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影松开了他,怔怔望着远处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身影出神……
他突然觉得嘴里越发没味道的厉害,不是饿了,他是怀念了,怀念一个多月前,谭蜜带着谭菱在他们院子里——包的白菜蛋饺和汆的糯米肉丸的鲜美味道。
这味道勾起了戮影对自己过世已久娘亲的回忆,他心里很是明白,是谭蜜给予了他这份美好的体会……是以他是惦念着谭蜜的好的。
“别说有着当家的这层缘故,单单凭着我自己的本心……也很想去救谭姑娘。可是屠风,当家的每每都说你不如我,你可知道你比我差在哪儿?”戮影没等他回答,伸手指了下自己的太阳穴,道:“你差在,永远没我清醒!”
他更知道怎样做才算是真的帮谭蜜。
屠风:“……”
——
推手推车的时候,谭蜜发现一个方法,只要边推边唱小时候娘亲教她的那些小调,她便不觉有多辛苦了。
然当她到达树林的时候,松开手一看,发现两只手的手心还是都磨掉了一层皮。
出来前庆姐告诉谭蜜——小少爷田颂婚礼时需要在前廷搭一摊很大的篝火,以供夜里匪围中的兄弟们围着这篝火热闹欢庆。是以决然不能检木柴,必须伐粗壮些的木干才可。
谭蜜看着车里那柄大斧头,苦笑了一下,就算一双手完好,她伐木尚且困难,何况是现在这样……
坐在地上休憩的功夫,谭蜜环视了一周四野杂乱生长着的树木,有桦树、杨树、松树、柏树……
而当她发现在这树木之中,有些松树生长的并没有多高时……她心念倏忽一动,竟生出个主意来!
砍不动树干,她可以爬到那些不高的树上——坎那些较粗的树枝!
这样既符合庆姐的要求,她砍起来也能轻松不少。
有了主意,谭蜜顿时觉得失落感没了,身子里的力气也仿佛回来一半。
她提起斧头,寻了一棵最近的好爬的松树,呼哧呼哧地就爬了上去。
……
砍伐过程中,谭蜜曾停下休息过三次,而为怕体力不济,她是分次吃掉的那个杂面馍馍。
如斯小心算计着体力干活,天黑后没多久,小推车终于被填满了。
谭蜜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袄裙被树枝刮坏了,后背腻满汗水……可当她借着微弱的天光,打量自己这一车劳动成果时,她还是觉得很满足。
为怕走着走着晕倒在路边,谭蜜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返程。
她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犹豫了片刻,动手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两块布条,分别缠在自己两只手上,才咬牙执起推车向匪围方向走——
尽管围楼之中属于她的那点狭窄炕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一想到她等下回去了,便可以躺在上面钻进温暖的被我里睡觉,她就觉得受到了极大鼓舞!
当你没吃的时候,糠菜亦为珍馐;当你没有一个房檐避雨遮风的时候,有个地方能让你睡觉,那你怎还不偷着乐?
不过,这世上的事往往最怕这“不过”二字。
谭蜜走了没多远,便听到自己四面传来了未知野兽的低嚎声,她的汗毛顷刻间竖起,一股凉气顺着天灵盖钻入,瞬间游走遍她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剧透,涂煜回来了。
但为了免俗,接下来不会单纯是一个野外意外遇狼,再英雄救美的情节……
会稍微斗智斗勇一点,具体是怎么样,下一章就揭晓了。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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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三十了,也不想找太多理由(尽管真的有很多理由…),三十、初一请假休息两天,到初二回归,再继续日更。
阿语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欢乐^ ^
第20章 入怀
两个时辰以前。
戮影接到信鸽报信,已提前赶至二十里外接应涂煜。
涂煜信中指名屠风前来,见到戮影时,他不禁皱眉,“不是要你留在围里坐镇?屠风作甚没来?”
戮影迟疑了下,方答:“回当家的,屠风,屠风他……在忙着……”
见他言语吞吐,涂煜心内陡升出很坏的预感,他忽地收紧缰绳,马儿被拽起,高声嘶鸣一声后,前蹄落了下来,戮影只好跟着停下马,涂煜挑着眉问他:“是不是围里除了什么事?”
戮影默了几瞬,沉声道:“是谭姑娘……”
“她怎么了?”涂煜问过见戮影迟迟不言,冷峻面容下意识抽紧,“可是有不测?”
“其实是……谭姑娘被二当家赶到了灶房。屠风为怕有变,执意要暗中保护谭姑娘安危,不肯前来。”
“什么时候的事?”涂煜冷冷看着戮影。
“今日的……事。”
涂煜揉了揉额头,目色渐渐晦涩沉郁。
前几日他与司徒桀在大空山燮霞庄外会面,梅曳凡故意引得岳卿安和田颂前来……幸好他察觉得及时,要求司徒桀配合他演了一场戏,才将事情敷衍过去。
随后……他与二人一同返回金峰寨匪围途中,新婚在即的田颂改道安城给宋鹅雪买首饰走后,他想法派岳卿安去黛妃崮查看地形,才重新得以折返与司徒桀完成商谈。
这件事看似被他轻松化解,但过程中的惊险却难以一言尽之。
岳卿安和田颂之所以会从千里之外赶到燮蝶庄,涂煜认为这中间肯定少不了梅曳凡暗中搞鬼。
他已然不顾司徒桀那老贼的多疑,在商议稍微有了眉目之后,便彻夜赶了回来,可他没想到谭蜜这边竟还是出了事!
看出涂煜神色有异,戮影不由也有些懊恼,他道:“二当家院子里那两个女人不是善于之辈,属下见谭姑娘被赶出来,以为只是她们吃谭姑娘的飞醋,是以属下并未多想,只是差了钱婆子提点谭姑娘。可谭姑娘被庆姐差去砍柴,属下看到二当家手下那个松夜一直暗中窥视谭姑娘,才觉察事情不对……”
“确实有异,事情赶得也太寸了。我看……”涂煜冷笑,“梅曳凡绝不会是只把谭蜜赶出院子、指使庆姐分配给她做苦活这么简单!他分明是算准我回来的时间,要利用谭蜜耍什么诡计……戮影,我们赶紧回去!路上你把事情再详细和我说一遍!”使得马儿重新跑起来,涂煜目不斜视地同落后了他一些的戮影道。
戮影斩钉截铁答了声“是”,双腿夹紧了马腹。
——
匪围外的密林中,一株高耸入云的柏树上正立着一个人影。
太阳早已下山,林子里又起了浓雾,如果不是经年练目力的行家,就算仰头细看,也绝然不会发现此人的存在。
树上之人紧密注视下方动静的时候,突感到自己身后树枝因负载重量而产生了轻微颤动,他眼眸垂下,如一头猎豹般敏捷地转身,迅速使出一记勾拳欲直掏对方心窝,却在看清来人面目之时,堪堪收住攻势。
“洛……洛离……?”收回手的松夜眼神显得有些逃避,但声音里并么有太多的诧异。
被松夜拳风掀飞的几缕的额发缓缓落回洛离鬓旁,他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眸子里的光平静得如没有一丝风的冬湖,冷寂而无澜,洛离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松夜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道:“我……我……”
“昨夜当家的在房中和我交待今日之事的时候,在房门外偷听的可是你?”洛离的声音里难掩嘲弄意味。
“是!”松夜突然昂起头,“无论当家的怎么对付三当家,松夜都肯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可是谭蜜她没错……你们这样做,太危险了。你那位……朋友,不是寻常野兽,万一它失控将谭蜜……”松夜有些说不下去。
“涂煜那两个属下可不是寻常之辈,你这样亦步亦趋地跟随谭蜜,他们恐怕早就发现你了……”洛离眺望了下正摇摇晃晃靠近此处的棕熊,又看了一眼树下忙忙燥燥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谭蜜,紧迫的事态另他眉毛不自然地紧了紧,他警告松夜道:“你现下赶紧回去跟二当家讨罚,他也许还不会怪你,若是迟了坏了我的事,别说当家的,我先要你好看!”
松夜笑了下,眼中有冷意盈上来,“洛离,我跟着当家的时间比你长,别以为你最近帮当家的做成了几件事,现下就可以命令我!”
“既你这么想,多说无意,咱们见真章吧!”洛离的好耐性终于支持不住,手掌朝着松夜要害切下……
——
正在慌慌张张胡乱往地上插木头的谭蜜,忽地被一声呼啸引得抬头向树林上空看去,然除了两道飞快掠过的黑影,她什么也看不清,只当是什么不知名的大鸟,她并未把心思过多地停留在那里,而是迅速回到了手头上的事来——
多年前她在谭家听到过口技艺人表演口技,所以她大致可以判别出几种猛兽的区别——正在靠近她的东西,肯定不是狼,也不会是虎,那么只剩下——熊。
熊不会爬树,她可以爬到树上避难。不过,高树她爬不上去就要脱力,而矮松树,她虽可以爬上去,但她却怕熊在树下摇断这些还未长得粗壮的松树树干,那样看来,她也安全不到哪去!
生死存亡之际,谭蜜想起曾听老人说过的话:熊的眼睛不好,很多时候依靠嗅觉猎捕。故现下她才会想到把参差不齐的木头插在地上,并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布条挂在木头上——混淆熊嗅觉的这个方法。
这样下来,等熊靠近了,她再爬到树上去,她存活下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
“呜嗷——”
饶是有了应对之策,但相当于两人多高的黑熊出现在谭蜜视野里时,她还是吓得怔了半天,不过幸好她马上也就清醒过来。
谭蜜以平生以来的最快速度跑到一颗松树下开始攀爬。
爬树时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恨自己刚刚太贪心了!应该少插几根木头,赶紧找棵结实点的松树爬上去的,现下她爬的这棵是她伐过主枝的……而她的四肢都受了伤,尤以手臂和手的伤最为严重,疼痛自不用说,关键是虚软得厉害。如果没有坚实的枝干借力凭靠,单是靠四肢攀援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的话,谭蜜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支撑多久。
她实在担心——黑熊没找到这棵树,自己就会先掉了下去……
可现下若再下去换棵树,也肯定已经晚了,因为她凭余光所知——熊已经开始四下寻找。
黑熊笨拙的脚步受到谭蜜插着的乱木桩干扰,显得蹒跚无比,然就算被绊倒,它却总是不疾不徐地爬起来,未曾有一刻真正停止下它寻觅的脚掌。
谭蜜挤着眼睛不敢再去看,心里怕得要命,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黑熊没有想象的笨,它很快便看破了大半障碍,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谭蜜所在的松树——
然而就在这要命的时刻,谭蜜的右臂和肩膀相连的肩肘部居然抽筋了!
本来,她双手双脚抱住树干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短了一只手,外加抽筋带来的剧烈疼痛,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摇摇欲坠!
豆大汗珠顷刻滚落,谭蜜的五官更因疼痛不自觉抽紧,咬牙咬得腮骨快碎裂了似的……但她脑海里却没有因此有过一丝妥协的想法,她告诉自己一定能坚持下去,因为只要坚持,才有希望活……
千钧一发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幼兽“嗷嗷嗷——”的痛苦低鸣声,正在靠近谭蜜的黑熊发出一声低啸,也顾不得在乎地上的乱木头扎伤它的脚掌,跌跌撞撞像疯了一样地就朝远处的密林中奔去。
濒临昏聩边缘的谭蜜,模模糊糊地看着黑熊走远,紧张的意识终于松懈……
她再也没有力气攀住树干,整个人如一片萧条的落叶从树上落了下来——
不过还没有落到地面,她身体在半空中即被一人截到怀里抱住。
谭蜜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无力看了一眼抱自己的人,尽管只看得清那人的下半张脸,但熟悉的硬朗线条足以她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她软濡无力地如呓语般问了句:“三当家……你怎么来了……”
然后便彻底晕了过去。
有心强烈压制,但心里那股子自责与怨怼还是如涨潮般汹涌来袭,涂煜不由紧了紧怀里的人,惩罚似的狠咬了下自己的下唇。
.
谭蜜醒来时,看四周环境陌生,便想赶紧坐起来确认一下这是哪里。可谁知她努力了两次却都没成功,皆是上半身起到半路,腰部就疼得她跌了下去。
她郁结的这当儿,有两只手适时地扶住了她两侧肩头,并以不大不小的柔和力量将她扶起来,又极为自然地让她偎靠入怀。
借他力而起的过程中,谭蜜本来是想和帮助自己这人说声谢谢的,但对方最后这个举动使她不由将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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