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谁知道,有一天洪福天降,先帝念及他父亲的救命之恩,力排众议,竟是把自己的长女,仪馨帝姬下嫁于他。
他当时,几乎被这飞来艳福砸晕,再想时,便很是惶恐,怕是齐大非偶,帝姬是天之娇女,两人根本不合。
这般的惶恐,直到入了洞房,揭开头巾那一刻,才宣告终结
他,堂堂男子汉孙铭,从此,成了仪馨帝姬永久的裙下之臣。
他想着初见时的甜蜜,正微微笑着,仆役前来报告“二驸马前来拜见”
他来做什么
孙铭有些反感的,想起这位连襟油滑势利的笑容二驸马钱熙,乃是先帝重臣的独子,他在吏部任职,仕途也是青云直上,对自己这驻防京畿的军官武夫,很是看轻。
他无奈道“快请他进客厅,我马上就到”
多日不见,钱熙的笑容很是灿烂,他语气亲热的和孙铭寒暄道“多日不见,大哥更见英武了”
孙铭却不受他这迷汤,心下暗忖,你一向鄙夷我这赳赳武夫,今天夜猫入宅,定是没甚么好事。
“二弟,好久不见最近听闻你升了侍郎,真是可喜可贺啊”
两人聊些朝中逸事,转眼便到了饭时,两人对桌而饮,酒过三巡,钱熙脸上微红,得意的将朝中秘闻胡吹一番,故作神秘道“有一桩好事,我可要成全大哥了”
他带着酒气,凑近道“太后凤体,总算是转危为安了,此番静王立了大功,却没得什么赏赐”
孙铭一听,心中一紧,他虽是长年驻扎军中,对朝中大事,却也有所耳闻,口中打着哈哈道“静王是皇家子弟,什么赏赐也不算稀罕啊”
“大哥此言差矣,其实啊,小弟早就听宫中传出消息,道是太后娘娘,一直想厚赐静王,只是怕人非议,所以才沉吟未决”
他继续笑着,声音变大,得意道“我们也是皇家亲眷,几个兄弟啊,就决定联名上书,给静王殿下讨一份赏赐这既不干涉朝政,又成全了太后一片慈心,她老人家一高兴,大哥您的升迁,也指日可待了”
孙铭听着这阿谀奉承的点子,心头一阵光火,正想一口回绝,只听回廊之外,一声清脆咳嗽,顿时心中一震
“呃这个,二弟且容我想想”
好不容易把口若悬河的钱熙送走,他立即走回内室,对着妻子道“仪儿,你怎么在外面偷听”
仪馨帝姬冷哼一声“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能听”
“哪有这回事”
孙铭叫屈道“钱熙这家伙想升官想疯了,变着法子讨太后欢心,居然要扯上我,我正要回绝呢”
仪馨帝姬眼中波光一闪“若不是我示意,你就拒绝了,是吗”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是钱熙自己的主意”
注季常是指河东狮吼典故中的陈季常,后世以季常之患,代指畏妻如虎的毛病。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比翼
“难道是”
孙铭暗暗吃惊,心下揣测着,却迟疑不敢说出。
“哼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他们这些人,狗鼻子比什么都灵敏,全身消息一按就动,若不是上头有这个意思,又怎会想出这等升官发财的点子”
仪馨帝姬双唇抿起,秀丽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个极为刻薄的冷笑“林家人素来如此,想要什么,都是大张旗鼓地做,偏偏还有人代劳奔忙,到头来,什么都得了,还像神仙一样洁净无垢”
孙铭听她意有所指,却也不知是在说太后,还是静王,只得摸摸鼻子,静静听着。
仪馨帝姬也不起身,半靠在塌上,双脚搁在碧绿晶莹的玉石脚踏之上,更显得莹润美丽,她凝视着腕间九凤金丝猫眼彩镯,悠悠说道“可惜,他们把今上看得太简单了哼,一个赏赐”
她微微抬头,对着一头雾水的孙铭说道“大约钱熙,也不过给人当枪使了,若真是赏赐,任凭是什么罕见珍奇,圣上都会赐下,还用得着外臣操心就怕是,这赏赐,很不一般哪”
孙铭大感意外,只见帝姬以扇掩面,轻笑道“想疯了他们的心他们以为圣上是纸糊的傀儡木偶吗你且瞧着,这一个赏赐,必是封地无疑”
孙铭惊得目瞪口呆“静王他,在江南可是有封地千里,他还贪心不足吗”
“江南那是鱼米之乡,可即使得了整个江南,也不过做一个富家翁而已。”
帝姬冷笑着,眉宇间一片犀利睿智“静王从小就非同一般,后来耽于玩乐,也不过是韬光隐晦,他想要的,始终是”
她伸出玉指,朝着窗外,指了指,阴云密步的天宇。
“这、这是谋逆的大罪”
孙铭大惊失色,有些迟疑道“这不至于吧”
“静王想要的,是九州之中的要地,进可觊觎天下,退可雄据一方,江南,始终太过清丽,不是他理想的封地,所以”
帝姬侃侃而谈,孙铭毕竟知兵,一点便透,他立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不由又惊又怒,
仪馨帝姬拨弄着手上宝镯,听着金玉相击的清脆声响,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夫君,你说这世上,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更妙”
孙铭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后者,我辈生于世间,若不能扶危济困,又算什么大好男儿”
他此时说话,铿锵有声,若是让那些讥讽他的人看了,定是目瞪口呆。
仪馨帝姬凝望着她,眼中露出极为温柔的神色“人家说你卤莽无知,我却最爱你的男子气概大约天下那些男人,都以为你畏妻如虎,岂不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注难道非要把威风撒在女人小孩身上,才算是英雄豪杰”
孙铭摸摸鼻子,笑道“你本就比我聪明,多听你的意见,也是应该,那些人爱嚼舌跟,也随他们好了。”
仪馨帝姬叹道“依你的性子,给太后和静王锦上添花的事,是决计不肯做的这次,我也支持你”
孙铭大感意外,只听妻子继续说道“世人都是趋炎附势,这番,若我们为皇兄雪中送炭,岂不比去讨太后欢欣更能好”
提到“太后”二字,她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旋即笑道“皇上是我亲生兄弟,他的秉性,我最是了解静王,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顷刻下了决心,从塌上起身,扬声唤入贴身侍女“给我和驸马换装,备轿,即刻入宫”
“殿下,马上可要下起倾盆大雨了啊”
仪馨帝姬斩钉截铁道“下刀子也不管快去”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刚毅和要强,孙铭扶住了她,两人对视一笑,驸马又吩咐了一句“你再带件绿雀羽衣,那个保暖”
暴雨将至,雷声阵阵轰鸣,墨染似的乌云遮天蔽日,把这朗朗乾坤,变就了昏夜一般。白亮闪电划过苍穹,把世间照得惨白,明灭之间,却更现暗霾。
乾清宫中,今上元祈正在练字,他凝神静意,外界传来的轰隆巨响,仿佛全然无觉,只在这宣纸酽墨之中,挥洒自如。
廊下,太监们垂手侍立,他们的脸在电光中若隐若现,显出青白之色,仿佛一群行走阳间的妖魔鬼怪。
此时,就见殿外一阵轻微人声,随着杯盘碗盏的清脆响动,一道丽影出现在门前
“皇上,臣妾给您送来了凉茶,还有一些薄荷糕点,都是您爱用的”
齐妃娉婷行来,她今日一身鹅黄纱衣,显得二八佳人一般妩媚动人,元祈放下手中湖笔,端详着她,笑道“真是一株出水芙蓉啊”
齐妃得了夸奖,脸上飞起一抹嫣红,更添丽色,撒娇道“妾身已经老了,哪还是什么芙蓉,梅妹妹才似一朵月下幽兰呢”
元祈听出了她话里酸意,笑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你年长几岁,却是比她懂事多了”
齐妃一时受宠若惊,她仔细一想,凑到元祈耳边道“臣妾知道皇上难为,有好些事,能替皇上分担一二,就很是开心了可惜,我太过愚钝”
她想起前日,在太后那边探病的情形,惋惜道“妾身还是嘴笨,既说到了话头上,就很应该劝住太后,让静王受了赏赐,省得又有闲话”
“只怕你是一片好心,人家要的赏赐,却是别个”
皇帝悠悠答道,眼中一片高深莫测,齐妃无意看入,手中竟沁出汗来
平素宽和仁厚的皇帝,眼中竟是如无底深渊一般的冥黑,似乎要把人吸入,落入粉身碎骨之地
不知怎的,她想起,太后夜宴那晚,尚仪那诡谲如同鬼魂的神情,只觉得两者是惊人相似。
“皇上”
她试探着唤道,声音有些颤抖。
元祈转过头来,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双手如此冰凉,可是受了寒”
他此时眼神明朗,又哪有刚才的半分悚然情态
难道又是我的幻觉
齐妃心下惊疑,讷讷不成言。
元祈看着她笑了“你对朕一片忠心,朕很是明白太后和静王那边,你不用管了倒是你父亲寿诞将至,他是先帝时候的老臣,服侍了皇家一辈子,真可算是劳苦功高,你这个做女儿的长居深宫,一年也不能见他几回”
他唏嘘着,说道“这么着吧这次大寿,朕特准你回家归宁三日,你是朕的爱妃,也不能太寒酸了特赐你鸾驾卤薄,一切仪仗,比照中宫,只稍稍精减便是,你且安心住着,寿宴那日,朕也会遣人把礼物送来”
齐妃听了这一连串的厚赐,心绪激动,浑身血脉都在急流
她在宫中时日长久,知道这“鸾驾卤薄”并不是如戏文里那样,随便一个妃子都有,而是只有中宫,或是“摄六宫职责”的皇贵妃,才能使用。
鸾驾卤薄,虽然是稍稍缩减,却也是俨然有中宫正室的气象了,这样的殊荣,竟然赐给了自己
至于归宁,那也是了不得的特旨,一般妃子,连见父母也很是难得,更别提什么归宁三日了
齐妃眼中含泪,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颤着声,哽咽道“皇上”
元祈扶住她肩头,温言安慰道“你是朕的爱妃,虽然爱使个小性儿,朕最爱重的还是你,这阵子太后凤体不安,难免慢待了你”
“皇上”
齐妃觉得微微晕眩,无边的幸福,宛如天边的五彩霞霓,冉冉落下,她投入元祈怀抱,喜极而泣。
注这是鲁迅先生的答客诮前两句,原诗为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好在偶们这篇是架空,也表怪偶唐突了,实在是爱这首啊
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听雨
大雨终于瓢泼似的倾泻而下,天空中乌云深重,很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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