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清哭了,余秋水第一次望见他哭。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哭一哭闹一闹很正常,可是余秋水以为他从来不会哭,因为他看起来一直是那么的天真活泼,厚颜无耻。
“我确实不是洛神匠的徒弟。桃花剑客洛晓峰,他本是洛神匠唯一的徒弟,却库爱研究剑术。有一天他问师傅,自己何时能够下山,因为他想要去这大千世界闯一闯。洛神匠和他说,等有一日,他能够炼出天下间最强的剑,就可以下山了。”
洛云清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两行清泪挂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显得弱小而又可怜。
“那时的洛晓峰还不到三十岁,年轻气盛。他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最强的剑,只有最强的剑客。于是有一天,他执意下了山,抛弃了妻子,抛弃了刚刚诞生的孩子,并且带走了剑炉里自己打造的第一柄铁剑。那一年,正是剑仙榜初成的一年,无数剑客前往万都城,想在剑仙榜上留下一足之地。洛晓峰自然也是如此,他想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他持着一柄铁剑便上了路,信心满满的他在桃花村外便吃了败仗。一个酒鬼,一根桃枝,却让他拿下了当年的剑仙榜魁首。”
“他不该去,他不该去的,我和他说过,当他遇到真正的高手和宝剑,他手里的那把剑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余秋水抱着头,眼神游离似星火,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是啊,肖如意便是这样击败了洛晓峰,那时的洛晓峰没有死,却和死了没有区别,不能碰剑的日子对于一个嗜剑如命的剑客简直就是煎熬。就在半年前,洛晓峰死了,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剑客手下,他走的很安详,脸上挂满了笑容。”洛云清瞪着余秋水,眼神莫名哀伤和幽怨。
“没错,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哈哈哈哈!”余秋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不多,他们听到这突如齐来的狂笑声,无不用着奇怪的眼光看向他。
“当年我在桃花村外和洛晓峰相识,他邀请我一同去往铭剑阁参加剑仙大赛却被我拒绝了。于是他独自前往,并且侥幸获得了剑仙榜的魁首。”余秋水的眼神忽而又空洞起来。
“后来他和肖如意的比试中,那把剑果然断掉了,他输了那场比赛,也输了作为一名剑客的资格,他很痛苦,一直想要重新站起来,直到半年前,他和我说他得了重病,想要死在我的剑下。”
余秋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这个坚毅的剑客不会哭出声来。
“所以我成全了他,如果你要复仇,就来找我吧,等我击败了肖如意,就把命给你。”
“我听过另一个说法。”洛云清静静地听着,眼角的泪水渐渐风干在脸上,褪去了他原本两颊的绯红。
“他说当年的你没有自信,坚持认为只有拥有一柄宝剑才能配得上被称为一个剑客,所以手持桃花木剑的你不愿意去参加比试。于是洛晓峰去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实力来告诉你,是剑客成就一柄宝剑,而不是一柄剑成就一个剑客。”
“可是他输了。”余秋水固执地说。
“他没有输,当年的他确确实实没有接下肖如意的那一剑,他不是输在剑上,而是真正输在剑法之上,所以他无怨无悔。”洛云清立马打断了余秋水的话。
“无怨无悔吗?所以执着了这么久,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吗?”余秋水苦笑,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需要守护的东西,肖如意的剑中充满了自信,而你的剑中,充满了孤独,他从未见过如你一般孤独的人,因为孤独,所以害怕,因为孤独,所以强大。大叔,你缺的从来都不是一把宝剑。”洛云清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已经黑了。
余秋水一个人坐了很久,终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微微笑着将椅子上的洛云清轻轻抱起,抱起来的时候,他怀里还捧着那个已经空掉的酒坛,美美地砸着嘴,似乎在梦里又吃起了满汉全席。
“你问我那天为何同意让你跟着我,正是因为孤独啊!”余秋水贴近洛云清的耳畔小声呢喃着。
或许等到明天,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他抱着洛云清朝着二楼的客房走去。
天很快亮了,还未到午时,福禄客栈照旧人满为患。
洛云清起床的时候,余秋水早已坐在窗前,静静地透过窗户望着门外的擂台。
他在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见到洛云清起床了,余秋水和往常一样轻轻点头,便又恢复了冷漠,他俩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昨晚的事。
“醒了?”
“嗯。”洛云清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回应。
“我们下去吧。”余秋水背起了那把他每日都背着的剑,照旧将酒壶丢进洛云清的怀里。
洛云清摇了摇葫芦,里面的酒似乎已经快空了,余秋水似乎一夜未眠,一直靠在那里喝酒。
比余秋水来地更早的是看客,不过他们留出了一条道路,好让余秋水走上擂台。
肖乘风可就舒服了,他包下了整个二层的客栈,只有他一人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擂台上的余秋水。
身边除了两个替他扇风的仆人,再无他人能够上来。
“应该,快发作了吧。”他看着擂台之上负手而立站着的余秋水,轻声喃喃自语。
旋即,肖乘风的目光眺望远处,四个黑衣男子正缓缓走来,他们所经之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因为谁都认识他们衣服上的剑纹。
万都城铭剑阁剑首,挑战剑仙榜第一,此等大事需要四名剑首同时见证。
他们冲高台之上的肖乘风点点头,然后对着余秋水鞠了一躬,分别站在了擂台的四侧,人们给他们让出了一个空间,生怕打扰到剑首执行判决。
完事具备,就等着那个男人出现了。
太阳升到了高空,将擂台照地格外晃眼,在这么一个炙热的天气,穿着黑袍的男子缓缓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手中那柄碧剑似幽谭古井,发着烁目的寒光。
“你终于来了。”余秋水闭着的眼猛然睁开,他能够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剑气,很强也很凶猛。
这是一股危险的气息,肖如意也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余秋水身上的剑气带着无尽的绝望,像是黑夜里唯一的一颗孤星,耀眼而又孤独。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那是一种兴奋,连傲来剑都在兴奋。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真正遇到过对手了。
肖如意一跃而上,矗立在了余秋水的面前,两人默然而立。
“昊阙剑,余秋水。”肖如意念叨着这六个字。
“久等了。”
这一个月来,他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六个字,以至于他对这六个字充满了向往,或许这便是剑痴吧!
“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也一直在等我。”余秋水没有太多的废话,手中握着的剑缓缓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我听说,你是洛晓峰的徒弟?”肖如意没有着急,而是问了一个一直在他心头缠绕着的问题。
如传闻一样,余秋水是洛晓峰的徒弟,来找他报仇,这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亲自来试,不是更好。”余秋水冷冷地回应,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擂台边的洛云清,他有些迷糊,眼神耷拉着似乎没有睡醒。
不过很快他又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肖如意身上。
“好,痛快,我肖如意一生未逢敌手,唯一尊敬过的对手就是洛晓峰,今日希望能够死在你的剑下!”肖如意哈哈大笑,伴随着一声剑鸣长啸。
长剑出鞘,剑式如虹!
“肖如意的剑很快,他练剑七年,七年有得,从此独步天下。因此他的剑式又被称为七步流星剑,快且凶猛,一共只有七剑,却万剑不离其宗。”
面对肖如意蓄势而来的一剑,余秋水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的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半年前,洛晓峰在一个夜晚来找他,对他说的话。
“前三剑快而中气不足,可以硬接,后三剑注重力而行动缓慢,却不可强行突袭,否则会被他周身的剑气所伤。你的止水剑我领教过,对上他的前六剑没有任何问题,而他的第七剑,则有万马奔腾之力也有龙吟九霄的快意,切不可直面他的最后一剑,当年的我正是因为接下了这第七剑,这才落败下来。虽然他的七剑都没有丝毫的破绽,但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在他挥出第七剑之后,会有一个间隙,而这个间隙,就是你出招的最好时机!”
当时的洛晓峰是这么说的,所以肖如意杀不了温兆辰,因为他
太快了,有形的剑又怎能跟的上无形的魅影呢。
他这第七剑纵使威力再大,只要不和他硬碰硬,便不会受伤。
这充满骄傲的一剑,当年的洛晓峰自信能够接下这一剑,却磨去了他曾经的锐气。
第一剑,第二剑,第三剑。
余秋水一边数着一边招架,他的剑法名曰止水。
水轻至柔,无态无形。风发与声,剑如止水,每一剑都极为淡雅,却又有着大海浪涛之力。
第四剑,第五剑,第六剑。
肖如意步步紧逼,眉头紧锁,他见自己的七步流星剑安奈不了余秋水分毫,早已有些着急,脚下的步伐虽然错综却依旧稳健。
普天之下能够接住他六剑的能有几人?这么多年过去,恐怕也就只有洛晓峰了,不过这样也好。
余秋水,你能接下我这最后一剑吗?肖如意的嘴角缓缓扬起,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快意,这一战,纵使是死也值了。
第七剑!
余秋水在心中默念。
不要和他正面硬钢,在他第七剑挥出会有一个破绽,抓住这个破绽,你就赢了!
可是当他望着这滔天而来的一剑,身为一个剑客的他,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躲过去呢?
余秋水的心一横,他似乎已经将洛晓峰的话忘地一干二净。
所有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他们都想看看余秋水究竟能不能接下肖如意的这最后一剑,三年前的洛晓峰没有接住,他手里的铁剑被剑气撕扯地七零八落。
而现在,有一个人比他们还要紧张,那就是肖乘风,他不知道为何余秋水身上的毒还没有发作,倘若他真的战胜了肖如意又该如何,肖乘风的半个身子都快从椅子上脱离开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纵使是身边的两个小仆拼命地扇风,他的额角还是浸满了汗珠。
碰!
昊阙剑对上了傲来剑,火星四射,对撞击起的狂风从擂台中央炸开,如同龙卷风一样卷起狂沙细石,迷得众人睁不开眼。
“接,接住了?”人们嗟叹,他们眯起眼。突然,余秋水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肖如意只觉得剑突然一空,整个身子朝前扑去。
下一秒,余秋水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剑身狠狠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傲来剑脱手而出,一道蓝色的弧光闪过,傲来剑在空中生生断裂而开,碎成了两半,没入石地。
狂风止住,擂台之上恢复了平静,砂砾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待到尘烟散去,人们只看得见余秋水的剑直指肖如意的咽喉,而被剑指之人闭着眼,似乎已经做好了剑破穿喉的准备。
“杀了他,杀了他!”台下的观众兴奋地呐喊着,不可一世的肖如意终于吃了败仗,三年了,肖如意在剑仙榜上独占了三年,他们早看腻了。
新王的登机往往伴随着旧王的鲜血,不是吗?他们想要看到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不要,不要。”肖乘风紧紧地握住木质的椅把,他喃喃自语,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木椅之中。
肖如意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他昨日本想和自己的弟弟再多说两句,因为那或许是他俩最后的一次对话了。
没有遗言,再无遗憾。
可是他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冰冷的剑划破自己咽喉的伤痛。
肖如意睁开眼。
余秋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亦如他面对温兆辰和常风时一样。
“为什么?”肖如意不解。
“当年你没有杀洛晓峰,今日我也饶你一命,只是此后你不能再碰剑。”余秋水的声音冰冷,于一个剑痴而言,不让他碰剑比杀了他更难受。
“你不杀我吗?”肖如意似乎没有听到余秋水的话。
“杀了你又能如何,杀了你,你剑下的二百七十名亡魂就能重新活过来吗?”余秋水冷笑,他收起了手中的剑。
肖如意呆滞地望着余秋水手里的剑,厚实的嘴唇突然裂了开来,他弯腰捡起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那柄傲来剑,轻轻抚摸着它残缺的剑身。
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确实,傲来剑如他而言,正是他的孩子。
“真是好锋利的一柄剑啊!”
“现在的你满足了吗?”肖如意酣畅淋漓地大笑,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输疯了。从天下第一论为一个普通的百姓,任谁都会疯掉吧?
余秋水抬头望着蓝天,长舒了一口气。天上的云朵飘散聚集,仿佛映着一个笑脸在对他微笑。
“噗!”一口鲜血染红了擂台。
洛云清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仰天喷出一口血,鲜红中带着黑色的结块,随后瘦小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
余秋水猛然惊醒,一跃而下,眼疾手快地接住正要倒下的洛云清。
“怎么回事?你这是,中毒了?”余秋水看见洛云清的嘴唇微微有些发黑,突然想起起床的时候他的面色就格外憔悴,原本是以为是酒喝多了脱水的他没有在意。
“大叔,我的胃好痛。”
洛云清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他回头看着擂台上的肖如意,眼里满是恨意。
“五石散。”肖如意看出了洛云清的病态,他恍然明白了什么,再度转身看着高台之上的弟弟。
因为这五石散是肖家的秘制毒药,更何况这种事,也只有肖乘风能够做得出来。
五石散会侵入人的五脏六腑,致使他器官破裂而死。余秋水是习武之人,这五石散会让他器官老化,继而全身无力,然后慢慢地死去。而洛云清只是一个孩子,他的肝脏经过一夜毒药的浸泡,早已经变得脆弱不堪。
肖乘风有些心虚,他不敢直面哥哥的眼神,于是低下头去看着地面,红木雕制的椅把早已千疮百孔。
“不要死,不要死。”余秋水将洛云清紧紧搂在怀里。
“我要你帮我,帮我,杀了他!”洛云清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指着擂台之上站着的肖如意,愤怒地咆哮。
余秋红了眼眶,是因为昨晚的那坛酒吗?他突然明白了为何洛云清昨晚那么的自私。
“好!”余秋水握紧了手中的剑,白是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青黑色的筋脉清晰可见。那柄湛蓝色的剑此刻居然狂放着血色的红光,如同魔神降世!
“不要!不要!”肖乘风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飞一般挡在了肖如意的面前,他张开双臂,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哥哥。
“毒是我下的,你要杀就杀我吧!”
“弟弟,你这又是何苦呢?”肖如意苦笑着,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肖乘风的胳膊,还是如他记忆里的那般瘦弱。
他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自己不也是这样挡在他的面前吗?
弟弟,你长大了啊!
“我是他的哥哥,他犯下的罪皆该由我来承受,你还是杀了我吧。”
“今日你们二人,都得死!”
余秋水怒不可遏,他刚刚起身,向前迈出一步,却发现洛云清的手还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襟,他的力气很弱,却让余秋水再也无法向前迈出分毫。
因为他忽而又笑了,被鲜血染红的嘴唇看起来是那样的明艳,像是抹了唇脂的少女般鲜艳动人,娇艳欲滴。
“噗。”他再度喷出一口血,染红了余秋水灰色的衣摆。
“我骗你的,不要再枉造杀孽了。”他慢悠悠地闭上眼,眼珠子在眼皮下咕噜噜地转动着,看起来无比安详。
“云清早就该死了,医生说我活不到十二岁。洛晓峰自那一战归来,每日浑浑噩噩像是死了一样,终于有一天他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洛神匠那里,请师傅照顾那个孩子,然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那个孩子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于是趁着师傅不注意,他偷偷下了山,之后便一直跟着你。为什么呢?因为洛晓峰和他说啊,如果你不是自小体弱多病的话,便可以做余秋水的徒弟了,那样你就有了两个天下间最厉害的师傅。只是这辈子云清是没有这个福气了,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当你唯一的徒弟。”洛云清轻声咳嗽着,他的眸子愈发清亮起来,似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你不能死,你还说,要炼出一把天下间最强的剑,你还没有完成你的承诺。你要当我徒弟,那你便是我唯一的徒弟,只要你能够好起来。”余秋水将手中的昊阙随意地丢在一旁,这柄被世人奉为天下第一剑的宝剑,就这样被他随手弃在了满是泥灰的地上。
“其实,我已经炼成了,在这里。”洛云清终于松开了余秋水的衣摆,轻轻指了指他的胸膛。
“你就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人人都说昊阙是天下第一剑,但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剑。世人不懂你,他们只以为是剑造就
了你,其实是你造就了它,剑在你手中,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你在哪里,天下第一剑就在哪里。”洛云清咧了咧嘴角,只略微一抬手,内脏便如撕心裂肺般痛楚起来。
“你心中的孤独,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剑,而这把剑,就是我一直想要守护的,所以你和我父亲的想法都是对的,你们俩之间从来没有对错。”
“没有,对错吗?”红了眼眶的余秋水突然笑了,他执着了那么久,一直想要证明洛晓峰是错的,他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可是现在他仿佛一切都已经想通了。
“是啊,错的是这个世界啊!你看看这个台下,有多少你们的仇人,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有多少剑客想要你手中的剑!”泪水无声地从洛云清的眼角滑落,“我多想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陪在父亲的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啊!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有梦,只要剑一天在他的心中,他就一日不会心安。他杀了很多人不错,但他也救过很多人,传授过很多人剑法,他说现在的剑客并不是真正的剑客。一个真正的剑客不该以比武为生,以杀孽为生,一个真正的剑客是应该行侠仗义,维护这个天下的安宁,可是他没有做到,因为他的能力不够。但是你可以。”
“洛晓峰是我的父亲,而我是他的孩子。”洛云清终于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一直不肯叫他父亲,因为他恨洛晓峰,恨他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可是现在的他突然放下了,在遇到余秋水之后,他突然觉得父亲的做法没有错。
这个看起来冷漠孤傲,嗜酒如命的孤独剑客,内心其实柔软而又深情,而孤独,恰好是他力量的源泉。
“大叔,我听说北方一座天山,那里离天空很近,我一直想去那里,等我死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那里的景色,我相信这个世界有一天会变得很美好,只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好,我带你去看。”余秋水用力地点头,他将洛云清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忘了喂小红啊,它是用我的精血喂养的,等它破壳而出之后,你就可以把它当做是我了。”洛云清指了指一边朱红色的蛇蛋,它的蛋壳看起来透明了许多。
“好。”余秋水继续点头,他带着洛云清朝着远处的人群走去。
他没有去管那柄昊阙剑,什么天下第一剑,什么人人都想得到的宝剑,都没有他怀里的小人儿重要。
“大叔,能把你的酒壶再给我喝一口吗?”洛云清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都快死了,他还想着喝酒。
余秋水没有拒绝,这一次的他没有吝啬,将酒壶打开,送到洛云清的嘴边。
他伸长了脖子,费力地抿了一小口,舒而畅快地笑了。
“你的酒,味道越来越淡了啊!不过还好,我死的时候还是一个饱死鬼。”洛云清心满意足地想再去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却在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
余秋水的泪水再也没有忍住,无声地流落。
两畔的路人都不再说话,夹道而行,像是在为他们二人哀悼践行。
“余秋水!”肖如意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你还会再回来吗?”
“你知道为何我不杀你吗?”余秋水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王,需要有人来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告诉他们人命不该如蝼蚁般那么低贱,告诉他们杀人应该偿命。你不是一直想当这个天下第一吗?那么就由你来当这个王,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地这样堕落下去,那么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余秋水的声音冷漠而又低沉。
肖如意沉默了,似乎被余秋水的话所吓到了。
久之,他缓慢而凝重地摇了摇头。
“我的手上沾过了太多人的鲜血,不适合当这个王,不过我会辅佐这个王,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会为了维持这个天下而努力。”肖如意郑重地说道。
余秋水没有再回答他,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肖如意看向了身边的弟弟,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然后疼爱地笑道。
“弟弟,我们回家吧,我们造下的孽,该由我们来承担了。”
肖乘风抬起头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的幼稚,而他的哥哥是那样的成熟和稳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和任性。他很后悔,正是因为他的自私才害死了洛云清。
“从此以后,我们二人不再姓肖,改名南宫,我们后代的每一世,都会遵守着这我定下的规则。”肖如意,哦不,是南宫如意当着万都城所有的百姓宣誓道。
四名剑首矗在原地,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宣判这场比试,天下第一的余秋水消失不见了,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南宫如意捡起了那把断了傲来剑,将剑仙榜砍成了两半。
从此天下间,再无铭剑阁。
后来有人相传在天山脚下看到了余秋水,听说他于昆仑之上开宗立派,被人们称为天山派。
为了纪念他,万都城自此改名天都,守城大将南宫如意遵守着他的诺言,此生再未踏出天都城半步。
人世间有了王,有了法律,有了秩序,而剑客也越来越少了。
三年后,昆仑境之上。
余秋水坐在一个小小的墓碑前,举起自己手中的酒壶,他将壶中的酒尽数倾倒在了面前隆起的土堆前,他的身边跟着一条赤色的小蛇,昂着首,眺望着远处的碧海蓝天。
“现在的你看到这个世界了吗?”
“想不到这么多年来,最懂我的,还是你这个小屁孩儿啊!”余秋水轻叹一声,他从身后掏出一柄剑。
正是他在多年前遗弃的昊阙。
碰!
长风呼啸而过,宝剑应声而断,碎成了两半。余秋水丝毫没有心疼,只是淡淡一笑,他将剑插在了墓碑前,然后背靠着赤红色的小蛇,长夜慢酌。
“小蛇啊小蛇,你那么通灵性,我就叫你常云清如何?”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秋水还是没有被人们忘记,时间愈发流逝,他的名号反而愈来愈大。
人们给还给他起了个响当当的绰号。
独孤剑仙,余秋水。
后记
十年前,桃花村,桃花客栈。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在畅饮桃花酒,一尘不染的衣衫将他的皮肤衬地很黑,可他却似乎丝毫没有发现这白色的衣服并不适合他。他的眼里,只有眼前清冽浑浊的桃花酒。
“喂,苏太白,听说你要去铭剑阁参加剑首的选拔啊?”桃花客栈里走进来几个纨绔少年,他们在离这个名字和皮肤并不相称的男子身边坐下,嬉笑着拿他打趣。
“你懂剑吗就要去当剑首?要不露两手给兄弟们开开眼界呗?”
“是啊,是啊,酒鬼要是懂剑,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剑神了。”两个毛头小子互相使了个眼色,口无遮拦地嚷嚷着。
“咦嘻嘻嘻,剑首大人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怕了啊?”
苏太白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喝酒,面对他们的挑衅找茬毫不生气,宛如一尊木头人。
“哎哎,快去外面瞧瞧,那里有两个剑客要比试了?”
“哟,可稀奇了?咱快去瞧瞧。”
“你小子再这里等着,我们去看看就回来。”几个小混混听说有比试,刚上来的茶也不要了,钱也没付,一窝蜂地又涌了出去,只留下客栈的掌柜在柜台前气得直跺脚。
苏太白默默做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些许碎银放在桌上,提着自己的酒壶也出门去了。
桃花村的门口,是一个白衣剑客,长得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手持一把重铁剑,嘴角挂着若即若离的微笑。在他对面是一个灰衣剑客,身上的衣服不知是本色还是脏了许久未洗,左手握着一个紫金葫芦,右手举起一根折了的桃枝,和白衣剑客遥遥相对。
一边对着还一边仰天畅饮,像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就这?用一根桃枝也算剑客?”
“是啊,这场比试还有什么看头,这酒鬼啊,输定了。”
桃花树下,苏太白站的远远地,他看着那个忧郁男子不屑一顾的傲然神色,不知为何,一向冷若冰霜地他竟然笑了。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葫芦别在腰间,缓缓地转身离去。
夕阳西下,血色的残阳映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如同浸上了一层铂金。他朝着桃花村的另一条路走去,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在他离开不久,铁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如他的心一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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