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好,下次再来。”药店掌柜笑眯眯道。
尤凤子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出了门。
门外的曾锄头凑了上来:“呦呵,买好了,真想不到你会主动给我二叔买药。”
“给你二叔买?想多了吧你。再说,我这药可不是一般的药,这样你敢给你二叔吃吗?”尤凤子没有好气。
“那你给谁买的药?别说是你自己,我不信。你那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曾锄头说道。
“哼,你二叔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们还非要敲骨吸髓,郎中来了还哼哼装病。我告诉你,我这药是药老鼠的,哪天把我逼急了,说不定就掺入你二叔的药碗里去了。”尤凤子没好气。
“是你不愿意私了,前两天我就说了,十五两银子,我们这事儿就算两清。我也不用每天闲着没事儿跟你,是你自己不愿意,那只好按大人说的来了。”曾锄头阴阳怪调。
“十五两,城外码头那些纤夫一年到头泡在水里挣的钱也不过比这多一点,你可真是会狮子大开口!”尤凤子也是冷嘲热讽。
“你可别说这个,你可不是他们。这两天我向你邻居打听过了,你挣钱没他们这么辛苦,撞我二叔前好像还发了笔小财。不是拿不出手,是你啊,吝啬!”曾锄头道。
“吝啬?!哼,拿好了。”尤凤子把药包丢给曾锄头,又进了一家药铺。
“唉?你不是之前买了药了吗?怎么又进一家”曾锄头喊道。
尤凤子没理他,径自进去,不一会儿又带着包药出来了。
“拿来。”尤凤子毫不客气地从曾锄头手里拿回药包。
“我说,你这又买的什么药啊?”曾锄头问。
“活血化瘀,顺心开气的,不弄这个,我就要被你气死了。”尤凤子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知道了,是那天你不贴狗皮膏药,现在这淤血还没消啊。”曾锄头摇摇头,啧啧道:“人啊,就不该意气用事。你说你,撞了我二叔后当下道个歉不就完了吗?非要跑,如何闹得……唉!你要干啥?这光天化日,人来人往。”
曾锄头盯着尤凤子,告诉他这不是个打架的好地方。虽然自己现在有点心虚,但是一定不能服软。
“你听好了,老子最多出十二两。你从邻居那里打听过我,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逼急了我大家都别想好过。”
曾锄头也有点心虚,虽然自己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这骗子和小偷不一样,打交道多半是用脑子,平时各个人之间也没联系,真要让对方拉上三五个亡命之徒,自己和二叔那不得和太阳说再见了?
“行,我回去和我二叔商量。你,松手。”曾锄头身子发僵道。
“哼。”尤凤子松开了曾锄头的衣襟。
曾锄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狠狠瞧了尤凤子一眼,然后跑回了自己家。
甩开了曾锄头这条狗尾巴,尤凤子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事关重大,有这么个家伙在,自己肯定办不成。相比于八十两,这十二两自己咬咬牙还是能掏出来的,把庞掌柜那些东西都贱卖了,钱不就有了吗。现在,他要去找个人,或者说找个同行,让他来帮忙,这样,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太府外边,年轻人正和一位文士打扮的人小声说着。
“你确定这玩意儿有用?我告你啊,我娘子那可是怀着身孕,一般东西吃时候都得小心。”文士带着威胁的口吻道。
“您就放心好了,我就住在城内丰年坊的玉皇观,要是有什么问题,您到那儿找我去。再说,之前都和您说了,这是玉皇观的香灰,我的符,还有一些道家的药材做的;我们修炼的人,用的药材能是害人的吗?”年轻人继续絮絮叨叨。
“可是,我记得你们炼丹就用很多大寒大燥的药材啊。”文士还是不确信。
“这又不是炼丹,一个《妒妇方》而已,用不到那些药材。”年轻人摆摆手,随后又小声道,“不过你记着啊,这药每隔三天喝一次,喝三次就行,多了的话,尊夫人怕是不仅不在意您寻欢作乐,以后任何和您亲昵的女人她会想方设法地给弄您回家里。”
文士一听,这感情好啊,随后又摇摇头。那不行,自己在外边也是玩玩为主,真要都弄回家去,那还能养得起?
“你确定没害吧。”文士犹豫过后最后一次问。
“那当然,我们修道之人怎么能干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呢?再说,我们玉皇观的名声您又不是没听过,香火多旺啊。对了,这事儿成了之后,您记得到我们观里烧柱香啊。”年轻人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这价钱?”文士道。
“一百文一帖,三帖三百文。您要是只想让夫人不介意这次的事情,一帖即可。要是为了以后,那就买三帖。”年轻人小声道。
“那就三帖。”文士点点头。
年轻人从药柜下边抽出一层,取了三个三角符:“火烧成灰,配水服即可。记着三天一次,不能贪快。”
“好。”文士接过,而后递给年轻人三百文。
年轻道士边数钱边说道:“看您的脸也受伤了,要不要再买点膏药贴上?”
“不了,不了。”文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么您夫妻举案齐眉的时候,别忘了到我们玉皇观烧柱香。”年轻道士说道。
“会的,会的。”文士瞧了一下左右,而后起身离开。
年轻的道士则是摇着他的幡,继续喊道:“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妙手回春。”
边喊边走,最后离开了太府,进入了周边的巷子里。
太府里,由于受托打听书局、书坊刊印的事情,董大头很稀罕地白天空着手跑来。
“也就是说,要是卖给他们话本,咱们能得十几两银子;要是让他们的印的话,咱们还要倒贴七八两,而那些书坊的人还会盗印,偷偷拿去卖钱?”高克明蹙眉。
“是,公子。我私底下请人问的,他们说,现在的书坊,哪怕是京城最大的‘韦编书坊’都会偷偷盗印。这做生意的这帮人,闻见铜钱味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您别瞧着他们家大业大,又道貌岸然,嘴上说着什么漂亮话:那提高就业什么玩意儿,给你们高薪水还是什么的,回馈社会……这是福报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话,但凡不挣钱,他们才不做呢。您真是要做这事儿,我看还是托人找个熟悉的帮忙,身心也省事儿。对了,左小姐家不是有很多亲戚朋友吗?没准里边就有一两个做这个的。”董大头建议。
高克明摇摇头,这事儿不能大张旗鼓。而且人情这东西,可以别人欠你,但不能你欠别人,代价太大了。
“算了,先就这样吧。剩下的事情,等杜樊川把稿子拿来再定夺。没有稿子,一切都是空谈。”高克明摆摆手。
“是。”董大头低眉顺眼地回答。
“对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这街上的小生意,你瞧得如何?”高克明忽然想起这件事。
“公子,我瞧了一下,都不是什么能养家的行当。辛辛苦苦,弄不下几个钱,怕公子你还会倒贴钱。有几个生意,倒是很赚钱,只是公子的身份不适合。我瞧着,能做的,也只有卖些吃食和针线、玩具之类的零碎了。”董大头说道。
“嗯,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毕竟货郎真要是好生意的话,那人们不都争着去做了?”高克明身子往后靠了靠,“卖吃食的话倒是可以,不过我没兴趣做个厨子;针线之类的东西……嗯,正好也帮帮屈姑娘、王煜之他们一把。对了,你不是说还有点赚钱的生意吗?告诉我。”
董大头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小声道:“那些东西太腌臜,我怕污了公子的耳朵。”
“无妨,读书人不能不知生民疾苦。这些黑暗面虽然沉重,但是我作为读书人,既然选择了胸怀天下,怎么能因为腌臜而选择逃避。你说吧。”高克明大义凌然。
董大头那是听得一脸崇拜啊,不愧是读圣贤书的,这觉悟比自己这个做混混的强多了。于是他说道:“其实也就是些卖假药的,倒腾二手货的,装神弄鬼的。前者吹嘘什么‘性病一针灵’,后者是弄那些残缺东西和来路不明的,装神弄鬼那些就是卖什么符咒法器。”
高克明不说话,静静听着。
这世上最好的买卖就是贩卖信仰,空手套白狼,这比任何骗术利润都大;其次是贩卖感情,不过这生意风险比利润小不了多少;再次是贩卖皮肉,或者说性命,这生意风险低了些,利润也是可观。至于剩下的生意,那就不是第一流的生意了。这些腌臜的玩意儿,倒是都和这些生意贴个边。
好好想想,自己也是做过捕快的人,这底层老百姓最乐意买的东西,商家最好卖的的东西,还和性命有关的……
高克明眼中精芒一闪,随后对董大头吩咐道:“大头,过来。”
董大头带着迷茫的神色,靠过去,听着高克明和他低语一番。
董大头抬头道:“公子,这是真的?”
高克明一脸严肃:“本公子岂会骗人,你先去打听。”
董大头一脸欢喜,说了声告退,就跑了出去。
贩卖信仰,贩卖感情,贩卖生命。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买卖吗?不过,这也算不义之财,补贴了家用后,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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