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马车果然依言而停,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岑虞微微开了车床,往外看去,见人来人往,却不杂乱,门前两座石狮,与人比高。中间是道红毯,红毯边上倒是看见两张相熟的面孔来。
一个是拟蓝,想必是专门来等她的,另一个却是萧二姑娘,她身旁奴仆簇拥,将她遮了大半,也不知她在这门口作甚。
岑虞与纪昀先后下了马车,拟蓝便立刻迎上来,先对两人行礼,随后说道:“多谢纪大人照顾我们姑娘,夫人她们都在等着,奴婢就先带姑娘去后院了。”
纪昀点了点头,从红毯正中往里走去。萧二姑娘见了他,目光立刻寻到岑虞,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岑虞也朝她一笑,随后跟着拟蓝往里走去。
到了后院,先见了徐氏,得她几句训斥,又随她见了一个妇人,说是她应该喊姨母的,岑虞知道那便是徐氏唯一的庶妹了,听说嫁的人家也相当不错,如今一见,金钗玉环,面色红润,可见的确不错。
见过了那位姨母,岑虞便与徐绮秀坐到了一块去,她面色苍白,虽然被周围的喜庆氛围强染上一层红色来,但到底是心里有事,实在藏不住,眼神焦躁,笑容也十分牵强,见到岑虞,才稍微好些。
岑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里又硬了两分。随后找来采薇,吩咐她回家一趟,拿来一个玉瓶,对外则说是落了一件首饰,要回家去拿。采薇办事向来稳妥,嘴又牢靠,赶在徐绮蕊的花轿进门之前,将东西拿了来。岑虞从玉瓶里倒出一些药丸来,给了徐绮秀两颗,吩咐她小心放好,回到家,若是想做戏做全,就先吃一颗。她给徐绮秀的药丸与当初徐玉珠让顾璇吃的虎苍散有些相似,是魏言的独门秘方,岑虞听他提起,软磨硬泡要来了方子,做了一瓶。
不过这药丸药效十分温和,也只有一夜的作用,是药三分毒,自然不可能全无影响,但眼下却容不得她们去想那么多了。
徐绮秀问了药效,便点点头道:“我回去就吃。”
岑虞叹了口气:“我也陪你一块吃。”
徐绮秀抽了抽鼻子,又揽住岑虞,闷声道:“你其实不必这样的。”
岑虞只握紧了她的手,没再说话。
徐绮蕊到底是记挂着自己的妹妹,进了洞房,还是让自己的丫鬟给小沈氏捎去消息,让她好好问问徐绮秀到底怎么了。这才稍微把心放下一些,在房中静坐安等。
此后种种热闹,自不必提。
热闹散尽,已经是深夜时分,岑虞与徐绮秀分别,各自归家,徐氏面上有些疲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道:“今天你跟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虞沉默地挽住了徐氏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娘,我们听见……”
“听见什么了?”
岑虞却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苍白着脸,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与此同时,徐绮秀的院子里,小沈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中冒着热气的茶,兴许是因为今儿嫁了女儿太过高兴,此时也并不显得疲倦。目光里带着洞彻的精光,也不说话,偶尔抿一口茶。
徐绮秀坐在她对面,腰背挺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母女就这么僵持着,都像是在等对方低头一样。
终于,还是小沈氏先不耐烦了:“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些人都说看见你失态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失态?”
徐绮秀挺直的腰这才慢慢地弯下来,她双臂环着自己,目光恍惚,让小沈氏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她张了张嘴,开口道:“今天……今天我与虞妹妹一起说话,去了那个,前些年娘你让收拾出来,当做姐姐书房的那个西厢。我们听见有人说……她们说……”
小沈氏知道徐绮秀的脾性,还以为她又用话来诳自己,因此开口道:“哼,上回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还觉得我不找你,是放过你了是吗?”
徐绮秀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屋子里的丫鬟全都动了起来,扶人的去扶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徐绮秀很快就被放到床上,小沈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神色有些惊慌地道:“怎么这么烫?”
“是不是着凉了?”
“夫人别着急,大夫已经快要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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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头重脚轻,眼睛看东西都看不真切。
一旁守着的是月盈,听见动静,就立刻过来查看,看见岑虞睁着的眼,顿时喜道:“姑娘,您醒了?”
岑虞点点头,开口道:“我怎么了?”
月盈小心地说道:“大夫说您是受了惊吓,高烧不退。”
她话音刚落,听见动静的采薇也进来了,她身后跟着舟儿,两人面上都带了些惊喜。还没到岑虞近前,采薇就打发舟儿去给徐氏报信,又过来给岑虞倒了一杯茶,扶她起来半坐着,把茶喂给岑虞喝。
徐氏很快赶了过来,嘘寒问暖之外,一个字也没问,这倒让岑虞的心悬了起来。徐氏只让岑虞好好休息,又陪了她一阵,很快走了,不多时又过来了两趟。
晚上岑翊舟和岑岱才有空闲来看她,因为那药只有一夜的药效,因此岑虞如今其实也没有大碍,只是那药的副作用还在,因此岑虞总感觉浑身没有力气,颇有种病去如抽丝的感觉。
岑翊舟分外心疼,特别吩咐给岑虞院外搭了一个小炉灶。原本计划着这两天就要搬去将军府的,眼下看来,因为岑虞的事情又要推迟了。
岑翊舟看过岑虞,忧心忡忡地走了,只还剩下一个老神在在的岑岱,将屋里的人都清干净了,才大刺刺地坐到岑虞床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岑虞倒是镇定,随他打量去,自顾自拿起医书来看。
岑岱把那医书从她手里抽走,拿在手里看了看:“伤寒杂病论……”说完,似笑非笑地看向岑虞,“姐姐这病,看着怎么不像是伤寒杂病?”
岑虞同样似笑非笑地看了回去:“怎么不像?”
岑岱撇了撇嘴道:“你以为魏大的方子能骗过我吗?”
“那拟蓝给你的银子,怎么就骗过你了?”岑虞微微弯腰,伸手取下岑岱的荷包,里面空空荡荡,只装了一块碎银子,“装到哪去了?”
岑岱微微色变,迟疑了片刻后问道:“是你让拟蓝给我送银子的?”
“这回生气的可不止是爹,还有娘。娘可是亲口说了,让我也不许再给你银子,省的你再跟你那群朋友去不该去的地方。”岑虞伸手揉了揉眉头,“我都好奇了,你们去干嘛了?娘那么生气?”
“……赌场。”岑岱皱了皱眉,“不过就是小试了试,哪知道这么巧被爹看见个正着。”他伸手挠了挠脑袋,又迟疑着问道,“那钱,真的是你给我的?”
岑虞拿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你居然敢去赌场?!快点把钱还给我,早知道你是去赌场,这钱我说什么都不会给你!”岑虞原只以为他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才被徐氏限制了手上的银钱,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岑岱软了下来,委屈道:“我真的就只去过一回,我保证!只有那一回!可爹和娘说什么都不听我的,非要扣了我的用度。这么冷的天,我身上没一点银钱,连给小武的打赏都没有,怎么熬过去。”
岑虞又瞪他一眼:“谁让你去赌场的!”
岑岱干笑了两声,凑到岑虞旁边道:“好姐姐,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保证,再没有下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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