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城隍庙红墙泥瓦,古朴庄重,厚重的红色大门紧紧关闭着,仪门后的广场两侧端正站着不少人,有男有女,大多是穿着道袍的道人,中间大片空白的地方有不少的黑影向里面飘去。
广场尽头立着一扇漆黑高大的门,门被黑色的雾气缠绕着,将后方的大殿遮挡得严严实实,像是见不到底的深渊。
闫璟换了一身T恤牛仔裤恭肃地站在其中,他的师叔与城隍庙庙祝是好友,这次也是得他的推荐,让闫璟来锻炼一番。
他的心里不停地打鼓。眼见时间快到了,夏言蹊几人还没将女孩的魂魄送来,不知道是不是将时间记错了。
他既担心夏言蹊不过来,又担心夏言蹊过来。
引魂铃的声音还在清脆的响着,广场上人虽多,却没人说话,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生怕惊了谁。
闫璟瞟了一眼站在离仪门最近的康哥和月玲珑。
月玲珑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虽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骨碌碌转着打量着在场的人,康哥倒是一脸的严肃,穿着黑色的正装,微低着头垂手默哀。
忽然人群中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下去,闫璟忙正了身体往门口看去,一只黑猫从紧闭的大门穿门进来。
她进来了也不与其他人说话,当没看到有人一样,兀自在门口放下一块玉牌。
玉牌与地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女孩子从玉牌里飘出来,正想向秦培羽说些客套感恩的话,秦培羽爪子一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不受控制地往鬼门关飘去。
小黑猫转身顺着来路离开。
闫璟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并没有感受到夏言蹊的气息,不知道是没来还是被小黑猫用特殊的方法隐藏住了。
不过胡思乱想了几分钟,引魂铃的声音越加急促起来,鬼门关萦绕的的黑雾也越发浓厚。
时辰到,鬼门关闭。
闫璟松了一口气,这次虽然出了不小的意外,倒是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个月。
城隍庙的庙祝站出来道:“今次多谢各方人士热心相帮,我已经着人收拾好寮房,诸位若是不嫌弃,可先暂时安歇下来,以免深夜劳累之苦。”
康哥站出来缩着脖子道:“实在不好意思,明天还得打卡上班呢,迟到了怕是要被扣工资了。”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讨好的笑容,显得非常不坚定。
对面一位瘦小的中年男人嘿然道:“狗就是狗,跟着骨头走。”
虽然他没指名道姓,在场的人都能知道他说的是康哥。
月玲珑想要发火,被康哥拦住了。
他看向庙祝道:“你看,给行个方便。”
庙祝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人,半夜没睡也显得精神奕奕的,他对康哥颔首一笑,示意旁人将大门打开。
康哥喜形于色,又对着庙祝说了好几句感谢,抢在众人的面前离开了。
继他之后又有好几人跟庙祝告辞,庙祝摸了一把下巴的山羊胡子,一一应了。
闫璟也跟着告辞,庙祝向他招了招手,闫璟又向前走了几步到庙祝身前。
庙祝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闫璟,微笑着道:“你与他们倒是有些许缘分,去吧,小心着些。”
闫璟对于庙祝这般跟他说话有些莫名,正想再多问几句,庙祝却又去安置其他人不得空,他只能告别离开。
离开城隍庙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深红的颜色在时间的润沁下有些发黑,像是干涸了的血液。
他收了收心思,拿出手机打车。
他已经熬了一天一夜,困得不行,只想回去好好冲个澡再睡上一觉。
手机刚打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他面前,窗户被滑下去露出驾驶座上康哥的脸来。
“小兄弟住哪里?我送你一程?这大半夜的不好打车。”
闫璟想了想,将手机放回裤兜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夏日的夜晚并没有祛除暑气,车子刚打开空调,又闷又难受。
闫璟上车后才看到月玲珑背对着自己躺在后座上,身上盖着一床薄毯子,好像是睡着了。
康哥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随即笑道:“玲珑也是跟着我跑了一天没睡,上车后就说要眯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见闫璟系好了安全带油门一踩,黑色的车子便滑了出去。
闫璟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问道:“你是特地等我的?”
康哥神色不变,依旧看着前方的道路,车开得又稳又舒适。
“我以前跟青山门也曾打过交道,这些年来倒是有点疏远了。”他苦笑一声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我们特事处的人不怎么受待见,指桑骂槐的还好一点,有的是人指着我们的鼻子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闫璟笑道:“你们这是有编制的吧?朝九晚五双休日,事少钱多离家近,那多好。”
“我倒是想,这半夜哪里出了什么事情不还是得爬起来做事吗。”
闫璟道:“一年也没有几天吧?”
“特事处人少事多,原来还好一点,最近半个月,那些成精的成怪的,像是雨后发芽的竹笋一样,割一茬冒一茬,光是想办法将他们登记在册已经快愁白了头了!”
康哥大吐苦水道:“还有你们这样年轻的物外之人,本来也是要去登记的,结果没有一个人去,我们呢势单力薄又不敢强求,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上级又要责怪到我们身上来。”
他怂眉搭眼的样子还真有不小的说服力。
闫璟笑道:“康哥的意思是让我去?”
康哥道:“哪里哪里,你误会了,你是青山门门人,自然有人给你们登记,就是你们到A城多少也跟我们打个招呼嘛,不然万一闹出误会怎么办?”
闫璟笑了一下:“这顺风车还真不怎么顺,想来康哥是对这边的路不怎么熟悉,走错了。”
康哥也笑了,将车停在路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顺风车,就要看是顺的什么风。”
他的面容未变,仍旧是那副畏缩老好人的样子,闫璟却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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