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坐着想了很久,认真想过到底有没有两全的办法,她问自己真的就不能抛弃过去,完全的信赖卫峥?可只是想想,她就觉得不寒而栗,浑身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了个彻底,动弹不得,窒息绝望。
她想这样的自己,绝对不是卫峥喜欢的样子。两人也可以继续现在的模式,可只要他对她的感情不变,那这个局面就是迟早的事,想来想去,直到门被敲响,她还是没有头绪。
从猫眼中看了眼,门外站着的是韩崇文,舒曼松了口气,她真怕卫峥不管不顾的无赖纠缠她,那她就会更混乱,可那样的人终究还是自尊心极强的,或许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想通淡忘她了吧。
打开门,韩崇文走进来,还拎着个保温饭桶,他作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我就知道你没吃晚饭,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
将饭桶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他走出厨房,语气和缓了点说:“吃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舒曼心不在焉的进了厨房,拧开饭盒盖子,水煮鱼的香辣之气扑鼻而来,差点熏出她的眼泪。
过了一会儿,韩崇文在外面问:“好吃吗?”
舒曼含糊答了声:“好吃。”
“我就说萧记的水煮鱼比上一次咱们去吃那家好吃的多,下次我带你去店里吃,刚做好的味道更好。”韩崇文说着走进了厨房,恰好看见舒曼眼睛红通通的,脸色黯然,保温桶里的水煮鱼根本就没动,最上面的辣椒蒜末都没搅动。
他愣了下,才哼了声不情愿的说:“真要这么舍不得,干嘛非要分手?想不到他在你心里还挺重要的。”
“你小孩子不懂。”舒曼说,强打精神拿起筷子搅动饭桶里的水煮鱼,她根本就没有食欲,只是碍于韩崇文在,不好拂他面子。
“有什么不懂的,你别总把我当小孩,我比你小不了多少的。”韩崇文说着,从热水瓶里倒了一大瓶水出来晾着。
舒曼吃了几口,被辣到了,顺手就端过杯子喝水。
韩崇文脸色带了淡淡的喜色,他以前从未照顾过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体贴的人,只是面对舒曼时,总是不由得关注她的需求,而且很乐于照顾她。
“你妈妈的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了。”饭后,舒曼歉意的对韩崇文说。
韩崇文眼中一黯,垂着头说:“没事,我以前不也一样见不到她。”
“别难过,你也说你不小了,要学会坚强。”舒曼轻轻拍了拍韩崇文的胳膊。
“那你也别难过了。”韩崇文顺手抓过她的手,他看着她,眼中依恋之色渐重:“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舒曼笑了下,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想起卫峥说的话,她虽然不忍,还是正色说:“小文,谁也没法陪谁一辈子,你也不小了,放到古代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就算你妈妈以后不在了,你也要学会坚强,好好规划自己的一声,别让她九泉下难以安心。”
韩崇文听出了不对劲:“你呢?你不是说答应她要照顾我吗?”
“我只是安她的心。”舒曼对韩崇文歉疚的一笑,“我年后就会离开省城,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而我又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
“ 为什么?为躲情商?省城这么大,就算在这里也未必会碰上他,你至于吗?”韩崇文觉得无法接受,他使劲的抓着舒曼的胳膊,想要让她改变主意。
“跟任何人无关,我原本就这么打算的。”舒曼站起来,掰开韩崇文的手,笑着说:“谢谢你给我带饭,现在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你赶我?”韩崇文很生气。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你太晚回去进不了校门。”
“我今晚请假了,不回去。”韩崇文堵着一口气,走出厨房,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冷着脸一副就要耗在这里的坚决。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处在叛逆中二期,舒曼暗叹了声,无计可施,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她只好将床铺整理好,让韩崇文去床上睡。
她这里连个沙发都没有,除了床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能休息。
“那你呢?”韩崇文眼中露出喜色和羞窘,他也看出这屋里除了床根本就没有别的能睡人的地方,想到两人同睡一张床,他纵然喜欢扮酷,这会儿也难掩面红耳赤,紧张窘迫。
“我睡地上。”舒曼没给他任何联想的机会,从衣柜里抽出毯子和多余的一床被子,直接去了客厅。
此刻还不到十一月份,天气还没那么冷,她扫干净地面,铺上毯子,抻开被子。
韩崇文跟着出来,一看地上简单的铺盖就满腔不满:“不行,就算是睡地上也是我睡。”
“要不睡床,要不就回学校,你自己选择。”舒曼正色看着他,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床那么大,睡我们两个不挤得,地上寒气重,睡一晚肯定会感冒的。”韩崇文噘着嘴,心里愤愤的。
“你都这么大了,难道不懂男女有别吗?”
“那你跟他在时也是这么分开睡的吗?”韩崇文气冲冲的说。
“那怎么能一样,他是我男朋友,以后有可能会结婚过一辈子的,我们算什么?”舒曼觉得自己一定要跟韩崇文说明白了。
“我也可以当你男朋友的!”韩崇文脱口而出,说完就立即撇开脸,紧张的胸腔里一颗心怦怦乱跳,白皙的脸庞红透了,耳根子也在发红。
听卫峥说是一会儿事,亲口听韩崇文承认又是另一会儿事,舒曼隐约觉得自己又犯错误了。
“我们是不可能的。”她耐着性子说。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比你小?”韩崇文怒声质问,满腔的羞涩都化作了尴尬和愤懑。
“跟年纪无关,我当你是亲弟弟一般,而且我当时答应你妈妈照顾你,心里也是把你当小辈看待的,可能我之前做的事让你误会了,如果是这样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舒曼此刻满心疲惫,她觉得自己做人真是失败透顶了,上一世,为了儿子呕心沥血,恨不得把一颗心挖给他,结果他告诉她,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物质上的享受,他想要的是一路成长的陪伴。
她以为能给卫峥想要的一切,才会答应和他恋爱,可现在,她只能让他伤心。
她以为自己是在帮一个可怜的女人照顾孩子,可无意中,她又误导了他。
“我不要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该这时候跟你说这些,可我是认真的,等过几年,我大学毕业,我爸的一切都是我的,那个男人能给你的,我一样也可以!”韩崇文动情的表白自己。
“睡吧,明天开始,你要是不想见我,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你了。”舒曼意兴阑珊的说,她将韩崇文推回卧室内,关上门。
躺在透着凉意的地上,久久的无法入眠,后来睡着之后,又做了一场上一辈在韩家时的噩梦,醒来后,一头一脸的汗。
看了看天色,已经透亮了。
舒曼爬起来,将地上的铺盖整理好,也无心做早饭,就出门,打算四处走走,回来时带点早餐。
卫峥一夜无眠,到天色蒙蒙亮就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决定再去找舒曼,不管她想通了还是没想通,他都要无赖到底,说什么也不接受分手。
卫峥一路风驰电掣,怀揣着一颗火热滚烫的心,奔到小出租房,他是有钥匙的,直接开门进去后,原本是打算直接搂着舒曼,不管她说什么,他就死活不松开的,可没想到他刚推开门走进去,就见卧室里走出光着上身,腰上裹着一条毯子的韩崇文。
“你……”卫峥手中的钥匙掉到了地上,他呆呆的看着韩崇文满头刚起床的乱发,心里觉得荒谬至极,简直怀疑自己是在梦游,这熟悉的小屋子里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他一定是在梦游。
他转头就走。
“你找曼曼吗?她去买早饭了,等下就回来了。”韩崇文出声留他。
“你怎么在这儿?”卫峥扭过头来,脑子恢复了清醒,他冷冷的盯着韩崇文。
“昨晚曼曼心情不好,我就陪她一晚,你知道,我也是喜欢她的,她开口,我是无法拒绝的。”韩崇文编者拙劣的谎话。
卫峥冷笑一下,一丝都不信。舒曼是什么人他很了解,就算此刻无法理解她死活要分手的决定,但绝不会是韩崇文说的滥情的人。
“我在这里等她。”卫峥搬了凳子坐在阳光上,看着窗外,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舒曼惦记着韩崇文早上还要上学,七点就带着早餐回来了。
进门时没注意阳台上的卫峥,就见韩崇文已经穿戴整齐,脸色别扭的在厨房门口站着。
“吃早餐,别耽误上学。”舒曼淡淡的说,将早餐递给韩崇文。
“我不吃了,你留着自己吃吧。”韩崇文这会儿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卫峥听出他是被轰走的。
韩崇文匆忙出门,生怕晚一步舒曼就说出更绝情的话。
☆、解开心结
韩崇文走后,卫峥从阳台走出,早上来时满腹的柔情此刻早化为了乌有,他依着阳台的门,深深又静静的看着舒曼。
舒曼没想到卫峥在屋里,她楞了一下,很快神色自然的招呼:“来了啊,我正有东西给你,你在这里,省的我跑一趟了。”
推开卧室门,她到衣柜里拉出卫峥的箱子,拉到他跟前,平静的说:“你的东西给你整理好了,里面还有你给我投资的五万块钱,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只有恩情吗?”卫峥上前一步,伸手捧住舒曼的脸,迫使她仰着头跟自己对视,他凝满情感的眼眸直盯盯的看着她,不给她任何伪装的机会:“真的舍得就这么跟我划清界限?”
舒曼无法控制自己纠结的内心情绪通过眼神传递给那正全神贯注观察她的人眼里,她甚至连避开都做不到,只能徒劳的咬着唇瓣,努力克制自己伸手拥抱眼前这个男人的渴望。
舍不得!一万分的舍不得!
两辈子,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她想一直这么快乐下去的,只是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你爱我吗?”卫峥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眼中也带上了笑意,他肯定的说:“你爱我,只是没法相信我。”
“对,我只是没法相信你。”舒曼点点头,眼中添上些许无奈:“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
卫峥这次没有恼,他眼中满是包容,轻轻伸手将眼前的女孩拥入怀抱:“曼曼,我们彼此相爱,双方家庭都不反对两人交往,我们没有任何世俗中的阻力,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耗下去,你现在害怕对我交心,没关系,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耗下去,我会一直等的,我相信时间是解决一切的良药,终究有一天,你会打开心结,愿意信任我。”
“对不起,卫峥,你没有任何的错,只是不该注意到我。”舒曼终于克制不住自己,伸臂环住了卫峥的腰,她哽咽着说:“我是个不完整的人,灵魂里缺失了一部分,给不了你完整的爱。”
“任何的缺失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会慢慢完整的。”卫峥紧了紧手臂,轻轻在舒曼的头顶吻了下,温柔似水的说:“就算再深的伤害,时间久了,也会痊愈的。你不能因为我来的早,就判我出局。我想做那个抚平你心中伤口的人,而不是傻傻的在一边等你独自疗伤。”
舒曼动容,她仰头去看卫峥,他眼中是带着了然的温柔笑意。
“虽然我猜不到是什么事,要说你这个年纪,你的成长环境也不至于让你受什么感情伤害,但从我第一眼在桃花树上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管理由多么荒诞,我都能接受。只除了你要跟我分手。”
卫峥眼神锐利,心思细腻敏感,昨天突然惹恼了舒曼,一时理解不了,但昨晚想了一夜,把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所有细节翻来覆去的想,慢慢的就得出了一个不应该存在但又十分合理的答案,舒曼一定是在感情上受过伤害。
舒曼怔怔的盯着卫峥看了好久,心里剧烈挣扎,她一向不喜欢到处诉苦,从上辈子小时候就是,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喜欢跟家人告状,也不喜欢跟老师告状,她总是默默的藏在心里。
高兴的事跟家人分享,能让家人跟着高兴,糟糕的事说了只会让担心自己的人跟着心情不好。
上辈子到死,她的父母弟妹至亲们都不知道她曾遭遇过怎样的婚姻生活,只以为她后来离婚是因为丈夫出轨,复婚是因为孩子原谅了丈夫。
可现在,她突然有了强烈的欲望,想把自己过去的事讲给卫峥听,让他明白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只是过不了自己的坎。
舒曼的犹豫看在卫峥眼中,他加了把劲儿,眼光更柔,满脸都是‘求求你对我倾诉吧’的渴望。
舒曼咬着嘴唇,挣扎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定。
她把脸侧着靠在卫峥的怀里,耳边是他胸腔中稳健跳动的心跳,像是一阵缭绕在她周围的暖风,让她的心无端的宁馨下来,张口变的很容易:“卫峥,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奇迹?”
“信,只要是你说的,我什么都信。”卫峥温柔的回应她。
“我现在说的可能很荒诞,但这是真的。”舒曼顿了下,咬了咬嘴唇,她还是有点紧张,不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其实我根本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我实际心理年龄已经三十五岁了,曾在十八岁时因为家境窘迫,为了彩礼嫁给了一个不好的男人,生了一个不懂事的儿子,为了生活,为了孩子,拼命从底层中挣扎了十多年,终于也算是有了点小成就,然后三十五岁时病死了,死去的那一刻,时间逆转,我重生在十八岁那年,也就是春天时,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刚刚醒来。”
舒曼用了最简单的语言把自己上一辈子的事简单说了下,然后,她就仰着头,略带点自嘲的对卫峥笑:“是不是很难相信?我到了现在也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踏实感,特别是见了韩崇文之后,他就跟我上一世的儿子一模一样,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有看到你,才能清醒过来,明白的知道自己是重生了。”
“那你应该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卫峥没有为这耸人听闻的事大惊失色,甚至连惊诧都没有,他笑着看她,神色温柔宠溺:“就为了这点事,你就死活要跟我分手呀?”
“我虽然人是重生了,可我的心理上,并没有重生,我忘不了上一世婚姻带来的可怕后果,如果我们只是短期的不求结果的恋一场,我还能应付,再次走入婚姻,并且又是一段社会地位不平等的关系,我没办法遏制心里的恐惧。”
舒曼眼中弥漫上哀伤:“我怕死了再一次卖身为奴,怕死了有一天你厌烦后,对我说‘你就是我花钱买来的’,怕死了再次陷入泥潭中,更怕如果你以后像我前夫那样对我,我会控制不住的报复你,我可以在有能力后尽情的报复他,因为我从未爱过他,可我不想那么对你,就算你做了过分的事,我也不想恨你报复你,但是又怕自己以后无法控制自己,所以不如就停在这里。”
在这段感情还这么美好的时候。
“你这个傻瓜。”卫峥有气又好笑,他轻柔的吻着她的额头,“你这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恩,我就是害怕。”
“虽然这世上有很多男人很渣,但也有很多好男人的,你过去只是运气不好,难道还能一直运气不好?”卫峥心中豁然开朗,既然知道了问题的症结在哪里,那他就有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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