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第326章 形势变

    新卡美洛城西北方是山地丘陵，高耸堡垒外形的总督官邸就是依山而建，也有一部分城墙延伸接合，居高临下俯瞰着整座新卡美洛城。
    而在此时，伴随山崩地裂的骇人震动，总督官邸与后方将近一哩的山地土方，在奔涌的虹彩之流间，与大地剥离分开，抛下些许零碎的泥沙土石，不断向上浮升。
    除了地面的强烈震动，体积庞然的巨大土方脱离地面，带动气流急速运动，形成猎猎狂风，席卷整个新卡美洛城。
    这一夜注定不眠，由于城内战况惊世骇俗，几乎没有人能够睡得着，加上此前半个月的游行示威，在这一刻彻底演变成无序的暴乱，劫掠打砸、纵火施暴，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起来，新卡美洛城中已经多处起火。
    被此狂风一吹，火势无情蔓延扩散，新卡美洛城内无数惨嚎悲鸣，不可稍遏！
    偏偏新卡美洛城的多处城门早被牢牢紧闭，一些想要逃难出城的平民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充满绝望地看着自己辛劳经营和家业，被火海吞噬焚灭。
    更有甚者，为了躲避暴乱和火灾，在城门附近爆发了惨烈的踩踏事故，留下一地腥臭血污的尸体。
    而这一切，都被俄格亲王看在眼里。
    “呃……噗——”
    一张风格质朴、好似纯粹以岩石雕琢而成王座上，俄格亲王止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脸色一阵泛白，双手十指死死扣住两侧椅把，身体内中好似有恐怖的能量在疯狂奔流，几乎要让他从内而外炸碎。
    “老山的胡须啊！”矮人大匠师紧张地盯着面前圆桌上的符文石盘，又抬眼望向俄格亲王：“老弟！我就说了，不要急着启动‘浮空山峰’，你跟岩王之冠的同调需要时间适应，让它慢慢改造你的血脉和肉体，你这么搞恐怕会留下重伤，连那帮牧师都治不好！”
    “没、没事！”俄格亲王粗重喘息道：“吐出来反而舒坦多了！”
    矮人大匠师胡须直颤，神态中带着不信任：“这回为了帮你，我们三方石英氏族算是拿出老本了，你要是太早死翘翘，别说这回亏个底朝天，我们在铁炉老山也混不下去了。六方绿柱、幽暗寒铁那些氏族，估计立刻就要造反！”
    带着岩王之冠的俄格亲王靠在椅背上，闭眼说道：“我不会输，既然已经启动‘浮空山峰’，那就让奥秘之眼和帝国好好见证，让他们明白与我对抗，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
    帕丽娜看着圆光镜中，在一片多彩霓虹间浮空飞行的山峰，总督官邸那座魔法堡垒不过是其上并不起眼的建筑群，如此庞然大物离地悬空，就算是传奇术士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俄格亲王的底牌？”帕丽娜有些发软地坐到沙发上，今天晚上她见证了太多超乎过往预计的情形，思路紊乱，需要好好整理。
    倒是玄微子一脸平淡，低垂眼眸似看非看。
    “你不说些什么吗？”帕丽娜被玄微子的平静吓得有些不安：“你难道早就预料到俄格亲王会有这种手段了？”
    玄微子嗤笑道：“我怎么可能事事都预料到？只是以俄格亲王与卡文迪什元帅早有合作来判断，有这种准备也不稀奇，重点在于他是如何做到的。”
    帕丽娜赶紧追问：“那你知道吗？”
    玄微子顺势一倒，脑袋枕在帕丽娜的大腿上，闻嗅着她鲜花般的温热气息，弄得她有些潮湿。
    “这都什么时候了？别闹！赶紧说正事！”帕丽娜试图推开玄微子。
    “大地脉动。”玄微子说道：“总督官邸这种级别的魔法堡垒，本身肯定是需要大地脉动和魔法涌泉来提供能量。我来推测的话，俄格亲王利用某种特殊手段，将大地脉动进行改造和引导，使其收束到一定范围内运行，转变成……类似九阶法师体内的奥法矩阵那种模式，然后一道‘浮空术’就搞定了。”
    玄微子本尊当初感应到的，其实就是新卡美洛城方向大地脉动的运转变化，不过这种运转就像是大海极深处的暗涌，在海面上没法看见，只有元神感应妙合自然、契同天地，方可察觉到些许微妙玄机，连帕丽娜这样的传奇术士，身在新卡美洛城都恍然无觉！
    “怎么可能是‘浮空术’？那可是一整座山峰啊！我看直径都快有一哩了！”帕丽娜满脸不可置信。
    “就是‘浮空术’，你施法侦测一下就能发现。但浮空山峰的法术结构非常稳定，不光是具备恒定效果，就连‘高等解除魔法’跟‘裂解术’都别指望可以驱散破坏。”玄微子叹气道：“我也是头回见识这种施法方式，居然通过将大地脉动转变为奥法矩阵，然后利用整个奥法矩阵来发动‘浮空术’，真是好手段，比我过去苦哈哈地靠灵能念控硬撑场面要高明多了！”
    当初玄微子曾经将一座小城堡从山中搬到柴堆镇，那是靠着碧云如意助力，发动御物之功，能够将整座小城堡隔空托起。即便现在凭此化身也能做到，可也谈不上有多轻松随意，而且灵能的消耗也是惊人的，绝不可能保持庞然土方建筑长期浮空不坠。
    心灵异能仰赖自力，哪怕通过沟通星界，以星光体为媒介施展各类灵能，可还是有明显局限。星纲法坛的出现，倒也在某种程度上做出突破，让心灵异能可以在更大范围、更多层次中汲取能量。
    而如今见证浮空山峰的出现，也证明对大地脉动的引导塑造，并非仅有玄微子单独掌握。只可惜他眼下没法深入见证，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本领，居然也能够汇聚灵枢、蕴生福地，而且是瞬间完成，因此才能引起玄微子本尊的感应。
    这种事在上辈子，玄微子还真没有见识过，哪怕是他修为巅峰之时，要想汇聚灵枢、运转地气，也要花费长久之功。顷刻间重定山川地气灵枢之序，那可真的是要有改天换地的无上大能。
    此非仙家通玄功，实乃人皇定山河。
    就算是玄微子在这个世界布设星纲法坛，那也是通过释放古代巨人遗迹收束的大地脉动，算是一种顺势讨巧的做法，他本人也没条件重现。而面对一片已经成型有序的大地脉动想进行引导转化，仍旧是极为困难的。
    玄微子忽然想起天空歌者，作为一方山川孕育的地祇，他的出现跟上古巨人脱不了干系，而且想必孕育他出现的山川环境，也是经过上古巨人的改造。
    “你知道有哪个法师学院最擅长利用大地脉动？最好是有深度改变大地脉动的能力。”玄微子对帕丽娜问道。
    “利用大地脉动这点，有点家底的都会，连我们法赖家族也可以。”帕丽娜说道：“但如果说擅长改变大地脉动，那就不是哪一个学院组织了，肯定数矮人最优秀。”
    “擅长？有多擅长？”玄微子皱眉问道。
    “矮人其实并没有太高明的魔法天赋，但他们可以通过制作符文来引导大地脉动来施法。”帕丽娜眨眨眼：“准确来说，那甚至不能算是施法，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利用’魔法。就连法师的奥术符文，最初也是从矮人那里学会的。”
    玄微子微微颔首，帕丽娜继续说：“矮人历史悠久，在神圣之主教会传播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嘉拉德大陆的北方群山中建立氏族统治，挖凿洞窟、雕琢山脉，他们将符文刻遍山体深处，以此能够转变大地脉动的流动。
    其中北地矮人生活在雅尔诺德王国境内，算是自成一国了，他们拥有一个叫做‘符文之井’的神奇造物，据说连传奇法术都能转移吸收，成功抵御了奥秘之眼一次谋夺矿脉的行动。”
    “我明白了。”玄微子沉吟道：“可矮人这种技艺，似乎不太灵活，毕竟刻在山里地底的符文不能挪动。而没有漫长岁月的积累，也难以形成规模。”
    帕丽娜倒是觉得寻常：“所以矮人面对人类的扩张，其实并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好在他们也习惯在山里的生活。光秃秃的石头山不能种粮食，而人类又需要金属和矿石，所以双方一直维持着粮食换矿石的生意。”
    “可如果能够让一座山飞起来呢？”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脸色微变：“你是说，这座浮空山峰是矮人的协助？可是……”
    “可是他们以前做不到。”玄微子摇摇头：“以前是以前，就不准人家能够进步了？而且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也许矮人是从上古巨人遗迹中得到启示，让他们改良了符文技术，将大地脉动引导塑造成一个内外结合的双循环系统，类似奥法矩阵那样与奥法星图保持联系，从而使得浮空山峰保持不坠。”
    帕丽娜这下更为震惊了，问道：“这座浮空山峰真的可以永远不落地吗？这样一来，未来战场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啊？”
    “如果这么大一个浮空山峰要时不时落地维护，那光有一个是不行的。”玄微子说道：“敌人很轻松就能找到机会进行破坏，只有保持恒定浮空，并且在其上建设各类武备，那才能让俄格亲王拥有与帝国长久对峙的筹码……哼！看来现在驾驭浮空山峰的人，就是俄格亲王了，一位年老体衰的中等战士，转眼变成一座浮空堡垒的核心，怕是谁也不敢轻视了。”
    ……
    “我、你……他妈的……这、这还打个屁啊……”
    凡尔瑞法师看着一片虹彩拱簇下的浮空山峰，抓狂地扯下面具，神态扭曲。他能够感受浮空山峰呼啸而出的澎湃波动，那是触及九环奥术、体内开始出现奥法矩阵的特殊状态，能够从奥法星图汲取更纯粹、更原初的魔法能量，是迈向传奇法师的必经阶段。可浮空山峰迸发的规模，简直超乎想象，如果以“秘法视觉”望去，魔法灵光充塞视界，给人以极大震撼。
    而与凡尔瑞协同作战的法师们，一个个表情错愕、大惊、惶恐、挫败、绝望、颠乱。以理智闻名的法师们，揪着自己的头发、扯着彼此的袍袖，有个别人嘴里发出了“阿巴阿巴”的声响，连话都不会说了。
    纵然是见惯大风大浪，也领略过传奇法师的风姿威能，但不代表他们拥有无限的接受能力。奥秘之眼不久前便丧失了一位传奇法师，教会地上圣人的再现，已经让士气摇摇欲坠了，要不是幽灵舰队的及时来援，恐怕大家已经商量如何逃跑了。
    但总督官邸与一片山峰拔地浮空，这种事情真的过于震撼刺激了，哪怕对方还没有降下任何攻击，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飞上天空，稍微有点奥术常识，都明白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魔法成就！
    就算是奥秘之眼集合了以“虹彩城主”拿撒吕依为首的一批高等法师，制作了奥法能核那种超凡奇物，属于法师的浮空岛屿已初具雏形，但敌人率先一步做到同样的事情，震惊可想而知。
    尤其是凡尔瑞法师，他了解“虹彩城主”的宏大设想，未来专属于法师的浮空城，将作为控制世界各处重要交通枢纽、海运航道的战略武器，拥有制约各个国家的绝对实力。
    届时，奥秘之眼的势力将不再拘束于任何单一国家，而是彻底凌驾在上，如同神明一般俯瞰众生。能够随意调配和收割资源利益，这不仅让奥秘之眼的法师可以任意享受统治的乐趣，也可以不断提升奥术与魔法造诣，成就永生不朽，最终迈向真理。
    可是、可是现实不该如此啊！怎么会是敌人先做到了？不应该是这样！
    凡尔瑞法师深感无力，战场形势的转变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握，他那九阶奥术的水平，在眼下已经根本不够看了。
    “对，这本来就不是我能作主的情况了。”凡尔瑞法师并没有自认不凡，更没有狂妄到凭自己想出什么绝佳对策，瞬间扭转颓势。
    凡尔瑞本来就是“虹彩城主”拿撒吕依派来负责具体事务的人手，既然事情超出自己能够控制的程度，那他就只能将情况如实汇报了，不管那位“虹彩城主”是否关注着新卡美洛城的战况。
    “所有人听命！”凡尔瑞法师立刻以传讯法术通知麾下所有人：“依次配合，由精金魔像断后，向南方城区突围。不要慌张，我已经请求‘虹彩城主’的支援，现在服从命令，这是大家生存下去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