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央视的画面,转向了凤凰航空制造公司的负责人时,场面开始有些混乱。
电视的画面一片模糊,片刻后就暗下来了,但还是有一个很突兀,很惊慌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请你们不要拍我,我没资格上镜头。”
有一个稍显深沉的男子声音,从电视里面传出来。
“请问为什么?您不是“运十”的总设计师吗?”
一个清脆的女音,有些急切的发问道。
“运十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我现在代表的是凤凰航空制造。”
深沉的男子声音,话语中带有一些呜咽。
“可是……”
““运十”不就是你们公司的最新一代客机吗?”
这么劲爆的新闻,记者当然不能错过,否则就天打雷劈了。
“我们这里已经没有“运十”了,只有凤凰一号,二号,三号。”
电视机前面的周洪宇,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都没有收到一丁点消息。
这明显就是先斩后奏啊!
“运十已经被某些人,用卑劣无耻的手段斩杀了,以后永远都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
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声音中带有些不甘,有些愤恨。
“而某些人还在逍遥自在,我不甘心,我们都不甘心。”
话语中,显得有些落寞,又有些凄凉。
他被周洪宇委以重任,心中的感激之情自然无法言喻。
临走之前,他就问,可否在电视上任性一次?
周洪宇听闻,随意的笑了笑,点头同意。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牵连到周洪宇和整个公司团队。
令他没想到的是,虽然影像没有了,但录音还在继续。
诉说还在继续,故事也在继续,录音依然没有关闭。
电视机旁边的观众,也没有放弃走人,反而越聚越多。
“那时候,我国己经有了原子弹、氢弹,但远程轰炸机、空中加油机当时还没有,战略武器的远程投送能力还很差。”
“而研制大型客机、大型运输机正是实现远程轰炸机远程投送的关键环节。”
……
“这样的背景下,伟人比我们谁都清楚,所以经过共同决策,在上海造大飞机。”
……
“1973年,当有人提出买英国的VC-O重大型客机专利进行试制时,周总理在1974年2月批示:“同意不买这种专利,我们进口飞机品种已够多了”,从而保证了自行研制运十不受干扰。”
……
“除了我们现有的团队,又从全国各地各部门调集的500多名技术人员。”
“我们发扬独立自主、自力更生、革命加拼命的创业精神,协作攻关,历尽艰难,我们终于于一九七八年完成了飞机设计。”
……
“一九八零年九月二十六日,运十客机首飞成功,从立项到首飞用了还不到10年的时间。”
“这在当时,绝对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要知道我们那时候都是用”
……
……
“运十飞机是第一架由我国自行设计研制的四发大型喷气式客机。”
“它的性能和技术水平大体相当于当时美国已研制成功的波音707。”
“我们国家是继美、苏、英、法之后,第五个掌握了制造100吨级喷气式飞机的国家。”
……
“好景不长,伟人逝世之后,某些人……”
……
“自从我们被断了财政拨款,生存和家庭的压力,迫使我们不得不停止新的研究。”
“我们全厂7000多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去生产煤球炉子和一些民用产品来维持基本的生活。”
“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无数人的青春和汗水,葬送在运十项目身上,却落得个徒劳无功的下场......”
说完这些话,深沉的声音停了下来,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沉默。
东南海,电视机前面的陈老,王老,……
大家一直没说话,就是坐在那默默听着。
“需要让他停下来吗?”
“影响会不会……?”
一个很突兀的声响起。
王老很坚定的摇了摇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没有必要,让大家记住历史。”
“这是荣耀,更是耻辱。”
深沉的男子声音,再一次从电视里响起来了。
“请原谅,我发了那么多牢骚,有些失态了。”
“人老了,刚才一时没注意,有点投入,情绪有些失控。”
“不好意思啊!”
美女记者,没有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主动小声安慰道。
“程老,您不必介怀。”
“我们可以理解的,您继续说下去。”
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时我们的生存环境受到了空前的打压。”
“某些人,为了让我们停止研究,甚至用了人身威胁。”
“但是我们没有被吓住,继续我们的研究,因为已经到了临门一脚了,放弃就可惜了。”
“我们厂毕竟有这么多人,总得生活吧!”
“我们自发的分批出去做些小买卖,只为了有点饭吃。”
“那时候运十飞机连购买航空煤油的钱都没有了,但总不能老是让它停在地上吧!”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决定让运十飞机机载八吨蔬菜去哈尔滨进行贩卖,赚一点小钱来购买航空煤油,继续进行各种科目的试飞。”
程老说完这一段,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接下来……”
………
“后来我们没有办法了,飞机被拆了,厂区让给美国的麦道公司了。”
“听说现在就是生产机翼,好像也快倒闭了。”
深沉的声音,夹着一丝丝幸灾乐祸,明显带有嘲讽的口气。
停顿了一段时间后,记者又好奇问道。
“那你们现在的公司为什么又把运十重新放出来了……?”
程老打断她继续的话语。
“我刚才不是说“运十”已经死了吗?”
“所以,不要再提“运十”了。”
美女记者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
“听说凤凰航空制造公司是一家外资企业,请问你们的老板………”
电视机的声音,已经嘎然而止。
所有在电视机面前的观众,或者说是听众,都大叹可惜。
“这么好的故事,居然就太监了。”
“这哪里是故事,这明明就是真实的好不好?”
观众们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开始争相讨论。
……
此时,上海的一栋筒子楼,一个小房间里,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前,坐着一个瘦削的老人。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发现老友的声音已经不再响起,便站了起来。
此时家里人还没有回来,都在工作。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慢慢走到楼下,来到大街上,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杂货铺。
“小文,你现在可以回来吗?”
“对,我有急事找你。”
挂掉电话,他又开始看了看小本子,找到另外一个号码,开始拨号。
“喂,小朱啊!你今天可以来我这里吗?”
“对,有紧急的事情找你。”
挂掉电话,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
晚上七点整,筒子楼。
楼底下已经聚齐了二三十个人,最年轻的都有40多岁了。
瘦削老人站在最前面。
“之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点头。
“今天上午,电视里面老程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众人有些茫然和疑惑。
瘦削老人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平缓了下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用激动的口吻把话说了出来。
“老程说,运十己死了”
别人听到这话,可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这些戴着眼镜的中年汉子们却是默默的流下了泪水。
足足等了十多年,终于盼到了。
“运十殒,华夏殇。凤嘶鸣,涅磐生。”
这是完整的一句话。
是他们7000多人在散伙之前,定下的暗号。
这是集结号。
新的老板,没有抛弃他们。
又可以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为了同一个使命,共同奋斗。
瘦削老人等众人恢复过来后,再次激动的说道。
“老程下午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我们要离开这里,离开上海。”
“我们到海南去,那里会有崭新的房子,不要钱。”
“老板还会给我们每个人20万的安家费。”
众人又是一阵惊喜。
这些年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他们没有去合资飞机厂,只能做些小买卖,打些零工,维持家庭的最基本的生活。
“你们这些人回去后,把这些话转给以前的战友们。”
“他们能回来,就最好。”
“不想回来,千万别勉强。”
“好了,就这些了,大家回去吧!”
众人在想,真有不回来的吗?
除非已经不行了,否则,爬都要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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