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在笑,但动作却不容置喙,力气更是让周青青无法挣扎。
那年迈的大夫推门而入,行了礼,在床边坐下:“王爷,这位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冯潇淡淡道:“你给她把把脉,看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周青青大惊失色,又开始挣扎:“我没有身孕,不用把脉。”
冯潇却将她按住,温声道:“青青听话,别乱动,不然大夫把不准的。”
那大夫伸出手指,轻轻按住周青青的手腕,闭着眼睛把了片刻,低声开口道:“王爷,这位小姐很激动,脉象有些乱,不过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滑脉。”
冯潇淡淡点头:“有劳大夫了。”
大夫恭恭敬敬问道:“要开几幅养胎的方子么?”
冯潇摇头:“不用了,你可以退下了。”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冯潇才慢慢转头去看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女人,他似乎有些痛苦地开口:“青青,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闭着眼睛的周青青,终于慢慢睁眼,然而下一刻已经泪流面面,低声哀求道:“冯潇,我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我的孩子。”
冯潇闭眼重重吸了一口气,又幽幽吐出来:“青青,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和亲路上,刺杀你的山贼,我明知是我义叔,但我还是救了你。西秦将你赐死,我一心只想把你救出来,甚至忽略了秦祯的心思。我从十三岁开始在西秦做马奴,隐姓埋名隐藏身份,漫长的十年,我有时候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冯潇还是骆念之,这种不为人知的孤独,我也时常恐惧。所以我希望以后的路,可以有人陪在我身边,跟我一起走下去,我再也不想一个人。”
周青青低声道:“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冯潇轻笑:“不,只能是你。”
周青青睁开眼与他对视,泪水盈满眶,而这个男人的眸子里,除了一丝不忍,余下的都是笃定,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潇又才开口:“你好生休息,过几日我安排你见你弟弟。”
周青青心中怔了怔,却没有出声。
这一夜,周青青没有睡,闭上眼睛,就出现那几个惨死的小乞儿,腹中的小豆丁还未有知觉,但或许是母子相连,她总觉得那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还记得当初秦祯还开过玩笑,说她肚子里说不定有了他的骨肉,那时他说这话的时候,必然也是开心期待的,但如今这生命却注定不能见到这个世界。是她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隔日清晨,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冯潇,而是他府中的丫头。周青青闻到一股浓烈的药草味。她淡淡开口:“你们告诉王爷,我是不会喝的。”
两个小丫鬟跪噗通倒在地:“王爷说了,小姐若是不喝,她就将质子杀掉。”
周青青蓦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冯潇呢!我要见冯潇!”
小丫鬟道:“王爷交代小姐喝了药好生休息,等养好身子,他就带您去见质子。”
周青青从床下走下来,她知道如今自己为鱼肉,冯潇未刀俎,这一关她躲不了。
她走到桌前,拿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讪笑道:“你们告诉冯潇,他杀了我的孩子,只要我没死,日后定要血债血偿。”
小丫鬟吓得不敢做声。
周青青眼睛一闭,昂头将一碗药喝下。
喝完之后,她将碗用力摔在地上,大叫道:“冯潇,你不得好死!”
骂完这声,就捂着开始绞痛的肚子,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小姐,您怎么样”
周青青推开两人,但是腹中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再次睁眼,已经不知是过了多久。入眼之处就是冯潇一张微微带着倦色的脸,他手中拿着一个碗,见床上的人醒来,柔声道:“青青,大夫说你没事,养个小半月就好,日后生养不会有任何问题。”
周青青看着他,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冯潇,我恨你!”
冯潇微微笑了笑:“从我将你带来燕都的那日起,我就知道你会恨我。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我会用下半辈子好好补偿你。我们会坐拥天下,生儿育女。”
周青青讪笑:“冯潇,你真是疯了!”
冯潇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青青,不管怎样,你现在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些,我就带你见你弟弟。”
周青青闭着眼睛不出声,但过了片刻,又坐起来,接过他手中的药,一饮而下。她不能就此垮掉,她要从这个鬼地方逃走,要将弟弟救出去。
冯潇见她喝了药,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看到我,这几日我不会来打扰你,丫鬟会好好照顾你。”
周青青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冯潇,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我会有这样一天。”
冯潇道:“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无法预知,我们都要学会接受命运的安排。”
周青青嗤笑:“当初那一刀怎么就没捅死你!”
冯潇道:“所以说你要学会接受命运的安排。”
周青青倒在床上,将头蒙在被子中,不再看他。
☆、第五十九章
周青青到底是底子好,大半月后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说那腹中只是个还未成形的婴孩,但每每想到本应该十月之后呱呱坠地的孩子,生生从自己腹中消失,就有如锥心之痛。
再如何想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很难吃得香睡得安,大半个月下来,消瘦了一大圈,精神也差了许多。
在她稍稍好了一些后,冯潇就每日来看她,饮食起居都亲自打理。
此时已经是暮冬,燕都飘过了几场鹅毛大雪,直到岁末,才出了几日太阳,颇有点春回大地的意思。
周青青自从那日起,就没再同冯潇说过半句话。饶是他说什么,都置若罔闻。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冯潇再来看她,拿了束梅花插在屋子里的青花瓷瓶中,笑着问:“青青,我特意从母亲那里摘来的梅花,你看喜不喜欢?”
周青青看都未看他一眼,手一挥将那花瓶打碎在地,裂开的花瓶散落开,水流了一地,含苞待放的梅花,还未来得及开放就凋落。
冯潇看着地上的残迹,微微怔了一怔,蹲下身小心翼翼收拾。默了半响,才又抬头看向她,淡淡开口:“后天就是除夕夜,你要是不跟我使性子,我就把周珣带来,跟咱们一起过年。”
周青青蹙眉看向他,似是不太相信他的话。
冯潇轻笑道:“当然,你们现在还不适合打照面,我只能把他带来,让你看看他过得如何。”
周青青默了许久,终于点头:“好。”
冯潇嘴角的笑容荡开,起身到她面前:“你弟弟肯定也不愿看到你愁眉苦脸,开心些,别让他担心。”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周青青嗤笑一声:“我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冯潇道:“青青,你怎么就不能接受现实?你现在人在北赵,你觉得你还能回去?就算是回去,秦祯以为你跟了我,你们还能回到从前?有些事情我不在乎,不代表秦祯也不在乎。”
周青青讪笑:“是吗?你真的不在乎?”她唇角勾起鄙薄薄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不在乎我和秦祯做过耳鬓厮磨的夫妻,不在乎我怀过他的孩子?别骗自己了冯潇,要是你不在乎,就不会杀掉我的孩子?”
冯潇温和带笑的表情,骤然变冷,伸手掐住她的脸颊,逼近她道:“没错,我是在乎!但是比起在乎过去,我更在意未来。未来的几十年,你的生命里只会有我,我们会生儿育女过一生,再跟秦祯没有任何关系。”
周青青下颚被他掐得生疼,却倔强地怒视着他发红的眼睛。
冯潇看着她半响,忽然上前将她吻住,只是那唇才贴上,就因为被她咬住,而吃痛离开。
周青青下嘴很重,他唇上立刻冒出了红色的血珠子。
他松开手,手指摸了摸唇上的伤口,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青青,无论我做过什么,我对你是真心的。”
周青青只觉得好笑:“你在秦祯身边十年,他将你当兄弟,你暗算他背后捅他一刀不说,连他的妻子都要抢走,你也配说真心!”
冯潇不以为意,仍旧笑得清风和煦:“若是秦祯不姓秦,不是西秦的武王,我也愿意将他当做兄弟。但秦祯父亲叔父十八年前血洗我们骆氏一族,我和他注定有血海深仇。至于我将你带来北赵,跟你是秦祯的王妃,没有任何关系。”
周青青不愿同他在和话题身上纠缠下去,一个男人因为仇恨,从少时就开始隐姓埋名在异国他乡蛰伏十载,想来这个男人的心早已经扭曲。如今她被软禁,要靠一己之力逃回南周或西秦,显然不太可能。不论如何,先见到弟弟周珣再做打算。
除夕那夜,冯潇领着周青青去了皇宫,同骆皇后吃了团圆饭,回到王府,已经快到二更。
周青青跟在他后头,有些急了:“冯潇,你不是说带周珣跟我们过年的么?”
冯潇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低声道:“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失言。周珣已经在府中,我让人带他过来。”
两人走到大厅中,冯潇领她道屏风后头,让她坐在那卧榻上:“你稍等片刻,周珣马上就到。”
周青青点头,心中难免激动,已经将近一年未见弟弟,不知他长大了多少,如今是何模样。
冯潇默默看着她须臾,忽然伸手在她封了身上的两处穴位。
周青青顿时动弹不得,想要张口,却发觉发不出声音,只能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愤懑地看着他。
冯潇将她侧方着在卧榻上,柔声道:“我说了你和周珣现在还不适合打照面,你就在这里躺着,透过屏风缝隙看看他。你放心,等时机成熟,我就让你们一家都团圆。”
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王爷,质子来了!”
冯潇嗯了一声,看着周青青,唇角勾起一丝笑,覆上前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出了屏风。
周珣如今年过十四,虽然脸上还有少年人的稚嫩青涩,却也已经是翩翩少年郎,颇有些英武风范。冯潇走上前,笑着道:“郡王,今日过年,一早就将郡王接到府中,无奈琐事缠身,直到现在才回来,若是有怠慢之处,郡王还请别放在心上。”
周珣来北赵两月有余,虽然他摸不清北赵为何指定要他这个无权无势的郡王做质子,但在燕都的两个月,除了不自由之外,在吃穿用度上,北赵都十分优待。甚至比自己在金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监国的睿王,看过他几回,举止言谈十分温和客气,让他很有些好感。
少年笑了笑:“王爷客气了,府上的下人都极为周到妥帖,让我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
冯潇领着他在梨花木桌前坐下,又吩咐下人上酒和小菜,笑道:“郡王这是头一回离家在外过年吧?”
周珣点点头,漂亮的眸子中,眼神微微暗淡下去:“也不知妹妹弟弟们在家如何?今年我大姐不在了,我这个长兄又离家,只怕他们几个妇孺在金陵这个年过得不会太好。”
冯潇微微笑道:“郡王不用太忧心,等到北赵和南周灭掉西秦,我们两国从此睦邻友好,北赵太子回来,你也好回去跟家人团圆。”
周珣一听,俊秀的眉毛蹙起,没忍住用力在桌上捶了一拳,愤恨道:“两国打仗,与女人有何干系?可怜我姐姐被当做棋子和亲,又被那可恨的西秦王爷杀掉,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下人上了酒和菜。冯潇慢条斯理为他斟了一杯酒:“报仇的事,我们从长计议。不过我想郡王的姐姐若是在世,肯定最希望她疼爱的弟弟能过得平安快乐。”
周珣饮了一口酒,小声道:“王爷,听说你之前在北赵,你见过我姐姐么?”
冯潇点头:“见过的。公主她很乐观,没有怨天尤人。只是……”
周珣的眼泪流出来:“都怪我没用,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保护不了。”
冯潇拍拍他的肩:“郡王不要太伤心,在西秦时,公主待我有恩,你是她亲弟弟,我以后也会当你是亲弟弟。”
周珣抬头看他,哽咽道:“多谢王爷。”
屏风后头的周青青,从缝隙中看到自己亲弟弟,被这个狼子野心的男人蛊惑欺骗,就像当初的自己一般,愤懑地想要挣扎,却因为穴道被封,除了隐隐发出一点呻,吟,便再无其他。
虽然她动静很小,却叫外头的周珣听到。他好奇地眨眨眼睛,看向那屏风,问道:“里面有人么?”
冯潇笑了笑:“是本王内子,近日感染了些风寒,正在卧榻休息,下回郡王上门做客,我再携内子一起招待。”
周珣到底年少,并无多想。他来北赵两月,虽然见过这睿王好几次,但这位监国王爷不仅是在外,甚至在北赵国内也非常神秘,他只听说过他曾在西秦多年,其他的一概不知,更未听说过他有过婚配。不过他年过二十,娶妻生子自是再正常不过。
周珣笑了笑:“既然王妃感染风寒,就多休息休息。如今快立春,只怕还有一场倒春寒。”
冯潇笑道:“内子是南人,来燕都不久,难免水土不服。我又庶务繁忙,有时顾及不上,不想就让她染上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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