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殊途》第六十二章 游街示众

    杨婉在闺中时,被保护得很好,待父兄过世之后,虽受了些磋磨,但有林姑妈挡在前面,除了未婚先孕这件事之外,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之后,来到林家,给林如海做了二房,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也没怎么压制她;等贾敏过世,杨婉后宅一人独大,又没有婆婆,虽然有个亲妈,但林姑妈大多是纵着她的,所以,除了没扶正时,因为身份的原因受了一点委屈之外,她的日子还是很顺遂如意的。
    杨婉不喜欢宅在家里,闺中她可以自由出门,但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上面有贾敏压着,她纵使再想出门,也不得不忍耐,如今家里由她做主,自然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所以,她时不时的借着上香的机会出门游玩。
    入了秋,暑热尚未褪去,杨婉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林姑妈、杨婉和林堇、杨琳四个人到郊外的寺庙烧香,游览秋光了。
    虽然自己身上发生了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奇异之事,但林堇对神佛这些东西依然不感兴趣,因此,到了寺庙,没有跟着外祖母和母亲去拜菩萨,而是去欣赏寺庙周遭的风景去了。
    就在林堇在寺中闲逛的时候,杨婉身边的大丫头碧水找了过来,“大爷怎么跑这来了,让人好找。赶紧的,老姑太太和太太拜完佛了,正准备回家呢。”
    “啊?这会儿子就回去,不吃饭了?”
    按照杨婉的习惯,上午出门,怎么也要下午才回家,有的时候,甚至晚上才到家。他们这次来的这家寺庙虽然名气不大,但这里的素斋做得非常好,杨婉很喜欢,而且因为位于扬州城外远郊,来一次不容易,因此,她每次来,至少要用过斋饭才走。
    “不吃了。”碧水催促道:“大爷,快点走吧。我来找大爷的时候,太太已经叫人收拾马车了。”
    和家人汇合后,和来时一样,杨婉和林堇、林姑妈带着杨琳分坐两辆马车回城。路上,林堇忍不住问道:“我以为母亲会等吃了饭之后才回城?”
    杨婉“嗐”了一声道:“本来我是那么打算的,但好巧不巧的扬州守备的太太也来这家寺庙上香,我看到她就心烦,所以就改了计划。”
    闻言林堇顿时就明白了。
    扬州守备的太太和杨婉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杨婉还是二房时,代表林家对外交际应酬时,她就没少对杨婉明讥暗讽,甚至还送了她一副“同进士和如夫人”的对联给她。
    论官职等级,扬州守备并不比林如海低,而且一个是武职,一个是文官,互不统属,职权范围上也没有交集,人家不需要交好自家,再加上,杨婉这个二房扶正的太太终究没有人家原配正房来的硬气,所以,她俩每次碰面,都是杨婉落下风。久而久之,杨婉不想被奚落,每每出门若是碰到扬州守备的太太,都会避开她。
    入城之后,回府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跟着一起出门的李和上前回道:“太太,大爷,稍待一下,前面堵车了。”
    “堵车,怎么还堵车了?”林堇正想问明原因,只见前面一队蓬头垢面的人走过。
    这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至少百来人,呼呼啦啦把一条街占满。有的衣着华丽,但凌乱不堪,有的衣着简朴,但木讷茫然。间或有几声啼哭,马上就被差役的抽打压了下去,踉踉跄跄的跟上队伍,哭声压在嗓子里,可是却掩不住其中的仓惶。
    杨婉问立在马车旁的李和:“这是哪家坏了事?怎么府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李和摇头,“回太太,我也说不准。自从前段时间皇帝下旨申斥两淮和两浙盐业,最近这两处一直有些说法,这是哪家坏了事,我也说不好,但绝不是扬州这边的,因为扬州府上上下下有数的那些人家我都认识。”
    林堇纳闷道:“既然不是咱们扬州府这边的人家,那他们怎么来扬州了?不管是坐牢,还是流放,又或者是其它惩处方式,都该由这家人所属地方官员处理,没道理由扬州府处理吧?难道扬州府的职权竟然大到这个地步了?”
    “扬州府当然没这个胆子越俎代庖。”李和忙道:“我前几日听老爷说,京中福郡王巡视江南,有官员和富商犯到他手上,他将其入罪之后,并不马上将其押入大牢,而是要先游街示众一番,并且游街的地方也不限本地,周边地区也要走一遭。
    想来,这帮人就是扬州府周边地区落罪的人家。为此,不少官员都上书弹劾福郡王,只是这些奏折,都被压了下来。”
    ……
    自从看到那些被落罪的犯人,杨婉的脸色一直都不好,林堇知道她这是又被勾起当年的心病来了。
    原本,林堇就有想让林如海调职或辞官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切入口,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和他说起这个话题吧。
    今日之事,让林堇有了主意。
    待到晚上,听说林如海赴宴回来,林堇自己提了琉璃灯,直奔前院大书房。
    屋内,带着几分醉意的林如海坐在把交椅上,一手抚额,一手搭在扶手上,脸色依然很白净,可是衬上青黑的眼圈怎么看怎么憔悴,嘴唇上也没多少血色。
    “父亲,你可要注意身体呀。”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堇不由得心疼起来。
    林如海看到她担心的模样,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没事,就是这段时间公务忙了些,然后又有些宴饮推不掉,所以看着有些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好着呢。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有一点小事。”林堇将今日在街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之后,“舅舅当年就是宦海生涯中受了牵连,所以被贬官西南,从而染病而亡,这事是母亲的心病。
    为官不易,而且父亲你担任的又是盐官这一职务,你这个位子不好做,既然这样,倒不如急流勇退的好,免得家人担心受怕。”
    “急流勇退?”林如海没想到林堇和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想了想说:“为父并非眷恋权位之人,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这还讲什么时机?”林堇觉得这事很简单,如果不能调职,大不了我不做官了,辞职不干了,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林如海端起手边的茶碗,轻啜了一口茶:“我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家族,家族,什么是家族,家族中固然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情况出现,但同样,家族子弟在官场上同气连枝,互为臂助,远比和其他联盟来得稳固。
    可惜,当年曾祖父意气行事,被外人钻了空子,绝了家族子弟至少五十年的仕途前程;偏偏我们这支,一直是单传;因此,明明姑苏林家在大覃初立之时,不仅仅名声斐然,而且势力也不弱,可是如今声势早已经弱了下去,只靠着咱们家这一支勉强撑着。
    我这一退,家族那边没有出仕的子弟撑着,如果能保住偌大的家业?富贵富贵,林氏一族的‘富’,总得有‘贵’来扶持,否则哪能长享平安?况且,就算我不在意家族那边,可是我身后还有你、玉姐儿、琳哥儿、还有你外祖母和你母亲,我不能不为你们考虑。”
    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人走茶凉这个词,用来形容官场上,是在其位,还是辞官,又或者是过世,恰如其分。
    那金陵薛家之子,纵使家资豪富,也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子,却有胆子打死一名乡宦之子,这其中,固然有那薛家子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缘故在里面,但何尝不是因为那乡宦之子,曾经做官的长辈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然,如果那乡宦之子的长辈还在世,你看那薛家子可还有这个胆子?就算他依然被薛家子失手打死,根本等不到王子腾安排贾雨村过去把事情了结,原应天知府早已经把薛家子缉拿归案了。”
    因为甄封氏的到来,贾雨村在金陵到任之后判的薛蟠杀人案和案中被告、苦主的情况、以及案情关键人物拐子和他拐卖的丫头,林家上下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玉姐儿、琳哥儿都尚未成年,还需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你们遮风挡雨。”林如海也顾不得在林堇面前说这个话题合不合适了,非常直白的道:“调职这事不是我想就能成的,至于辞官,不说别的,单说你们的婚嫁之事,我若是辞官,你们的婚嫁对象立马就会降一个档次。
    我虽不要求你们的婚嫁对象一定要出自高门世家,但我若是一直做着官,着意味着你们挑选的余地就大,可供你们选择的范围也大。”
    说到婚嫁这个话题,林堇沉默了。她倒不是害羞,而是想到了黛玉。
    在原来的历史中,林如海在与不在,和黛玉在贾家的待遇,王夫人对她,以及对贾母撮合她和宝玉这事的态度密切相关。事实上,哪怕现在林家有了她和琳哥儿,林如海这个父亲的存在也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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