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林如海被皇帝申斥上,林堇告诉母亲不用担心,但是她却不能不为商会担心。尽管这次除了两浙,长芦和辽东等全国其它地方的盐政一并受到了申斥,可是她觉得这次皇帝最主要责骂的对象是两浙,而且手段并不只是申斥。
在私盐售卖上,林堇和邬九宫的意见并不一致。原本她的想法是商会退出这一生意,但邬九宫不同意,因此她只能一再警告对方,贩卖私盐时不要过于泛滥,免得引起朝廷注意。
邬九宫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从这次皇帝申斥盐政的事来看,她觉得他说的和做的未必一致,因此来到邬九宫处,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查起商会的帐来。
邬九宫看着拿着商会账册看的林堇紧锁的眉头,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林家有钱,但是根据你平时的言行,你虽然没把钱看得很重,可也没到视银钱如粪土的境界。如今商会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可谓是日进斗金,怎么你看到商会赚钱,不见高兴,反而摆出这么一副鬼样子?难不成是这帐不对,里面有猫腻?”
林堇将手里的账册放下,直视着他道:“这帐倒是没什么问题,至少我是没看出问题来。但是我为什么皱眉,你会不知道?我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们商会逐渐减少私盐的生意,可是在商会的各项生意当中,目前私盐的买卖占大头,而且是呈逐渐上升的趋势,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现在你怎么解释这一情况?”
叹了一口气,“扬州盐运这边的官员被申斥的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吧?至于他们为什么被申斥?”她挥动着手里的帐本道:“这上面的帐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之前说过好几次要控制私盐买卖,你答应得倒很爽快,可是如今看来,根本是阴奉阳违。如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邬九宫不以为意的说:“我们的盐场并不在大覃,朝廷想查封也没办法查封。至于私盐买卖,我们并没有专门做这个,只不过是在做海贸生意的时候,运货时,用盐当做压舱石而已,所以,我们卖的只是压舱石,并不是盐。
因此这盐就卖得比较便宜,出货价两三文钱一斤。其实这个生意,我们做不做都无所谓,要知道,如今大覃的木材市场高端木材的价格非常贵,比如紫檀、黄花梨、铁木什么的,而吕宋那边正好有这种木材,如果将压舱石换成木材,运过来卖,其实比运盐过来要赚得多……”
林堇面露狐疑之色,打断他,“既然木材生意比盐赚得多,没道理商会放着更赚钱的生意不做,反而继续贩盐,我在帐本上只看到卖盐的收入是逐渐上升,但是木材的生意收入却一直很平稳,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邬九宫白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又有些不解的道:“有的时候你的脑子挺聪明,甚至我没有想到的,你都能想到,但是怎么有的时候就那么笨呢。虽然做生意,赚钱是目的,但是到了我们商会这个地步,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而铺展人脉关系才是最关键的。商会出产的盐,主要是用来打通关系的。盐这东西,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官王侯,都能用。而且他们收下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好出手,实在是一大利器。”
林堇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账簿,道:“还说不是糊弄我,你当我算不过来帐吗?如果是送人的,那么为什么这卖盐的收入是增加的?”
邬九宫笑叹道:“说句实话,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接地气的衙内,甚至都有点不像是出身书香继世,世代官宦的林家。可是这会儿你终于让我有点你终于是出身世家大族之家的感觉了。”
“什么意思?”
“这官场上送礼,像我们商家给官员送礼,为了不让官员们背上受贿的帽子,所以在送礼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是不收钱的,只不过虽然是收钱,但是是折价……”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虽然这辈子林堇没送过礼,但是在后世,她不仅听说过,而且影视剧也有这方面的表现。
价值千金的东西被人用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价钱“买”下来,等到被发现时,给出的理由是没能正确认识该物的价值,只是认知上的错误,并不是“受贿”。只是让林堇没想到的,这种情况一般都存在于礼物是古董这种难以判断真伪的物品当中,这会儿不起眼的盐竟然也成为其中一员。
“我们的盐卖价一斤不到两文钱,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私盐都没有这么低的价钱,更不用说官盐了。而且质量,哪怕是供应皇室用的盐都无法和我们的盐相比,据说,目前连住在皇城的那一家子用的都是我们制盐手段出的盐。”邬九宫又向林堇爆料了一个大消息。
林堇闻言跳了脚,不敢置信的向他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和我说笑吧?”
邬九宫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怎么可能?”林堇犹自不敢相信。
邬九宫冷笑一声,“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虽然这话有点偏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官场上两袖清风的官,历朝历代数下来,也没几个。如今市场上的私盐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他们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堆。
别看量大,但是这东西,人人都需要,不能不买,因此卖起来并不难。更何况,他们从我们手里拿价便宜,就算加上价钱,不要说和官盐比,就算是和从大覃的盐场里流出来的私盐比,也便宜,更不要说我们这边的质量更是一等一的好。
做别的生意,还有亏本的风险,但是卖私盐,哪怕是一个傻子,都能赚到钱。这个前景,那些当官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到,所以很多官员都被拉上了贩卖私盐的船,有些纵使独善其身,但是家里用的依然是我们的盐。
没办法,谁让我们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呢。除非府里的当家人发话,明令严申,不然,各府的采买除非有别的猫腻,不然,都会买我们的盐。其实有的时候,就算府里的主子发话了也没用,下面的奴仆照样能阴奉阳违,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到厨房去看,而且买回来的盐上面又没有字,他们上哪知道是在哪买的。”
看着邬九宫一脸因为自家出产的盐遍布各地而自豪的模样,林堇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朝廷会找商会的麻烦?”
邬九宫笑了笑,得意万分的说道:“放心,查不到我们头上。我们的盐在卖出时转了好几道手,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是以压船石的名义卖的,所以就算朝廷要查,也不关我们的事。再者,我将制盐的方子送出几份,因此如今大覃最大的私盐贩子可不是我们这边。所以,就算万一朝廷查到商会的头上,有其他人担下大部分罪责。”
“原来你早就有准备呀。”闻言林堇松了一口气,有心情调侃起他来:“只是你这么做,似乎有点甩锅之嫌。人家会愿意?小心等人家反应过来,找你算账?”
“找我算什么帐呀?”邬九宫浑不在意的道:“我这方子可不是白送的,有些是采用‘仙人跳’的方式被人拿走的,而他们拿走了那方子,要怎么做,关我什么事?
再说,有些官那里,我这边是把方子给了他们,但我没叫他们去卖私盐呀。他们拿到制盐的方子,如果不想着卖私盐谋取私利,那什么事都没有。既然想吃肉,总得付出点代价。他们拿到方子,开始制盐并私下贩卖,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找到我的头上。这是行规,他们若是敢坏了规矩,那就别在想着在商场上立足了。
况且操持这些事的人,早就被送走了,如今都在吕宋,十年八年的且回不来呢。就算出了事,他们想找背锅的,经手人走了,他们如果有本事,能到吕宋把人抓回来,那我无话可说,不然,就自己扛吧。”
林堇气急而笑:“合着你早就算好了。原本不是嫌弃吕宋没有大覃繁华,所以不肯在那边久留马,如今反而不嫌弃了?”
邬九宫笑笑不语。
虽然邬九宫说得好像万无一失似的,但是林堇依然不是很放心,因为她觉得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动起来,绝不是商会现在能抗衡的。只是这份担心,看到邬九宫的笃定,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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