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进怀。
原来,他每天都有看她。
“醒了”他的似水温柔只有在她面前才最真实洒脱。
她浅浅一笑,两手支撑着坐起来,依着铁床栏杆,愧疚自责道“我晚上再去拜见你母亲。”
他牵过她手小心暖着,甚是通晓情理“你身子不适,又赶了长路,这事不急,况且你又有身孕,该是她过来尽尽婆婆的职责才对。”
“婆婆”二字突然让她生出莫名的不适,她低头婉然一笑掩饰,不知该言些什么。
这是一栋两层洋楼的阁楼,独立院落,墙角数枝腊梅傲雪盛开。
孙太太携张大小姐来的时候,她偏巧在挑梅花花瓣上推积的白雪。两人谈笑自若,很是盛情。张大小姐开口便道“我还念叨着那日的小妮子性格直爽,胆大包天,无惧无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过几月便成了一家人,再过几月便有小人叫我姑妈,我盼这一天可是盼了好久。”孙太太亦开玩笑说“以后咱们搓麻将可不敢再叫上她了”她自然知晓定是澤霖怕她尴尬心空,特意跟两人打了招呼的,所以嫣笑接道“大姐,碧莹姐莫要笑话我了,我那次不过是侥幸,以后若是再来,怕是只有输钱的份。”三人没有一丝间隙,互道玩笑之语,里外闲聊了一会子,直到澤霖回来在院子里吃过晚饭。孙太太离开时刻意留下银梅照顾她,说“我知道起初在张家看不到熟人,你会不习惯,银梅这丫头的脾气禀性,你也了解,不须我多说,你也会放心。”她自然感恩戴德一番。
后来,她才知道这阁楼是澤霖办公休息的地方,一般是不许外人进来,本来想问问槿芝的事情,也因此只好作罢。
然而,翌日清早,她仍是被楼下尖锐的争吵声哭闹声惊醒了睡梦。
空馀满地梨花雪20
“谁准你进来的”是澤霖的厉声斥责。
“你张澤霖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敢要在外寻花问柳也就罢了,竟然弄个有夫之妇回来,也不怕人天下人笑话。”是女人嘶哑的愤慨,那音色再熟悉不过,是槿芝。
这话显然激怒了澤霖,顷刻便传来他怒火冲天的暴躁声“给我滚出去。”
“我就知道那女人殉情是幌子。现在,我哥死了,没人可以拦着你们了,你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把她接进张家。不过,我提醒你,她是我哥的女人,是我哥明媒正娶回来的,跟我哥拜过天地入过洞房被我哥占过身子,你兴高采烈捡回来的只是个破烂货”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后是丫头的惊声尖叫混着桌椅沙发的倾塌混着瓷器玻璃的碎裂。
宛静心底一惊,赤脚下床走了两步,突然听到短暂静廖后划破冰冷之气的哭笑“你打我为了她,你打我为了她肚子里的孽种,你打我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怀的才是你张澤霖的亲生骨肉”
宛静又是一惊,止了劝阻的步子,可退回到床沿时,分明两眼发晕,脚下不稳,一个列颠跌坐在床。楼下不知何时停了喧闹,不大功夫便听到楼梯间沉稳有力的脚步。她恍然初醒,瑟瑟的身子仓皇钻进锦薄被褥。那脚步在门口停顿片刻调整节奏,变成悄无声息的轻柔方谨慎迈了进来。她整个脸面埋进黑暗喘不过气息,不知是该佯装沉梦苏醒,还是继续深睡。
滑过她额头的一丝冰凉突然掀开被褥一角,露出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他似乎瞧出端倪,半晌沉默无言,像是讨她开心的乞怜小狗,不断用手指来来回回婆娑她半面脸颊。她不得不笑涡盈腮,扑地一声笑出来缩进被子。不想他手无理取闹倒跟了进来,非要探根寻地地抓她。她无处躲藏,像只欢欢畅畅没有丝毫不快的鲤鱼腾地浮出水面跃进他怀里,紧紧偎着,咯咯笑着。
他低头问她“什么时候醒的”她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遮掩道“还好意思问,人家的脸都被你冰坏了。”他笑着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补偿一番”她顺势便说“怎么补偿要不,等孩子出来,你把他送到国外生活,好不好”他身子明显一怔,反问她的语气略微低沉“为什么想要送到国外呆在我身边不好吗”恐他生疑,她笑了笑,吴侬软语道“我始终觉得南洋的教育比国内先进一步”他突然抢过话,生硬道“我考虑考虑,好吗”她不敢多言,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冷风骤起,孤寂开放的梅花似乎也耐不住袭人寒气,纷扬而落,点点铺陈在寂寥幽径,却又突地被一双双深浅不一脚印践踏进肮脏的淤泥。
一队外裹白色衣裳手拎十字药箱的人紧随一戎装男子迅速窜进一栋阁楼。
阁楼里本漆黑一团,四下无息,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闷惊亮了一盏昏黄,接着便是女子惊吓的高音“你们是谁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队人马宛若肆无忌惮的洪水猛兽不理会女子阻拦,冷酷呼啸,直冲楼上。
此时,二楼卧房门锁旋动两下,露出一道缝隙,露出姿态慵懒的面容。
槿芝酣意正浓,睡眼惺忪,被贸然闹醒,不由大怒了一句“出了何事”
这凛然的喝斥在刚强铁臂前,不过如杨柳枝条般软弱无力,在前的两人不闻不问,架起她双臂如架起绞刑的刑犯扔在钢丝铁床,她腰腿疼痛,惊叫未出,惊魂未定,双手双脚已成大字展开,被一寸来宽的白色绷带牢牢拴在床沿,越挣扎越是紧绷。那些人面带口罩,内穿秦军戎装,外套医生大褂,明显是军医身份。一双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全神贯注,伶俐打开药箱后,麻利扯过园木方桌,随之点燃酒精,然后铺开各式刀具,噼里啪啦的响声俨然在告诉她,他们要做什么。
“你们”
她话未说完,一张充塞着福尔马林味道的胶带紧贴在了她柔软的唇上。五只炫目的灯光齐聚头顶,刺目光亮如百万利剑直射她眼睛,她四肢收缩,脑袋摇摆,想避开令人发指的恐惧,恍然一瞥却看到人群摇摆的空隙处令她窒息的身影。
屋子里静得只听到刀子滑开皮肤的撕裂。
只听到铁床晃动的呜咽。
只听到铁器不时撞击的沉重。
只听到血液流淌的潺潺。
她斜歪脑袋,凄楚的眸子直视于他,渗泪的眼眶柔怜凸现,悲悲戚戚,宛若即将摧残致死的小鹿,发出的呜呜声一遍遍投射出乞求的怜悯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而他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支撑头颅,冷眼旁观,仿佛这不过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电影,他亲手导演了这一幕,他也要完整欣赏完这一幕。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何时结束了这万恶的一切。
不知何时她血泪成河已染湿了全部锦缎。
“报告元帅,手术结束。”
他听罢挥了挥手,几人又干净利落地撤离,似乎这里不曾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只是那不慎沾惹到血色的被褥仿佛洒着流不完的泪。
他起身踱步到床沿,解开捆绑的绸带。白皙手腕处一道道的紫色瘀痕好像滴血玉镯深深镶进皮肤里,怎么抠都抠不出来。那恍然倒下的厚实声似乎也是向他缴械投降,宣告自己再没有一丝力气跟他抗争。待他撕开她嘴上的白布胶条,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娇花不堪吹打的面容,时时刻刻渴望他疼爱的面容,没有傲慢,没有倔强,只有脆弱。
“我已经帮你解决掉孩子了,你不想生他,我更不想要他,以后这类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既然不想回许昌,那便一辈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张家,待在这个院子,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他冷冷述完,拂袖而去。
而她咬破的苍白嘴唇点缀着斑斑红渍,宛若死亡前绝美的凄唱。
空馀满地梨花雪21
大雪断断续续又萧落了两月。
雪停后的夜,每每打开窗棂,似乎能听到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哀怨歌声或是凄凄哭笑。自打住进张家,怕遇到外人,怕惹人注意,宛静甚少跨出别院,更别提出门逛街赏景。而自那日冯槿芝闯进阁楼与澤霖大吵一场后便像寒冬鸟儿销了声匿了迹,且到现在依旧风平浪静,她心底如潮,惶惶不安,虽然知道他不会令孩子和她错生意外,却莫名地惧怕着什么。
近日,澤霖因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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