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拓海他们奔着南平江水路方向走,一路上比较小心,他不似他弟弟那样心大,带着人一直走的是小路或是穿的野地,一路上靠着打来的野兔什么的到了南平江边。
“我犯了一个错误。”
在江边芦苇荡里,图拓海脸色难看的要命,他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
“宁国没有乞丐。”
图拓海坐在那,抬手折断了一根芦苇,一点一点的很用力的掰断,芦苇杆儿的破口很锋利,划破了他的手指,可他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感觉似的。
“格楞可能已经出事了。”
图拓海看向手下人:“谁也不要出去,到了晚上再出去,偷一些衣服。”
“是。”
一群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可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带着豪情壮志而来,以为他们是能撬动两个超级大国命运的杠杆,哪怕是在翻越白山的时候都没觉得危险有什么可怕的,那时候想着,只要过了白山任务就算完成一多半了。
然而过来了之后才明白,过来了,也只是过来了,还没有到京畿道,他们的队伍已经折损了大部分。
格楞和彝良革的两支队伍都可能已经出事,现在还剩下这十一二个人,凭他们能做什么。
一个手下人劝道:“大人,咱们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回不去了。”
图拓海坐在那,眼神里都是悲伤。
“我们回去之后和大王怎么交代?就说格楞和彝良革都已经为国尽忠,而我们因为怕死所以回来了,这不仅仅是你我个人荣辱的事,还涉及到了递给生死。”
他看向手下人解释道:“我们无功而返回到珞珈湖边城,这个消息一旦传播出去,军心会大受影响,本来大军士气就不旺盛,再遇挫折,大战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他语气很低沉的说道:“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哪怕我们不继续去完成我们的使命,我们也不能活着回去,我们不回去,家里人还有一些期盼,我们回去了,他们才是真的绝望了。”
他王后一躺:“睡觉,晚上去偷一些衣服回来,还有......所有人把胡子都刮了,不许留一根,我们的胡子太容易出卖我们的身份了。”
十几个人就在芦苇荡里藏了一天,他们一直都不敢在白天赶路,都是白天找地方睡觉晚上行走,睡足了之后晚上出去,在江边转了好一会儿,偷了一些衣服回来换上。
即便如此还是不敢白天上路,又在芦苇荡里缩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出来顺着江边一路往西走,他们的地图有些许潦草,可是好歹大方向不会错。
距离他们大概七八里的身后,彝良革带着他的人也是如此的行动,白天睡觉晚上赶路,不敢走官道只敢走小路或者野地,反正只要一路往下就行。
他们也是在半路上反应过来的,可是联络不到另外两支队伍,他们以为图拓海和格楞的人都已经全军覆没了。
就这样昼伏夜行的,他们居然到了京畿道,一路上靠偷衣服偷食物居然能到这,这已经是一种奇迹,这要感谢大宁的京畿道一马平川,纵然不走官道,哪怕就是一路走野地也能往前过去。他们进了京畿道之后就改变了策略,找到了一支从草原上过来的商队,草原人和草原人之间天生亲近,他们说自己也是跑商队的,结果船沉了,所有的货物都没了,好在身上还有录音凭证,可是没钱没食物他们想回家都难。
好说歹说下,这支商队的人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帮忙守着车队,管一日三餐,其他的不管。
也巧了,这支的队伍就是去安城县的。
图拓海他们进了安城县发现这地方遍地都是大仓,不只是从大宁各地来京畿道的商队要往这里汇聚,就连大宁国外来的商队也要往这边走。
他们要到京畿道这几个县的大仓接受检查和盘点,核查之后才能确定他们能不能进入长安城。
进了安城县之后图拓海他们就告辞,那个商队的首领是个草原上的老人,心善,给了他们一笔路费和一些干粮,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一路上走回草原的。
图拓海等人千恩万谢,却没有离开安城县,他们已经打听到那位大宁的废太子李长泽就住在这,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长泽如以往一样,带着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木桌到了人多的地方,在市场里放下小桌子放下小马扎,坐下来等着有生意上门。
如今安城县里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他的字也算好卖,毕竟是皇子啊,很多人都觉得他的字还是有些收藏价值的。
尤其是大宁之外的那些商队,他们得知李长泽的身份之后都愿意来求几个字,带回家就可以炫耀,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李长泽最初到安城县的时候日子过的很艰苦,后来每天出摊两三个时辰,一天就能赚上几两银子,多的时候能赚几十两,日子过的越来越舒服。
一两银子就够一户普通百姓将近一个月的生活所需,他一天赚几两几十两的,已经迈入小富之人的境地。
但是他记着薛华衣的交代,绝对不会张扬,每天找一家小饭馆吃饭,吃的简单,一般都是两个菜一碗饭,隔四五天实在熬不住了就去一次青楼,找那种不是特别奢华的地方,一次有个三五两银子也够了。
而且还是因为他的身份,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对他还不错,觉得他身份特殊,还多有照顾。
常去的那家青楼里有个叫余梦蝶的姑娘对他颇为青睐,日子久了,还亲自动手给李长泽缝制了几件衣服。
李长泽不怕这些,薛华衣说过,这种小的瑕疵不能没有,如果一点瑕疵都没有,那么皇帝绝对不相信,他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皇帝难道不清楚?
这种事当然瞒不住人,安城县里盯着李长泽的人不少,他的一举一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报送长安。
他隔一阵子就去青楼的事,皇帝当然知道,恰恰是如此,皇帝觉得李长泽踏实了下来。
不得不说,薛华衣对于人心的揣测已经到了一定境界,如果此时此刻李长泽一朵白莲花般的存在,洁身自好,那么皇帝对李长泽的戒备心一定越来越强。
午后,李长泽一如既往的在那家小菜馆吃了午饭,一盘家常豆腐,一盘青椒肉丝,一碗饭,一壶最便宜的花茶,倒是很满足。
吃过之后回到市场,摆上小桌子等着生意上门。刚坐下,青楼的那个叫余梦蝶的姑娘带着个丫鬟款款而来,丫鬟给余梦蝶带着伞遮阳,而余梦蝶手里则拎着一个食盒。
“李公子。”
余梦蝶看到李长泽后脸就微微一红,微微俯身拜了拜,李长泽连忙起身回礼,看起来文质彬彬又器宇不凡,以他的皮囊,以他的学识品味,想要让小姑娘觉得他不错并非难事。
余梦蝶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上午闲来无事,给公子熬了些冰糖雪梨汤,天气越来越热了,公子在这里晒着不好,口渴了就喝一些。”
李长泽连忙抱拳俯身道:“多谢姑娘。”
他心里却是觉得这个余梦蝶挺不错,人长的好看,而且读过一些书,不会显得粗鄙,最主要的是那家青楼的老鸨会做人,知道他和余梦蝶来往多了后就主动要求余梦蝶不要再接其他客人。
这个余梦蝶论起来是南越人,南越灭国的时候她才十来岁,家境不错,父亲是个将军,母亲是大家闺秀,可是南越灭国之后,他父亲战死,母亲病故。
大宁对于南越人最初的治理并不严苛,而且对于和宁军之中交战而死的那些南越国军人也无追究,可是大宁不难为他们,越人会难为他们。
他父亲之前的对手投降了大宁,知道他父亲战死后就一直想霸占她,她母亲和家奴带着她一路往北逃走,走到京畿道的时候母亲病故,家奴又老,已经无以为生。
所以她不得已投了青楼,开始的时候是只是个唱曲儿的,并不卖身,天长日久耳濡目染,也就逐渐接受了这样的日子。
“李公子,已经三天没去过奴家那里,今夜......”
“今夜不行。”
李长泽道:“今夜和官驿的驿丞大人一起吃酒,还要一起下棋,所以......”
余梦蝶的脸色微微暗淡下来,却还是笑了笑道:“没关系,公子得空了再去。”
“明天。”
李长泽道:“我明日就去。”
余梦蝶欢喜起来,连忙俯身拜了拜:“那奴家就回去静候公子。”
李长泽见她要走,忍不住喊了一声:“等下。”
余梦蝶问:“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李长泽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罪人之身,所以本不该有所奢求,但确实对姑娘一见倾心......如果姑娘不嫌弃我的身份,那,那我再努力一些,攒够了给你赎身的银子,你可,你可愿意......”
“我愿意!”
余梦蝶立刻点头,眼睛里都是明亮的小星星。
“我愿意随公子回家去,不管是留在安城县还是去什么地方,我都愿意跟随公子身边。”
她拉起李长泽的手说道:“这些年来我自己也攒了一些私房钱,公子若是差一些,可以从我这里......”
李长泽一摆手:“不用,怎么能用你的钱。”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图拓海回头看向手下人吩咐道:“尽快去筹钱,不管用什么法子,想接近李长泽就在此一举了。”
手下人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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