮起一抹异样的情愫。“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少年迟疑的抬头，与江涟漪平视。
    江涟漪待看清少年的容貌后，不觉愣了愣，忍不住抬手摸向少年的脸颊。少年被江涟漪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将头朝旁一避，轻唤了一声“贵妃娘娘”。
    江涟漪惊觉自己失态，赶紧缩回纤手，笑问：“叫什么名儿？”
    少年轻声道：“奴唤作婴九灵。”
    “婴九灵？”江涟漪听完，更是惊讶，紧问：“你家住何处？”
    “冼州。”婴九灵答道。
    “冼州？”江涟漪闻言，眸中的疑虑瞬间消失。戎国分为十大州，冼州地处戎国最南边，与堇国交界。“为何来景都？”
    婴九灵羞涩道：“家中人已死绝，听说这里好找活计做，所以就来了。”
    原来是个孤儿！江涟漪闻言，自嘲的笑了笑。九灵，本宫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你！想一想，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可能依旧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啊？
    “娘娘，娘娘……”彤依见江涟漪望着婴九灵出神，连忙轻唤她几声。
    江涟漪闻声，遂敛了神色，对婴九灵道：“你到宫中多久了？”
    “刚来一日。”婴九灵道。
    “刚来一日？”江涟漪讶然，看定婴九灵问：“那你怎么就能做出这款新点？”
    婴九灵羞涩笑道：“这款新点曾见人做过，因今日刚来，见有现成食料，就试了试手。”
    江涟漪听毕，笑道：“你喜欢做甜点？”
    婴九灵摇了摇头。
    语靛在旁见婴九灵摇头，顿时惊起一身冷汗，正欲给婴九灵使眼色，却听江涟漪笑道：“既然你不喜欢，为何还要做？”
    婴九灵如实道：“奴只是想找个安身之处活着就好。”
    江涟漪听完，略略沉吟道：“那你喜欢做什么？”
    “跳舞，晒太阳。”婴九灵道。
    “噗——”江涟漪被婴九灵的话逗得失笑出声。“你真逗！”
    语靛见江涟漪不但没有恼怒婴九灵，反而还被逗乐，遂将心中的担忧放下。看得出，娘娘对婴九灵很不一样！
    江涟漪拿眼看向语靛，道：“去跟后厨说，让他们重新找个人，婴九灵就留在本宫身边。”
    “可是娘娘，你的内寝之中是不容许男子随意进入的。”彤依提醒道。
    “本宫不知？”江涟漪反问。
    彤依不知江涟漪何意，遂道：“可万一被陛下知晓……”
    “那你的意思是，非要成死人才知道闭嘴对吗？”江涟漪看向彤依，眸中厉色渐起。
    彤依被江涟漪的蓦然勃怒吓了一跳，忙道：“明白了娘娘。”
    “你明白什么了？”江涟漪再问。
    “奴……”彤依顿时语塞。
    江涟漪冷笑道：“去将婴九灵装扮装扮。”
    彤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应了声“是”后，带着婴九灵匆匆离开江涟漪的内殿。
    语靛目送彤依带着婴九灵离开后，才对江涟漪道：“娘娘，你留下婴九灵，是因为他长得像九灵公子吗？”
    江涟漪立在原地未动，道：“你说，这世间哪里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刚见他时，本宫差点将他误认为是九灵了。”
    语靛低声道：“虽然都叫九灵，但年龄却不对。”
    “本宫自然知晓。”江涟漪道：“反正婴九灵是个孤儿，在哪里都是讨生活。”
    “娘娘说的是。”语靛道：“婴九灵能得到娘娘青睐，那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江涟漪听完，心情大好，伸手扶了扶发鬓，抬眼看向已被清理干净的地面，自言道：“不知婴九灵会跳什么舞蹈？”
    语靛听完，没有答言，而是扶着江涟漪缓步走向殿阶上的裘椅。
    莲芯殿内，彤依领着婴九灵朝净房快步行去。她走在前，婴九灵跟在后。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婴九灵此时正盯着她的后背，露出一抹阴鹜的笑容。
    彤依不知何故，竟打了个冷噤。她回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婴九灵，默然未语。
    “彤依姐姐是想要说点什么吗？”婴九灵见彤依欲言又止，遂鼓起勇气问道。
    彤依缓下步伐，与婴九灵并排同行，道：“你知道你自己为何会被娘娘留在身边吗？”
    “不知。”婴九灵道。
    “因为你长得特别像娘娘少时爱慕的一位公子。”彤依道。
    “我吗？”婴九灵诧然。
    “就是你。”彤依道：“而且是极像！”
    婴九灵轻笑，眸中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道：“难道彤依姐姐见过娘娘少时爱慕的那位公子？”
    “在娘娘的密室中见过他的画像。”彤依道：“以后，你就是娘娘的人，你可要懂事些。”
    “这是自然。”婴九灵笑道：“彤依姐姐，你说娘娘会不会对我有想法？”
    “胡说！”彤依轻斥道：“娘娘是陛下的人，你岂能妄想？”
    婴九灵轻笑，笑容似有魔力般令彤依不觉瞬间失神。“彤依姐姐，你先别生气！若是我哪日能够在莲芯殿得到一席之地，我定会好好感激你！”
    “娘娘都说了，你在她身边之事不能外传，难道你还想着抛头露面？”彤依斜睨婴九灵，不悦道。
    “我喜欢音乐和跳舞，为何不能担任乐师和舞姬呢？”婴九灵问。
    “舞姬？”彤依听完，捂嘴笑道：“这宫中哪里有男舞姬？你若真喜欢歌舞，为何不去教坊，却偏要跑来这莲芯殿的后厨？”
    “我这不是为了活命吗？”婴九灵讨好道：“彤依姐姐，你喜欢吃什么？改明儿空了我做给你吃。”
    “你现在被娘娘指名留下，哪有空做东西给我吃。你还是省些心，好生将娘娘伺候好才是。”彤依见婴九灵在她面前竟没有任何羞涩之色，不觉奇怪道：“对了，你怎么不害羞了？”
    “我在彤依姐姐面前怎么会害羞？”婴九灵调皮笑道：“彤依姐姐的笑容看起来可比娘娘温柔许多。”
    “休要乱说，小心舌头。”彤依道。
    婴九灵闻言，赶紧捂住口道：“知道了。”
    彤依领着婴九灵去净房沐浴更衣，约莫半个时辰才搭理整齐，遂又将婴九灵带回江涟漪的内殿。
    江涟漪望着装扮一新的婴九灵后，更是呆呆看了许久，才问：“婴九灵，你可想去宫中教坊？”
    婴九灵闻言，喜道：“难道奴可以去？”
    “你若想，自然是可以。不过，你得先让本宫瞧瞧你舞跳得如何？”江涟漪道。
    “当然可以。”婴九灵连忙应道。他随即将腰间锦带一拉，令整件外衫松散在身。然后伸手将语靛放在桌几上的鸡毛禅子拿起，当作一件舞具，犹自在殿中翩翩起舞。
    江涟漪望着沉浸在无声乐舞蹈中的婴九灵，不由陷入沉思。
    “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回塘边，一望无际的苜蓿绽盛出紫色的蝶形花瓣，迎着朝霞吐露芬芳。
    二八芳龄的藕荷色衣裙少女撑着一把缟色油纸伞追在那个怀抱画本的青色衣衫少年身后连连发问。这个少女正是江涟漪，而那个青色衣衫少年则是少时的九灵。九灵是濛州当地富商之子，深受家父宠爱，性子清冷傲娇，对江涟漪这个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女子自是没有放在眼中，对她的示好更是爱答不理。
    江涟漪本是到濛州玩耍，没想到会在回塘边偶遇钟爱绘画的九灵。她连来回塘几日，都发现九灵比她早到。而且九灵到了回塘边，基本是目不斜视，支好画架后，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