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斜红》四百一十、昔影长

    在三娘、五娘这几个娘们眼里,自家的夫主待她们虽是惯来不会热络亲昵,可“狠戾”两字从来也是与他沾不上边儿,又哪里见过而今这阵仗?何时这温雅之人竟然会目露凶光了?
    三娘、五娘立即就被骇得花容失色,可这第一想还是“要娶求陛下饶了六娘”。然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没谁先敢去开那口........
    “既不敢去劝陛下“息怒”,那就只能去喊六娘闭嘴。”五娘眼中如是说!
    于是三娘斜着去拽六娘的裙角,带着哭音儿低声咒骂着,“你个不知死的,倒是先跪下了再跟陛下求饶!”
    “你是想走不是想死,自寻什么死路?”五娘惨白着一张脸,轻声轻气却盖不住焦急,“都熬过那么些苦了,非要在这里寻死不成?”
    “怕死?!”六娘却是冷哼着、硬呛呛地挺直着正颤抖的身子,“府里被抄那会儿、被下到大狱那会儿,我倒是真怕过死!可怕又什么用?哪个能来救了我去?故以现如今我已是学会不怕了!”
    “混账!”三娘、五娘闻言胆寒心惊,可不及她们再拉再劝,刘赫已然一掌拍在书案之上,脸色漆黑如墨。
    “你此言是在责朕无能,是以保不得尔等安宁吗?”
    “妾不曾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六娘垂下眸却依旧昂着下巴,“妾只是在描实罢了!”
    “描实!”刘赫眼前忽有前世吴姬的身影闪过、冷嗤了一声,“然后以实辩理!你果然是这其中最慧之人!”
    “然朕若真容不下你这最慧之人又该当如何?你要不要替朕来解一解惑?”
    “妾万不敢于陛下解惑!妾只知道自己并不想死,只想带了县主脱开了这里去,以后生死有命,再无瓜葛!”六娘依然倔犟,像是全然看不见刘赫此刻眼中已有杀意萌动!
    “若是只有死或留下县主这两择可选呢?”
    “她、她是糊涂了!”五娘见两厢剑拔弩张之态愈发凶狠,实在忍不下,咬了咬唇、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颤巍巍地启了口,“妾求陛下饶恕她则个。她就是个嘴贱的,心里可不敢这么想!”
    “想当初在京郊还好,在大狱里,六娘因是可怜杀千刀的二娘的两个孩子没了阿姨照应,自己宁可不吃不喝也供着那两个少挨了饿,倒是比我们强得多!”
    “虽则大狱里吃也不是人吃的,喝也不是人喝的,但有总比没有强,活着也总比饿死强。如今回想起来是狗食不如的东西,那会儿可是稀罕!”
    五娘这边才说了几句,三娘也像是拿定了心思,接嘴就说,“还有二娘那俩个孩儿在狱中病了,少不得哼哼唧唧的,狱卒烦了就要拿鞭子来打,哪回不是六娘自己顶着挨了,护着了那俩个......妾虽是一贯看不得她的清高,常与她吵,可那样的事儿,倒是敬佩的!因是我自己做不出来!”
    “陛下看!”三娘撩起了自己袖管,那细如竹竿似得臂膀上有几条指粗样还兀自凸起的褐色鞭痕赫然入目,“就这样的,六娘背上不知道有多少条!”
    “我们起先还时常要骂一骂二娘,可她总说孩儿们听着总是不善,叫我们莫说。她说无论生的娘是谁、又是什么德行的,与孩儿们无关,孩儿们都是耀王府的孩儿,都是陛下的孩儿........”
    “那会儿可真是多亏了六娘!”五娘又道,“妾们哭闹是常有的,唯独她一滴眼泪都不曾落过,还板了脸与妾们说是‘莫要丢了耀王府的脸面,纵然杀头去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妾们才定了心神熬过了那不是人日子的日子。”
    “可那日回府了,妾与三娘笑得畅快啊,六娘反倒是大哭了一场.......故以妾说她是强撑得糊涂了,陛下莫要怪她啊!”
    三娘与五娘之言宛若寒雪倏忽飘荡在刘赫的心头,虽轻、虽缓,却正片片呲啦作响地漫灭着他的万丈心火,沁得他的心都有些生疼!
    “果然如此么?”他问六娘,“朕.......”
    “你们无需替我求情!”六娘并不去回刘赫,只嘶哑着声音怨着三娘与五娘,眼看就要哭将出来,“我那会儿也并不是为了谁,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并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也值得拿出来说?”
    “此事当禀!”刘赫长叹了一声,像是要舒尽胸口恶气,“你......确是不易!”
    “那就求陛下看在不易的份上,让妾带了县主走!”
    “陛下若要问妾为何死命要带了县主走?不也是看穿了的缘故!”六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与刘赫听,“外人看着,县主如今或是能做公主了,哪里有要舍了通天富贵不要,反而去做寒门的道理?但在我这做娘的来看,公主也好、富贵也罢,好是好,贵是贵,可哪日或者就又成了没命的道理......”
    “尤其是经过了这一遭以后,我哪里忍心再让她去吃上半点那苦?她又懂得什么,她又做了什么错事,乃至于府里这些儿孩儿个个都懂得什么有做了什么错事,倒要陪着受罪掉脑袋?”
    “哎!你且莫说了!”三娘眼看刘赫方转暖些的两色复又起了阴霾,急忙又去拉了六娘,“三娘我是没什么见识,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的.......”
    “你们的心怎么就这么木?”六娘转过来冲着三娘低吼了一声,“可曾问过自己一句值不值?”
    “这些年我与你们吵、与你们争,为的是以为这‘夫’的心还在这府里,那么争一争抢一抢多得些也是值得。可现如今他这心已不在我们这些儿人这儿了,我倒还去正什么、抢什么?不就是走了干净?”
    “且你们当有老王妃赐下的‘护身符’便能呆得下来了?要我说还不过就是痴心妄想罢了!”
    “老王妃?护身符?”刘赫的那呼之欲出的念想又动了一动,沉声问道,“何物?又是为何?”
    “呵呵!”六娘又冷笑了两声,“我说什么来着的?可不就是真的?早说了穿了也是白白的!”
    “陛下真不记得了?”五娘白着脸,怯怯地问了句,“老王妃差人送来时还说陛下定然是记得这些个的.......”
    “好生说来!”刘赫心中有莫名烦躁涌动,犹如困兽不得其门而出,“朕不喜猜!”
    六娘闻言别过了头、三娘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去看五娘,五娘左顾右盼见一个都是“指望”不上,又咬了咬唇,才斯斯艾艾地开了口,“那日妾们回得府来。隔天老王妃就差人送了好几口箱子来!”
    “箱子里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就是、就是如今妾们身上穿的这些个衣衫。”
    “老王妃说、说是,这些个都是当年她置办了待陛下大婚娶嫡妻的时候用的.....如今怜惜妾们吃了那些苦,衣裳也都是旧了,才是、才是赐给了妾们。”。
    五娘越说越轻,到了此刻竟然憋起了一口气,憋了许久才随着那句顶要紧的话一起吐了出来,“老王妃还说是、说是殿下一看就能阴白其中的意思、来日定能好生待了妾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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