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分节阅读_90

    己已触摸到黄泉幽冥。
    他再不敢耽搁,急道“住手我说便是”
    长剑微微松开,却仍看见亘在脖项间,凛冽寒气袭人而来,林邝思索着说道“你既然与此事有渊源,便该知道,这是先帝下的命令。”
    杀意蓦然高涨,剑身居然发出龙吟之声,林邝脊背上沁出了冷汗。
    他不敢分神,继续道“他以一杯牵机杀了林宸后,她所辖之军便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新朝开创,若是公开杀戮,不免人心涣散,也容易让老臣心寒,他如此踌躇之下,我那位贤淑的姐姐,便想起了我来。”
    林邝说到贤淑二字是,不免也带上了嘲讽。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业报
    林宸的旧部中,最为忠心不贰的是当年九战潼关的破虏军,他们虽然只有两万人,却是勇悍善战,皇帝讹称立林宸为后,赐下御酿百坛,待他们酒酣沉睡之时,由我率领云燕二州的府兵,将营地团团包围
    林邝想起当日情形,心有余悸地叹息一声道“皇帝不欲让臣下寒心,所以让我做这刽子手,我原以为他们醉酒沉睡,不过是俎上之肉,没曾想,这一番困兽犹斗,竟让我云燕二州的将士死伤殆尽”
    “当初那场面,犹如修罗地狱,惨不忍睹,林家受此重挫,亦是大伤元气,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这样的牺牲,换来却是林媛的中宫之位。”
    他提起乃姐,话音中仍是不免怨忿。
    “他倒过头来,对林家戒备防范”
    他喃喃咒骂着,想起这次的惨败,心中更是深恨林媛不肯斡旋,面容都随之扭曲。晨露什么也没听见,秋夜晦暗,大风从天窗的缝隙中吹来,将她的衣衫卷起,她无意识地凝视着微弱渺然的灯烛,仿佛从中看到一个个鲜活的面孔。
    他们以武勇之名称冠世间,却没有死于沙场之上,而是在喜庆的憧憬中,死于皇帝的一纸诏令。
    仿佛应和着她的悲愤,风在下一刻变大,席卷着雨点轰然落下,纷落飞溅到铁栅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手中长剑微吟,寒光闪动间,好似有无数英魂从黄泉喜出望外发出怒吼,光影的迷离间,林邝感到毛骨悚然。
    残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窗外雨声越发大了,有如巨大的咆哮声在天地之间响彻。
    半晌,晨露才开口“你做下这件事,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业报”
    林邝颤抖了一下,声音还算平静“杀人者人恒杀之,什么业报,也顾不上了。”
    他亦不是笨人,到这行绝境,已是明了了五六分,微微抬头,他问道“你和此事有渊源”
    措不及防的,他直直看进她黑眸深处的那幽寒一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明白,是讨债来了”
    他勉强笑着,仿佛看见了什么荒诞的神鬼妖魅。
    夜雨轰鸣声中,长剑的龙吟声,却是分外清晰,林邝闭眼,感受着脖项间的沁凉,战栗着,等待那解脱的一剑。
    “不”
    “不能让你如此逍遥”
    清冷的声音低喃道,仿佛雪玉裂碎的绝然。
    一瞬,长剑撤回,林邝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只见那瞳仁越发黑不见底。
    “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凛然冷笑声中,她转向离去,长剑无声无息地收入鞘中,由阶梯出了城狱,到得地上,一旁等候的沈参将上前来递过一柄竹伞。
    “襄王虽为俘虏,却是逆乱之首”
    晨露知道他担心什么,抬头微微一笑“我没有杀了他。”
    她不接竹伞,只是低低问道“你是直属大将军麾下的”
    “是。”
    “周浚与我有约定,此人由我处置,是生是死,你们不必挂怀。”
    她转身走入雨幕中,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第二日清晨,秋雨仍是不停,只是逐渐小了,竟有些缠绵的意味,风一阵一阵的刮,居然带出些阴冷来。
    “一阵秋雨一阵凉了。”
    晨露感叹道,伸手接住由城中飘来的落叶。
    她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看了一眼,不禁微微蹙眉。
    “有什么不妥吗”沈参将在旁问道。
    晨露指了指墙体上的青石,“看这裂缝。”
    “不过是小小一道。”
    沈参将虽然骁勇果敢,却不曾留意过这类事物。
    “这是西北的门户重镇,虽然城小,亦是用整块的青条石灌注米浆铸成的,这些日子以来,这城池几番易手,连续的攻城撞击,已经让它不堪重负。”
    晨露淡淡说道,她在这方面,可说是行家里手,无人能出其左右。
    “我们兵力有限,若是大力修缮,又怕鞑靼军趁机攻来。”
    沈参将面露出难色,他在雨中远眺,仍可见另一端隐约的鞑靼军营。
    “城中幸存的百姓可以派上用场。”
    晨露如此说道,沈参将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早在城池陷落时,有血性的男丁便主动帮助平王守城,结果被屠戮一空,这些幸存者,都是当时便主动投诚,才得以免死的,让他们帮忙守城,等于与虎谋皮。”
    “当老虎觉得性命不保时,它会乖乖奉上皮毛的。”
    晨露微微冷笑,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裹协
    雨势越来越小,却是淅淅沥沥的延续到午后,天色也仍是阴郁,完全没有放晴的迹象。
    紧闭家门的百姓们,被挨家挨户地唤出户主,到城衙前的广场上集合。
    一大群人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广场上,远处树上和屋脊上,也站满了人。
    “作孽啊,没完没了的兵凶灾祸”
    “还好我躲得惺惺作态”
    “官军不去撕杀,找我们有什么用”
    这些户主大多是男子,却是神情惫懒懦弱,有些甚至编派着官军的不是,少数的几位老者,也是惶恐不安地喃喃自语。
    沈参将见气氛如此低颓,于是登上高台,扬声道“各位”
    “大声点,我们听不见”
    有人怪腔怪调地喊道,引起一阵哄笑。
    沈参将顿时大怒,他在军中从未遇到这等无赖,原先准备好的保家卫国之类的词句,一条也派不上用场。正在僵持着,却见一列侍女簇拥下,一位宫装女子款款登上了高台。
    她身着锦绣银红宫裙,以金线缠绕丝萝,在日光下灼然耀目,瞧着便知是名贵已极,她以帷帽纱幕遮面,有些见识的行商,一眼便知她身份尊贵,不能轻示人前。沈参将很是诧异,一则为她抛头露面,二则奇怪她的衣着风格
    这位娘娘素爱清淡,出发前大将军便有交代,如此怎么判若两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位身为天朝臣民,难道乐意去做鞑靼人的奴仆”
    百姓立即大哗,这女子说话如此刻薄,早有人忍不住鼓噪起来。
    “即使你们这么想,这会儿也不成了”
    晨露笑声清脆,朗朗道“我敢断定,此城一破,你们一个也逃不了,都要成阎罗的座上客。”
    这话更是嚣张恶毒,有人在底下已经忍不住骂人了。
    “小娘子,你凭什么咒大伙啊”
    又是一阵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晨露不仅不怒,反而微笑道“一则,穆那王子死于城中,鞑靼可汗早就派人来屠城作祭,若不是我军及时赶到,大伙就成王子的陪葬了。”
    这一条冠冕堂皇,底下人鼓噪道“还不是你们官军派刺客做的,左右都是我们百姓遭殃。”
    晨露冷笑一声,竖起第二道手指道“二则,本宫身在此城之中,若是城破沦陷,诸位只怕脱不开干系”
    她这一声本宫好生突兀,那娇纵凛然的语气,让沈参将都为之一楞,晨露瞥了他一眼,微妙地使了个眼色,他顿时领悟,于是高呼道“这位是宫中的晨妃娘娘,恰巧被困在城中,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怕是想苟活也难”
    他满意扫视着底下一片惊惶,忍着窃笑,又道“娘娘是万金之躯,若是你们贪生怕死,将鞑靼人放进来,即使能活命,朝廷也要诛你们九族”
    他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胡诌,顿时让全场陷入沉寂。片刻才有人哭道“老天爷”
    “你们也可以开城把叛卖”
    晨露冷冷道“只是各位拖家带口的,忽律可汗未必能护你们周全,孰重孰轻,各位可以自行掂量。”
    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中都染上了死寂和绝望。
    沈参将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清了清嗓子,又扬声高呼道“如今只有守城这一条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把命放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吗”
    底下的眼神,逐渐由茫然转为疯狂。
    半晌,有人率先喊道“左右都是死,拼死也不放鞑靼人进城”
    仿佛被这气氛感染,其余也振臂高呼,广场上顿时带上了破釜沉舟的悲壮和决然。沈参将趁热打铁,将各家青壮年男子分散编队,一齐派到城墙上去加固修筑。
    一番忙碌之后,他退到箭楼上,只见晨露正在仔细擦拭着宝剑。
    “娘娘深谋远虑,末将实在佩服”
    晨露转过头来,微笑道“诏之大义,不如胁之利弊,人们永远是贪生怕死的,与其说什么保家卫国,还不如告诉他们说,你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沈参将因她的俚语而开怀大笑,晨露却没有笑,手中动作不停,侧耳仔细倾听着,说道“鞑靼人马上要攻城了。”
    沈参将大吃一惊,正在半信半疑,有兵士急急跑来报道“鞑靼大军已到城下”
    “果然如此”
    晨露一笑站起,“雨若是不停,他们不会攻城可惜,仍是太急些,城下泥泞不堪,他们怕是要吃苦头的。”
    她举手投足间悠然从容,仿佛不以眼前敌人为意,只有深谙她性情的人,才能看见她眼中那团火焰。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由远及近的烟尘弥漫,心中无比宁静。
    “都准备好吗”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章 兵者
    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一大块黑影遮天蔽日,好似暴风雨前,来势并不如何之快,却有一种威势无可逃避,然后闷雷响起,简直让人呼吸不畅,那是几万只马蹄以同样的步伐踏在地上的声音。
    “苍天”
    将士中有人呻吟了一句,气氛变得紧张不安。
    “大约有五万人吧”
    晨露遥望着这漫地敌军,很是悠闲地笑了,“能剩下多少人安全到得城下呢”
    众人乍听此言,不禁一楞,却见身着甲胄的骑士们冲到距离城下约三十丈的位置,突然齐齐骚动起来。
    “鞑靼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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